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心理清楚,别的人被带走,还能混出来,一旦谭莉被带走可能就要出事,因为只要一摘了她头上的那顶礼帽,那她一头盘起来的秀发瀑布般的洒脱下来,就得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
好在龙三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捏了捏那些钞票的厚度,看上去他掂量的还算满意。
“好吧,既然你做老大的这么懂规矩,又有钱掌柜的出面做保,那我龙三就破例一次。下次出门记得都得带良民证,这三合城如今查的很严,日本人,我们,还有八路和国民党,你们这是遇上我了,要是遇见别人恐怕不上宪兵队去过过堂,就走不掉了。”
龙三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其实他自己也因这么一“高抬贵手”逃过了一次非命。
在沿湖街,谭莉看过房子表示正合意,便定了下来。
这是一处典型的云南建筑特点的小庭院。
一进大门,两边是厢房,一边厢房朝外墙打开了,成了门面店铺,早先大约就是做药材的,因此靠近那厢房的时候在能闻见浓浓的中药遗香在飘散着。
进了庭院,里面还有一进,那就是主人住宿起居的地方。第二进里有水井,有沿廊,左侧应该是原主人家的小姐闺房,推门还能隐约的感觉出粉脂的气息。
但是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想象空间了。
有了刚才的惊险,刘忠决定接受教训,他把没良民证的廖天亮和几个战士及谭莉都留在了这所房子里喝茶等待,看看今后工作站将如何利用这里的各处房屋,自己带着有良民证的两个战士和钱驼背一道往机场方向去了。
他不能白来一趟三合,必须把机场的守卫情况摸出个大致齐才行。
路上,他问钱驼背:“驼背佬,你知道哪儿能搞到良民证吗?”
钱驼背说:“老大,这个不大容易,这些良民证的发放掌握在三个人的手里。一个是宪兵队长宫本大佐,一个是县长周大彬,还有一个是特务侦缉队长曹胜元。这三个家伙都不是东西,日本人养的疯狗,想找他们办事不多长个心眼不行。”
刘忠这才想起自己的良民证就是许轶初从曹胜元手上要的。但是总不能再把许轶初从四关山请回三合来为自己的部队搞证件吧。再说,许轶初老找曹胜元帮忙也不大合适。
他说:“驼背佬,你就没有办法吗?这些家伙不是爱去鸿生吃白食吗,总拉得上点关系吧?”
“办法倒是有点儿,不过这得等我隔壁服装店的贺小姐她们从景德回来才行。”
“哦,就是那个叫贺倩的姑娘吧,怎么,她和日本人关系特别好?”
刘忠想了起来。
“那倒不是。她似乎和日本人没什么贴近的关系,但她的好朋友张静雅记者和县长周大彬的秘书范文敏关系特别好,周县长发放良民证,权利都在范秘书的手上,我可以通过贺小姐、让她帮忙张记者和范秘书的关系,从范秘书手上弄来。”
钱驼背认为这个女邻居贺倩和自己酒楼的关系不错,一定会帮上自己这个忙的。
“那好吧,这事儿就拜托你驼背佬了,该付人家报酬的付人家报酬,不要小气。”
“放心,为大当家的办事,在所不辞,老大不必多交待的。”
钱驼背是对刘家的两兄弟那个都不得罪,将来不管那家做了天下都不会对他不利。因此他认为一个在日本人手下做事的,一个是八路的指挥官,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打前几天来说,现在做了张鸣九副官的刘弘来找他商量如何问日本人要出林翠萍的事,他也一样的出谋划策。
当时他告诉刘弘,要想得到林翠萍,那就得想办法拉拢日本人跟前的大红人曹胜元,托他给活动到平田的手下进“特种所”谋个差使,这样就有机会接近林翠萍了,运气好说不定日本人还能把她赏赐给他那。
刘弘说他自己和曹胜元搭不上线,还拜托了钱驼背给帮忙牵线,钱驼背为这事已经出面为他邀请了曹胜元这两天抽个空到鸿生酒楼喝酒了。
钱驼背虽然说谈不上是间谍,但他的圆滑处世原则也可以和双料间谍老莫有得一比了。
