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物种,自然会想出邪恶的计划。”拉斯特的脸色恢复了镇定,但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如潮水般上涨的液体上面。
“那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向马其顿国王汇报,以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应对即将来临的危机?”伊桑也盯着家园被污染的升华之井,有些迷茫地问道。
“你觉得马其顿国王如果收到消息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教皇轻声地问沙皇伊桑,“国王大人会认定你和提姆塞勾结巫师,意图谋反,还是会一口咬定你妖言惑众,心怀不轨?”
“可我们必须在灾难来临前,向整个帝国的人们发出信号。”银赫觉得虽然这个消息可能会造成动乱恐慌,甚至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用来煽风点火挑起纷争。但如果隐瞒升华之井发生的一切,无疑会酿成更为严重的苦果。
“黑暗就要卷土重来了,可这个帝国还没有做好应对它的准备啊。”教皇叹息着说道,“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散播出去,而你们两个年轻人,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最好还是对此守口如瓶。”
银赫不知道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老家伙在打什么算盘,但他看伊桑点头答应,自己也就没有妄加多言。
“你我二人,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帝都里尔。至于伊桑大人,”教皇冷笑着看了看沙漠皇帝,“如果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要原谅咱们的国王大人,自然也可以同我们一起返回王城。”
“我绝不会再向那个老家伙卑躬屈膝,我不是另一个阿兹尔,我是黄沙之王,我是沙漠的主宰,我是不朽的君王!”伊桑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他的雄心壮志,铿锵有力的说道。
拉斯特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神色却耐人捉摸,同时笑得更深了。银赫想要开口劝诫伊桑,但不仅碍于教皇拉斯特在场,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现在的伊桑根本不可能听从自己的告诫。
“我从帝都里尔,跑到这个沙漠边疆,可不是单单来瞧这升华之井的。伊桑大人,如果不冒犯的话,可否带我们去瞻仰阿兹尔大帝的坟冢?”教皇神色凝重地说道。
伊桑略一沉吟,最后应允下来,带着银赫与教皇离开了忏悔矿井。他们三人行经流水花园,来到了埋葬提姆塞历代领主的通天之塔下方。
那座建筑如同一把利剑,笔直地竖立在黄沙之上。他们穿行在斑驳古老的墙壁之内,脚下是铺有软沙的狭窄石阶。流水花园在银赫的视线里逐渐缩小,而阳光的温度却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当他们三个人来到高塔顶端的祭坛上方,银赫发现那轮太阳圆盘,就在他们视野的正中央。而此时的太阳圆盘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普普通通巨大的石头而已。
在他们的脚下,就是埋葬阿兹尔的祭坛。经过上次的提姆塞之行,银赫知道这里的君王死亡之后,会以天葬的方式,让烈日与风沙带走他的尸体。
阿兹尔身着金甲,上面镶嵌着硕大的绿宝石。两束金黄色的黄沙丝带,刺穿他的手腕,将他凭空悬吊在祭坛的上方。那座祭坛四周,蹲伏着八只巨大的狮蝎,尾端的毒刺高卷指向苍穹,守护着这位沙漠大帝的遗体。流沙如同瀑布般,从祭坛的四周不断陷落下去。
太阳和风沙,已经剥开阿兹尔脸孔上的皮肉,露出了森白的骨骼。几只灰色的猎隼,正蹲在阿兹尔的肩膀上啄食他空旷死寂的眼窝。
“死亡还真是触目惊心,瞧瞧我的老朋友变成了什么模样?”拉斯特盯着阿兹尔等待被时间风化的尸体,不由得感慨万分。
“又有谁能逃脱死神的猎杀呢?就连亲王马文,不也是败给了时间和疾病么?”银赫觉得站在那祭坛上面,仿佛是站在了太阳的表面,没过一会,他的脸颊和脖子上就已满是汗液。
“马文亲王他是死在了死神手里,不过好像是另外一位死神。”拉斯特用手掌遮挡着烈日,目光依然停留在老朋友阿兹尔的尸体上,“你们两个可能不知道,当先王哈戈,发现自己的长子是个软踏踏的病秧子,当时他有多么震怒。而在之后的漫长日子里,他又是怎么对待重病缠身的马文的。”
“国王大抵如此,不冷酷无情,踩着血淋淋的尸堆,怎么可能爬上万人之上的高位呢?”伊桑果然是个遵循传统的领主,熟视无睹地注视着啃食自己父亲的猎隼。
“看来你还是有长进的嘛!”拉斯特面对昔日故友的遗骸,做出了一个道别的问候礼仪,然后就提议离开那被烈日暴晒的通天之塔。
由于干旱已经蔓延至整个提姆塞的领地,所以蔬菜瓜果的供应已经成了难题。晚餐的时候,他们三人只是草草地喝了几碗粥,就各自回到房间里休憩了。
第二天当天空出现绯红色的云霞,银赫就与教皇拉斯特,一同骑马离开了黄沙边陲提姆塞。而沙皇伊桑,则骑马向着阿斯蒙大草原的方向疾奔而去。银赫不知道这个年轻的领主,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可不管伊桑会奋起反抗,还是选择继续戍守在这个无垠的大漠边境,银赫都希望他能像阿兹尔一般终老而去。
“你觉得伊桑大人他会怎么做,拉斯特大人?”当他们二人率领队伍,穿行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之中,银赫开口问教皇。
“诸神知道。”拉斯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希望诸神会赐下悲悯的光芒吧。”
“既然诸神真的存在,他为什么不在你陷入困境前就警示你,非要等自己的信徒身陷囹圄,再冒出来拯救你呢?”拉斯特冷漠地说道,“而且你当真以为,伊桑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替咱们的国王大人守卫边疆,就会明哲保身了么?”
“教皇大人,您的意思是……”银赫揣度不出来拉斯特的想法,于是假装虚心地探问道。
“我的意思是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就和杜浅一模一样,认定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教皇毫不客气地道来。
“那你为何还要选择杜浅成为神之子呢?”银赫不解地问道。
“那孩子对权谋、政治、律法和治理封地几乎一窍不通,”教皇摇摇头说道,“可他对光系魔法的理解与掌握的能力,几乎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我从未见过像杜浅那般天赋异禀,可以毫不费力精确掌握,并且炉火纯青地运用那样纯粹光系魔法的人物。”最后,教皇慵懒地挑起了眼皮,傲慢地说道,“当然,除了我。”
银赫差点被教皇的话噎的喘不上气来,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是一个自大狂。
“那教皇大人您呢?您又擅长哪一类的魔法呢?”银赫想要让拉斯特吹嘘自己一番,然后趁机将他拉进自己的圈套里讥讽几句。
“无所不能!”拉斯特冷笑几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既然教皇大人您如此强大,那为何圣城撒尔玛,至今还有成千上万的奴隶被贩卖、蹂躏呢?”银赫见时机成熟,立即收紧了捕食之网。
“油嘴滑舌、卖弄聪明!”教皇死盯着银赫,面无表情地解释道,“你可知道,圣城撒尔玛,就是一座建立在奴隶血肉骨骼上面的城市?那里有着难以计数的奴隶主,捕奴队伍。你可知道,撒尔玛大多数港口的贸易,都被那些奴隶主垄断着?你可知道,蒙罗的海盗之所以没有入侵帝国,就是因为撒尔玛输送的奴隶,在帮助蒙罗大君薛西斯修建金字塔?你又可否知道,”拉斯特冷笑一声,“在我的议会里,十个人中有八个是奴隶主,若是我下令废弃蓄奴制度,撒尔玛的那群人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