“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才会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乌尔曼提着短刀来到刺客面前,满脸怒意地低声问道。
“我看见了神迹,就在我的面前发生,那个布道者亲手治好了一个跛子。”烬的眼里满是神圣与向往的神色。
银赫和弗拉基米尔狐疑地交换了个眼色,不知道刺客在搞什么名堂。
“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治好你的脑子。”乌尔曼极尽挖苦之能事。
若不是银赫与弗拉基米尔及时阻拦,刺客的弩枪就已经爆掉了乌尔曼的人头。直到他们走在返回聚落的路上,刺客依然满脸杀气地盯着乌尔曼。
“到底发生了什么?”银赫简直难以相信,满手血腥的刺客,有一天居然会成为虔诚的信徒,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诸神的使者,银赫,我用自己的弩枪向你发誓,”刺客念念有词地说道,“他当着众人的面,召唤出了圣洁的天使。”
“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在撒尔玛的大图书管理也见到了所谓的天使。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那些神棍的障眼法而已。”银赫为了不让刺客堕入其中,只好用发生过的事实来劝阻他。
“那他治疗的那个老人呢,你又怎么解释,该不会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吧?”烬无法忍受神的化身遭受银赫的诋毁,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许怒气。
“你倒是提醒了我,就连黑色荒原的冒牌牧师,都知道这种哄弄孩子的伎俩。”银赫的话惹得刺客脸色凝重起来,他催促着马匹,从银赫的身边跑开了。
“刺客也会忏悔么?”等到烬离开,弗拉基米尔笑着问道。
“也许他只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而已,你应该明白的,信仰大多数的时候更像是一种寄托。”银赫耸耸肩,无奈地回答道。
他们返回聚落的时候,一个巡夜的士兵马上骑着座狼狂奔而来,告知乌尔曼,说大君薛西斯召见他们所有人。
银赫听了心里一惊,那个嗜血成性的大君,实在是让银赫感到莫名的恐惧。若是他在这深更半夜再提出什么新的主意,那可真的就难以应付了。
当银赫他们跟随乌尔曼一起走进薛西斯的帐篷,立即被里面的布置震慑到了。
虽然那顶帐篷外面看起来与营地里其余的帐篷并无不同,但内部却丝毫不逊色于钢铁大殿。柔软无暇的兽毛地毯,铺满了整个帐篷的地面。墙壁上陈列着被风干的野兽首级,象牙被挖掉的硕大象头,足有狮头那么大的巨蟒头颅,甚至还有某种猎鹰的脑袋,用早已腐烂的眼孔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被打磨到光滑无比的鹿角,悬吊在大君薛西斯的头顶,上面钩挂着动物油脂做成的蜡烛。燃烧的时候,散发出一阵浓烈的尸油味道。
而在大君薛西斯的身侧,则坐着那个叫犹大的红袍男子。银赫他们走到大君的面前行礼之后,薛西斯命令众人在两侧的椅子里落座。
“你怎么会在这里?”乌尔曼一看见犹大,满脸狐疑地问道。
“乌尔曼,犹大使徒是我的坐下贵宾,你不得如此无礼粗鲁。”薛西斯看着坐在自己下方的犹大,语带不满地对乌尔曼命令道。
乌尔曼仍然死盯着就坐在大君脚下的犹大,但有了大君的命令,他自然不敢再多加苛责。
“蒙罗是个自由的城邦,而我也是个开明宽容的君王,”薛西斯从王座上站起身子,双手打开,君临天下般的说道,“我试图尊重每个蒙罗子民的信仰,我希望看到神的使者遍布在我的大地。但是,”薛西斯忽然愤怒了起来,帝王之威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紧迫不安,“就在今天晚上,那个叫约书亚的布道者,居然焚毁了我用来建造通天塔的林木。”
“不是那个布道者做的,是你在撒谎!”烬忽然也站了起来,指着叫犹大的红衣使徒厉声斥责道。
“我以诸神的名义起誓,是约书亚下达的命令,焚毁那片树林来引起天上神祇的注意。”犹大挠了挠花白稀疏的胡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叛徒!”烬疯了一般试图冲向犹大,弗拉基米尔立即起身,趁着大君发怒前将刺客架了出去。
“薛西斯大君,”犹大有着一张松垮灰白的长脸,他张开隐藏于浓密胡须中的厚嘴唇说道,“我之所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甚至不惜被世人骂做叛徒,就是因为我敬重您的帝王之威。若是您对我的话语有丝毫的怀疑,那无疑会堵死无数忠诚勇士的谏言之口啊。”使徒无辜而诚恳的说道。
“乌尔曼,带着你的属下,我要那个布道者的命。”薛西斯爱抚地抚摸着脖子上爬行的巨蟒,开口命令道,“犹大,你将得到我的银币,不过是在你指认出那个布道者之后。”
“我定当倾尽全力,”犹大油腔滑调的回答道,“但是乌尔曼大人您最好随后再去,而我会假装对您的到来浑然不知。”
“卑鄙无耻的货色!”银赫听见乌尔曼小声地说道,但他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着那个叫犹大的红袍人一起离开了帐篷。
“二十枚银币,他就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他的神灵就只值这个价钱。”等到乌尔曼和犹大离开,薛西斯对着银赫和艾雯说道,“这个使徒野心勃勃,自认为比自己的主人高明万分,觉得主人忽视了自己的高见。在我的土地上,又会有多少这样心怀鬼胎的臣民呢?”