留在药材商房子里的谭莉和廖天亮他们,把四周围的环境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
哪里做前庭的接待,那里做仓库,那里暗设下逃生通道谭莉都仔细的用纸做下了草图。
办完了事,这个胆大的姑娘心里按捺不住要去特种慰安所侦察一番想法。
她想:组织上想得到的就是平田特种所的情况,难得到三合一趟,必须趁机去溜达一圈,袭击机场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对特种所下了手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再说,回去对周洁政委也有得有个交代。
她告诉了廖天亮自己的想法。
听说谭莉要私自外出侦察,廖天亮肯定是坚决的阻止。
“谭莉同志,咱们必须听从刘副司令的指挥,这是出发前张司令员和周政委一再强调的。刘副司令不回来你就哪儿都不能去。”
廖天亮挡在了门口。
“廖天亮同志,我们来三合主要是侦察敌情来的,窝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那?请你让开。张司令员还嘱咐有事要刘副司令和我商量着办那,再说我现在是教导员,是有权临时处置事情的。”
谭莉很胆大,也很自信,她觉得只要表现的大大方方的出门,敌人就不会注意上自己,因为自己现在扮的是男人,更难引起敌人的注意了。
“那也不行。”
廖天亮说:“我们再等等刘副司令吧,过会儿他就要返回了,等他来在商量也不迟。”
谭莉道:“还说不迟啊,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他这一去机场那里,来回几十里路那,赶回来准是天擦黑了。廖队长,我问你,你难道不想把那些女学员和苏政委她们救出苦海吗?”
“看您说的,我怎么不想那,做梦都想。但总要等上级的同意再行动吧?”
廖天亮被谭莉说的嘴不那么硬气了,但还是反对谭莉的冒险行为。
谭莉笑了:“刘副司令现在不在,我就是上级啊,我自己同意了不就成了吗。要不你看这样,你跟着我去好了,咱们顺带着把特种所的情况摸一下,有助于将来的解救行动啊。”
“这,这?那好吧!我带上一名侦察员装成你的跟班,但我有个要求,一旦路上遇见了危险你可得听我的啊。”
廖天亮见动摇不了谭莉的决心,只好决定跟着去保护她。
“行,肯定听你的。那抓紧时间,咱们这就出发吧。”
谭莉答应着,顺手把礼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三合娱乐大世界里这里只有四里路,他们出门雇了辆黄包车拉着直奔这里而来。
谭莉一副富家小k公子模样的装扮,三合商贾如云,这样的打扮在三合城是常见的。一路上日军特务见了也都没盘问,就这么坐着黄包车二十分钟的样子车就停到了“三合娱乐大世界”的门前。
三合娱乐大世界处在西街和中街的交叉口上,离最繁华的中街商业区不过几十步之遥。
这是迎面呈正梯形的一幢灰色水门汀粉刷外墙的三层楼西洋式建筑。四周的墙壁轮廓线都被霓虹灯拉着线条,沿着墙体的广告牌上除了那年代的八字胡“仁丹”招贴之外,全都是露着大腿,挺着胸脯的摩登女郎的画像。
娱乐大世界的大门是四扇式的推拉门,门前站着两个穿日本和服的浪人和两个一样穿着和服的妖艳女人在招呼着进出的客人。
门前的立牌上写着大红字:正宗东洋美人伴你**夜夜欢,美貌高丽女子让你离别时时想。
完了下面还有行小字:请上二楼,明码消费,童叟无欺。
还有一块立牌上则写着:一楼舞厅,超大舞池,名媛豪商,交际会所。
三点半,正是这里下午繁忙的时间。
进出的大都是明媛小姐,公子哥儿,闲散人士和日本军人,也有不少伪军军官和特务。
本来一般的日军慰安所是不对中国人开放的,只供日军官兵发泄之用。
平田请示了土肥原后决定,为了掩人耳目这里对所有三合人开放。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一是因为三合的人口多,做生意的有钱人也多,日本人可以利用他们的猎奇心理从这些人的口袋里捞走大把的钞票,建立他们在三合的无烟经济。
