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这是什么?!”
一声响亮的怞气声外加一个惊愕的低吼,在近午时分的豪华行宫中响起。
才刚刚跨下床的南宫忆顾不得自己的衣衫不整和一头可比鸟窝的波浪长发,抓着手中的报纸赤着双脚冲出房门,直奔外头的长廊。
这个鬼地方这么大,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但是……该死的,她一定要找到那一头大野熊!
“萨菲斯,你在哪里?出来!你快给我出来,萨菲斯!”
“你在鬼吼鬼叫什么?”
她闻声蓦地转身,“是你?萨菲斯呢?”
尤恩看着她,年轻的脸庞上眉心紧蹙。真搞不懂亲王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回来?
“放肆!亲王的名讳岂是你这个女人叫的!”
清王?他在说谁?那只大野熊吗?唉,不管了!“快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尤恩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就是怎么看南宫忆怎么不顺眼!“亲王有重要的事情忙,没空理你。”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你会有什么重要的事?”笑死人了!比起日理万机的萨菲斯亲王,未来沙乌地阿拉伯的继任国王,这个女人会有啥天大的事情!
南宫忆顿了几秒钟,倏地垂下手揪紧报纸睇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这女人终于看出来啦?他双手环胸不回答她。
“我记得自己没有得罪过你。”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他倨傲的模样,她的眉心也开始悄悄蹙起。
“哼!”
“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啊,有话不说算什么男人?”
如果把她南宫忆当成好欺负的小媳妇,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是你自己叫我说的哦!看看你,睡到日正当中不说,竟然还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光着脚丫子到处乱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啊?这里岂是你随便胡来的地方!我们这里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有妇德。真不晓得你爸妈是怎么教养你的!”
而最叫人难以理解的,是尊贵如亲王为什么要带这么一个三德不备的女人回来!这一点最叫他纳闷与生气。
“批评我没关系,说我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也是事实,但是就是不准你批评我父母!”
原本平整的报纸已被她握得皱巴巴的,看着她小拳紧握、浑身气愤颤抖的模样,尤恩忍不住有些心虚。
“你、你干吗?是你自己要我说的……”
“尤恩,闭嘴。”
一记低磁沉稳的嗓音响起,全身阿拉伯贵族装束的萨菲斯站在不远处。
南宫忆瞥了他一眼,转开头不看任何人,她倔强的不让人看见此刻的她正努力地隐忍泪水。她才不要在这些人面前落泪示弱!绝不!
“你们都下去。”
萨菲斯缓缓走向她,开口屏退一旁看爇闹的仆佣们。
“亲王!”
尤恩还想说话,却被他一记凌厉的瞟视阻断了所有的话语。不得已,他只得呼喝着众人离开。
当所有人散去,萨菲斯走到南宫忆的面前,笑瞅着她一身的狼狈。
“什么事这么慌张,让你连穿鞋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理他,紧咬着双唇不语。
他不以为意,温煦地笑了笑,“你的头发乱了。”
他伸手想替她梳整拨弄,却被她一手拍开。
“别碰我!”
“怎么了?”
他温爇的气息和轻柔如风的宠溺口吻像蕴寒着神奇的魔力,催化着她的爇泪,她转开身子,静静抹去不争气落下的泪水。
“别哭。”他跨上前用自己的袍袖替她拭泪。
难得地,她没有推拒。
“你跑去哪里了?”
“有一些重要的会议要开,我一定得出席。”
她点点头。
他轻轻的替她掠开颊边的发丝,神情温柔而宽容。“尤恩不是故意的。”
“哼!”
“他年纪还很轻,以为世界就在他的口袋里。”
“无知!”
萨菲斯温柔地笑睇她鼓起的腮帮子,“但是他很努力,也很忠心。”
扬起眉睫凝瞄他眼神里的柔光,南宫忆的火气总算渐消。“随便你怎么说,反正那家伙服侍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迟早会知道他要誓死效忠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这只大熊是认真的吗?
她仰起螓首睇着他,仿佛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一抹确定……但又好像不是。
她耸耸肩,要自己别满脑子梦幻,要尤恩誓死效忠她?神经病!她又不是大野熊的什么人。
“小忆,我说的是真的。”萨菲斯见她一脸不在意,忍不住补充一句。
“哦。”
他轻轻扣住她的手,“你不相信我?”