“可是薛西斯大君,或许那个布道者罪不至死。如果您能赦免他,必将会让他的信徒感受到您的宽宏伟岸。”银赫斟酌之后,才婉言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比你更为了解我的城邦,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和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战士打交道。”薛西斯并未恼怒,而是微笑着对银赫说道,“宽恕只能让他们在白昼对我感恩戴德,只要太阳西斜,他们就会在桌前议论我的懦弱无能。而唯有恐惧敬畏,才能成为我抽打那些暴民的长鞭。历史只能在血腥的长河里向前流淌,而不是来源于那些心慈手软统治者的推动。”
“残酷的镇压赢不来敬畏,只会留的恐惧。”银赫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而不是冒着被处死的危险直言劝谏。
“你是巴泽萨的女儿,那个驾驶着亡灵船的不灭冤魂?”薛西斯的目光忽然转向了艾雯,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艾雯点了点头,挺直了胸膛回答道,“我是巴泽萨船长的女儿,我是大海与海盗的子民。”
“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双眼和发色,”薛西斯低沉的说道,“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碰见你的父亲。传言中他是暴风海与夏日之海的主宰,而我,则是掌管海洋与风暴的男人。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碰面,我一定要亲眼瞧瞧他的船只和海妖,那只夺取了我无数珍宝的海妖。”
银赫知道,薛西斯必然会对那次向帝国的臣服而感到耿耿于怀,他只盼望大君不要把怒火倾泻在他们的头上就好。
“世界正在悄然无息间改变,即使坐在我的王座上,我也能嗅出海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味。”大君将自己的宠物放下,叹息着说道,“诸神开始抛弃这片土地,为了求得神祇的怜悯,我不得不征召无数的奴隶来替我修建金字塔,只为再次获得诸神的垂帘。”
“那些奴隶又由谁来怜悯呢?”银赫早已发现,面对权利比自己高出太多的人物,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腐烂在你的嘴巴里。
“诸神已经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只不过大君您没有觉察到而已。”弗拉基米尔此时掀开帐篷走了回来,对着大君行礼后说道,“那个布道者约书亚,绝非是什么坑蒙拐骗的神棍恶徒。”
“若他真的是神的使徒,那乌尔曼必将无法伤他半毫。”大君笃定地回答,又坐回了王位里。
过了一会儿,帐篷的门帘再次被人掀起。乌尔曼带着士兵和犹大,一起来到了薛西斯大君的面前。他们将血迹斑斑的裹尸布摊在薛西斯面前,布道者戴着荆棘王冠的头颅,从白布里露了出来。
“大君,你要的人已经断气了。”乌尔曼的双手满是鲜血,额角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知为何,银赫看见乌尔曼的双手在不断地颤抖。
“我们将他钉在了木架上,直至他的血流干,又给他戴上了铁丝做成的冠冕。”犹大阴测测地说道,同时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死亡的主人。
鲜血迅速染红了裹尸布,随后滴落在大君的地毯上。银赫看着布道者鲜血淋漓的头颅,以及涣散的双眼,不由得感觉浑身颤栗不止。
“我就说,他只是个打着诸神幌子招摇撞骗的伪神而已,”薛西斯满意地俯视着约书亚的尸体,“把他从这里弄出去,不要脏了我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