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棩其实对于地方上的一些行为都一清二楚,比如部分地方官员对于逃难到济州岛的饥民采取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态度等等,李棩早已经收到了有关方面的情报。
只是,考虑到目前朝鲜国内严峻的形势,李棩尽管心中不满,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边境安稳是目前李棩心中最关心的事情,凡是有一点刺激地方的举动,李棩都要三思而后行。
忠清道亲近破虏军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然而李棩始终没有对此做出表态,这也是面对地方大族的妥协,以及维持暂时稳定的无奈之举。
因此,此次边境饥民成批量潜逃的事情,李棩虽然已经掌握相关情况,但是只能暂时搁置,就如同那些边境官员对于饥民的态度一样,李棩对于这部分的边境官员同样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与破虏军谈条件的机会,李棩自然是不能放过,虽然不能对官员进行惩罚,但此时李棩认为自己可以争取换回来这些逃过去的民众,避免破虏军治下人口的进一步壮大,最后成尾大不掉之势。
同时,如果破虏军答应了李棩提出的这个条件,将至少一部分的饥民遣返回朝鲜国内的话,对于地方官员同样是一次震慑。
别看王廷似乎没有发现,一直对于饥民潜逃的事情没有过问,其实国王李棩对此可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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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棩的算盘打得还是很好的,这个提议一方面可以削弱破虏军的势力,另一方面也可以震慑一部分地方官员,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
事实上,当时在场的许积听了,甚至还觉得大王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有些低了。只不过许积当然不会劝李棩再争取更多的利益,毕竟在许积的心目中,借着这次和谈成功一举让自己乃至南人党翻身,重新回到王廷的权力体系之中,这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看来,国王李棩对于这次与破虏军之间的和谈也十分重视,以至于不惜开出这种几乎白给的条件。国王李棩的积极态度,令许积对于这次和谈的最终成功有了更大的信心。
相比起一旁激动的许积,张炯对于大王的这个提议能否实现,心里倒是没底。当时在济州岛的时候,张炯可是亲眼看到破虏军是如何将投奔过来的饥民纳入军队和分配到各地,可以说是尽快让他们融入济州岛之中。
为了吸纳这些饥民,破虏军还在一些地方贴上了“弃暗投明”的字样,一语双关,让这些原本是因为谋生而来的饥民们感受到自身的价值,加快他们对于济州岛和破虏军的认同感。
张炯是不太相信,李逸澜会做出尔反尔的事情,将这些来济州岛谋生,并且正在加快融入济州岛的民众又重新遣返回去。
只是,张炯虽然心中对于李棩的这个提案不太认同,但是他却并没有提出来。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译官,如果不是要依靠他了解济州岛的形势,张炯根本没有机会进宫,更别提当面对于国王的提案说出反对意见了。能不能成功,张炯根本无法保证,而一旦失败,很可能还会引起国王李棩的反感。
再说了,张炯现在表面上正在宫中听着国王李棩和许积在讨论着与破虏军议和的事情,但是事实上他是参与到了政变的计划中,因此和谈成功与否,根本不在张炯关心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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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棩和许积还在讨论着和谈的内容,并没有留意到张炯此时到底是什么想法,事实上他们也根本不在意张炯到底在想什么,在他们的眼中,张炯不过是一个中间给他们传话的人罢了。
李棩和许积商谈着,决定给破虏军送一个好处——从破虏军那里购粮。
没错,虽然这个事情实际上是为了解决目前朝鲜国内严重的粮食紧缺问题,但是李棩却决定换一个说法。
毕竟,从破虏军这里买粮食,还可以给破虏军增加财政收入呢。
要是一个丝毫没有政治经验的百姓听到李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能会感到有些荒谬,我们的国王就这水平?要知道,粮食问题可不是能够随便拿来开玩笑的事情,这可关乎到无数老百姓的生命。
朝堂上的许积和张炯当然知道,李棩不会如此愚蠢,此时这种说法更多是一种谈判上的策略。
尽管如此,张炯心里还是在暗暗嘀咕,在使团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他,知道李棩的这种说法并不是一种最好的谈判策略,反而有可能激怒破虏军,导致这个项目无法成功谈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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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内,听了张炯对于方才宫中发生事情的叙述,许坚也听出来了其中的不妥,但是正如张炯的心思一样,即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许坚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他心里其实无比期盼国王李棩和破虏军的谈判破裂,这样一来,破虏军就只能加入他们的政变计划中了。
许坚和张炯心照不宣地对了一个眼神,随后也不再发言,只是安静地站在父亲许积的身边,在方才张炯转述的时候,许积一直坐着喝茶,并没有表态。
等许积喝完一杯茶之后,许坚连忙上前,重新泡上一杯。
正泡着茶,许坚的手突然被许积狠狠拍打了一下,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烫到了许坚的手。
许坚忍着手上的疼痛,不满而又无辜地看着自己这位严肃的父亲,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
许积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嘛?”
实际上,在刚才短时间内的快速思考之后,许坚已经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为何突然发作了。
在许坚看来,李棩关于粮食的提案有明显的不妥之处,张炯作为译官看不出来也就算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许坚竟然也没有发现,这实在是令许积太过失望。
许坚装作一副刚刚想到的样子,一脸懊悔地指出来方才李棩提案中的不妥之处。
“孺子不可教也。”许积摇了摇头,茶也不喝了,转身回到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