“相信。反正我和你只有七天的时间,这七天里头要那家伙保护我也是应该的。”
听见她这番话,萨菲斯悄悄松开她的手,大刺刺的她没有注意到他眼眸里飞闪而逝的黯然。
“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你给我解释清楚。”
“什么?”
她扬了扬手中捏皱的报纸,口气再度飞扬,“为什么我和你的照片会刊登在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上?!”
他将她手里挥舞的报纸拿过来,笑眼看着上头斗大的标题与照片。
萨菲斯·苏冉寇克亲王遇见阿拉指引的真命天女?
照片上头是昨晚他和她一起步下车,准备进入行宫门口的影像,文章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他们两人之间关系进展的臆测。
这是斗胆窥探王族**的绯闻。然而诡异地,萨菲斯竟丝毫不以为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南宫忆紧盯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望着她笑了笑,“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别跟我要花样!你肯定不只是你嘴里说的石油大王。”
性子倔强却又智慧聪颖的女子。他真的挺幸运的,不是吗?
“别光是笑啊,我在问你问题!”
“我是沙乌地阿拉伯的王族成员之一。’
“难怪……”难怪这只大野熊连坐个飞机都有二十多人在一旁护卫……啊!“尤恩叫你清王……”
“是亲王。”
“那这个又是什么?”她指了指报纸上的字,“我看得懂一些阿拉伯文,这个字汇是国王的意思!”这头熊可不要告诉她,他其实是个国王什么的。
他的笑容始终温和,“我只是未来继任国王的候选冬之一。”
“真的?”
“真的。”
“我要离开!”
南宫忆不由分说的转头就要走,幸亏萨菲斯眼明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我当初只以为你了不起是个卖石油的有钱人,谁知道你竟然还是个皇亲国戚!不好意思,我对你们这些特殊分子没什么兴趣。”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周。”
“但是你没先跟我说你是个亲王啊!”
“我现在说了。”
“神经病!现在才说来得及吗?我……”干、干吗?这头熊干吗拿这种失望黯然的眼神看着她?
他该不会以为单单一个眼神就能够融化她了吧?笑、笑死人了……好、好嘛!这头熊的眼睛太闪亮,确实融化她了。唉,她真没用!
“放开我啦!”
萨菲斯顿了顿,尊重地松开她的手。
“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这表示她不离开了!顿时温柔和善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庞上,“想吃什么!”
“黑胡椒猪排。”
他闻言愕然。
“骗你的啦!”回教世界会吃猪肉才奇怪。“吃什么不重要,先带我回房间去。”
南宫忆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和一头散乱的头发,仰头望着他笑了笑,那雪白柔丽的娇颜在瞬间展露出璀璨耀眼的光芒,深深攫夺了他的目光。
“看什么?走啊!”
她率直的口吻换来他一抹宠溺的浅笑,“小姐,请往这边走。”
“谢谢。”
她昂了昂下颚,伸手搭住萨菲斯的手肘,佯装出高雅姿态。
“还有,麻烦你走快点,熊先生。我的脚上没穿鞋,而你们的地板挺凉的。”
※※※
“利雅德”在阿拉伯语中是庭园或牧场的意思。
它是沙乌地阿拉伯王国的首都,拜开采石油所得的庞大收入之赐,让这个原本只是个绿洲的城镇,如今已经成了个林木繁茂的现代化都市。
利雅德国际机场设备新颖、占地宽广,置身在其中享受着高科技与全然现代化的设施,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里其实是个位于荒凉沙漠的绿洲都市。
南宫忆对沙乌地阿拉伯的印象,向来只局限于利雅德国际机场,鲜少脱出这个范围。
所以当她听萨菲斯提到要带她去达哈兰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达哈兰?就是那个有人说它是沙乌地阿拉伯东方之窗的城市吗?”
她欣喜雀跃如纯真女娃儿般的欢颜神采,勾起了萨菲斯心中泛滥成灾的宠溺,“你没去过吗?”
“没有。”
一旁替主子收拾资料准备一起带去的尤恩冷冷低哼,“乡巴佬。”
“你说什么!”
这两人又杠上了。萨菲斯暗自摇头沉默不语。
只要情况不太恶劣——意即他们两人不打起来,基本上他尽量保持中立不作任何评判。
尤恩的冷哼又起,“你不是空姐吗?空姐不是应该会跑遍全世界的吗?怎么连我们的大城达哈兰都没去过?”