二是因为在这个慰安所的掩护下,掩藏着“特种”的罪恶,让人都能进来,却见不到外界所说的女战俘,传出去可以熄灭公众舆论注目和谴责。再说了,来这里的人不可能随意进到第一区域之后的地方去,也就是说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幢楼的后面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区域。
那里,才是特种所的关键所在。
谭莉等大摇大摆的进了门,马上门前迎宾的那两个日本艺伎便上前问是跳舞还是“开心”。
跳舞一楼就是舞厅,开心就是找慰安妇寻欢。
谭莉说:“来这里当然是开心的才来啊。”
于是日本艺伎引导着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了接待台前。
接待台后面,一个脸上粉脂“扑扑”往下直掉的日本女人穿着和服很有礼貌的问:“欢迎老板光临,请问需要日本女子还是韩国女子为您服务?”
“哦,我得想想。”
谭莉应了一声:“请问这位老板娘,来这儿的客人都喜欢选择那国的女子那?”
“呵呵,这位英俊的老板以前一定没来过这里。你问的这就不好说了。这里的客人要那国的都有,要看个人的喜好和品位了。”
这个看上去有四十岁了的女人叫松下里子,她是平田特地从本国请来的老鸨。据说这个松下里子和平田还在日本一个中学里同过学,也会说一口中国话。
这个中年女人的骨子是反对让日本女人去接待中国人的,她觉得只有日本玩弄中国女人还差不多,怎么能让支那男人把生殖器玷污大和女人的身体那,怎么说也有对大和民族侮辱的意味。
松下里子认为,这么下去日本人迟早也被支那人给同化了。
不过平田和司令部都让这么做,她也只得去这么做。开始初期的时候,有些日本官兵曾因为不让中国人进来嫖日本女人,为此发生了几起斗殴事件。但最后都被宪兵给平息掉了,久而久之,中国人来这里也就成了正常的事情了。松下里子就有权利喊来宪兵制止任何骚乱事件。
松下里子送上来一本厚厚的照片薄,她对谭莉说:“老板自己挑选一下吧,姑娘们可都在上边了。”
谭莉一边翻看着一边随意的问道:“有中国女人吗?”
“有!哦不,没有。你又不是我们日本中尉以上的军官,问那些没用的干吗。我们这里只有日本女人和韩国女人,老板要是挑花了眼,我帮你介绍一个好了,包你既舒服有满意。”
松下里子撇了谭莉一眼,心想找中国女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觉得这个中国小k公子问的太多了。
谭莉看出了她的心情,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叠法币扔在了里子的面前。
“怎么,我找中国女人不行吗?这些钱够找个中国女人的了吧?”
“呵呵,老板不要动怒啊,说实话这些钱找个日本姑娘或者韩国小姐是足够的了,但要找中国女人只能说刚刚够。”
“哦,我就说我们中国女人肯定比你们东洋女人值钱嘛。”
谭莉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明白松下里子嘴里的中国女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妇女,肯定是指这里秘密关押着的女战俘们了。
松下里子被谭莉“噎”住了,她本想说:这些女人可不是一般的中国女人,你没资格接触上。但是这么一说就将暴露了特种所“经营”的真相。但要不这么说吧,等于是她自己在贬损大和女人的地位。气的她是半天的鼻子不来风,一句也没说出来。
一边的廖天亮虽然没说话,心里这个谭教导员真会损人本人,够意思。他心里在骂道:弄半天,连你们小日本自己也知道你们本国的女人贱,只有中国的女人才懂得尊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