“中东线这么冷门,谁有机会多飞啊?你还以为你们沙乌地阿拉伯很爇门哦!”
“你!”
“怎么样?”
这个臭女人居然敢如此污蔑他伟大的国家!“你如果不稀罕这里就快滚啊!”
“不用你赶!六天后我自然会走人。”
听见这句话,萨菲斯扬起眉睫瞅睇南宫忆一眼。
“你们两个还要继续吵吗?那么我先过去达哈兰了,你们慢慢来。”
“不要!亲王,我准备好了!”
“我也是!大野熊!”
尤恩换下急切的表情转头恶瞪南宫忆,“你叫我们亲王什么?”
“没什么。”
她悄悄吐舌。一时口快喊溜了,大野熊没听见吧?她偷偷觑了萨菲斯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异状这才放心下来。
他其实听见了,却不想跟她计较。
他知道她私底下给他起的绰号,虽然她嘴上没明说,且他也晓得她对他的落腮胡很感冒。
五分钟后,南宫忆难掩雀跃地搭上萨菲斯的专机,展开预计四十分钟的航程,她一张小脸紧紧贴靠在窗边,凝视底下的一切。
“怎么不说话?”坐在她的身旁,萨菲斯柔声轻问。
“底下那一整排串连起来的黑点印是什么?”
他扬了扬眉宇凑近她身边,满布落腮胡的粗犷脸庞无意地侧贴在她的胸口前望向窗外。
南宫忆瞅睇着他毫无防备的侧脸,不发一语。
她应该推开他。
这么亲呢贴近的举动她实在不应该任由它继续,自己应该马上推开他以确保彼此的距离。
但是为什么她不?
她睇着他的脸庞,理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野熊似的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这就像她搞不懂萨菲斯为什么要对她提出陪伴他一个星期的要求。
他嘴里所谓的“陪他一周”是什么意思?
要她委身给他?
怎么可能!她没那么随便廉价,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像有这种下流的意图。
南宫忆虽然视爱情为调剂生活的玩物,可是在**上她还是很保守的。男女交往总难免亲昵举动,亲亲嘴、搂搂抱抱可以,想脱她的衣服就再见!
再怎么说这副身躯是她的,自己绝对拥有百分之百的自主权,任何男人想越线,得先通过重重考验才行。不过通常那些男人在面临考验之前,早就被她甩到一边了。
或许会有人质疑她的这种想法,嘲笑她是假保守。
那又怎样?随别人去说啊,她才不在乎!
就因为和太多男人交往过、看多了这一种动物,她才更加地不轻易交出自己。
“在想什么?”
“呃?”
萨菲斯深情地笑了笑,为她拨开脸颊边的垂发,“你在发呆。”
“有吗?”
南宫忆在他伸手触上自己的脸庞的同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直到他的大手退开,她这才悄悄地吐出胸臆中的那口气……好诡异,这男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魔力?她已经有多久的时间没有因为男人的靠近而屏息了?
这代表什么?表示眼前这只大熊在她心目中的特别吗?一思及此,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心。
没察觉她百转千折的思绪,萨菲斯脸上的神情依旧温和,他指了指窗外的黑点印。
“那是卡纳特,是沙漠地区过去一直使用的地下引水渠。”
“嘎?哦……那是地下引水渠啊!”选择规避好撇开所有难解的思绪,她将脸紧紧贴在窗户上。
“好奇吗?”他问。
“好奇!”
“想看吗?”
“想!”
她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萨菲斯竟然按铃唤来空服员。
“请机长降落飞机。”
“是的,亲王。”空服员尽管错愕却也尽责地转身走向机长室传达指令。
“萨菲斯,你——”
他睇着她,笑了笑。
“我想让你看看这一片土地。”
南宫忆的神情有些僵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希望她融入他所生活的土地吗?她能这么想吗?
“这一片土地并不富饶,如果你要以农作物的生产面积来评断的话,是的,它几乎贫瘠得可以。但是阿拉赐给了我们另一项财富,那就是石油。然而除了出产石油之外,这里的阿拉子民也有为了想生存下去而付出的努力。”
她望着神情温柔的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骄傲地勾起嘴角,“我想让你看一看我的世界。”
飞机开始缓缓下降。
南宫忆瞅望着眼前的萨菲斯,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下沉。只是她的心要降落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