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昶忽而一笑, 伸手揽上乔薇的背, 在她耳畔柔声道:“乔薇,为什么要怕?既然我们约定了相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说话间便将她紧拥在了怀里。
山风习习, 手脚冰冷的乔薇怔忪在了boss温暖的怀抱中。
她是个犹疑的人,一个提前预定好的结局排除了中间的曲折, 其实对她会有些深切的吸引。
可是乔薇仍然对过程忧心忡忡,喃喃低语道:“可是我不要爱上你, 不要先爱上你。”
容昶轻拍着她的背, 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乔薇只觉得他这话根本是有口无心,抬起头忿怒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容昶低头笑了笑, 眉目如沐春风般舒展, 却在最柔和的那刹那,牢牢地看着乔薇的眼睛:“乔薇, 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爱我。”
乔薇的心被重重一击,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急切反驳道:“我没有,你胡说!”
容昶见她懊恼的样子,心也有些软, 俯身在她唇角轻吻了一击,哄道:“好,是我胡说, 那么……就是我已经爱上了你。”
乔薇瞬得睁大了眼睛。
boss墨黑的双眸里有些轻浅的笑意,犹如阳光下湖面上泛起的波光鳞鳞,这让她越发难以看清湖水下潜藏的暗流。
乔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越来越大声。
boss微抿的唇角却渐渐挑起。
乔薇忽然怀疑她的每一下心跳,boss都听得清清楚楚,懊恼地推开他便往山下走。
boss和她并肩大步往山下走着,即使她收敛了余光不去看他,他依然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乔薇纠结着,悄然放慢了脚步。
容昶并没看她,却似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
只是这一刻的毫不迟疑,亦足够乔薇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并肩走一程下山的路。
出了金塔灵地,容昶一行人的车已经在路边等。
乔薇随容昶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地驶出了墓场。
车上乔薇一直透过车窗开着外面的景色,容昶握着她的手,却忽然拿拇指在她掌心里重重捻了一下:“你母亲。”
下山的路口,乔若珊的车停在了路边,乔若珊和两名助理正站在路口,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乔薇有些不安地坐直了身子,忽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吃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容昶不答,低头拨了后面车上林秘书的电话:“林秘书,你帮乔薇跟乔小姐打个招呼。”
车子疾驶而过,只短短的瞬间,乔若珊倒像是已经看清车内的乔薇似的,满脸吃惊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乔薇调转了头转向容昶,追问着。
容昶微敛了眸光,沉吟了下道:“raymond昨晚跟我提起你是乔小姐的女儿。”
乔小姐?
乔薇微微苦笑:“她很有名么?”
容昶只说明面上的事实:“乔小姐曾在容氏任职,后来做过容氏家族基金的董事,我和她打交道有限,raymond可能和她稍微熟悉的。”
乔薇微皱了眉,不想多问她妈妈的事情。
容昶斜开身子,以肯定的语气诱供道:“乔薇,为什么不想见她?”
乔薇难耐地抖了抖肩膀:“我没有说不想见她。”
容昶低声笑哼一声,也不再问。
过了许久,车子里仍然寂静无声,乔薇忍不住微偏了头去看他。
boss却在泰然闭目养神。
这是一个有着很深刻的五官的男人,轻轻微抿的唇角看上去有些无辜,却总是带种可疑的轻蔑的味道,犹如他的吻,热烈温软,却残酷如热焰般坚决。
乔薇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强势地追求着她,就象她也不明白她妈妈对名利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甚至连她爸爸对她妈妈那种永不言悔的深情,她也理解不了。
她理解不了他们那种执着的劲头。
感情其实也是赢家通吃的游戏,她理智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诡异地被他吸引。
乔薇偷偷地打量着容昶,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容昶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墨黑的瞳仁微微往下一转,有些疑惑地看着乔薇。
乔薇也困惑地盯着他看。
容昶唇边泛起一抹淡笑,伸手拥住乔薇,轻触着她的唇瓣,浅浅地吻着她:“乔薇,陪我工作,完了,一起吃饭,怎样?”
容昶的办公室也在国际金融中心新楼,和季梵衣相隔不过数十层。
一到办公室,容昶便很随意地解开西服的单扣,脱了外套便交到了乔薇的手上,自顾大步走到了办公桌旁。
乔薇抱着他的西服外套犹在发愣,容昶却略略翻开了桌上的文件,便合起来抱在手上,走过来在乔薇的额头亲吻了一击道:“好了,沈助理,下午这整间办公室由你处置。我去会议室办公,下班见。”说罢也不等乔薇反应,就径直出了办公室。
乔薇抱着boss的西服愣了半天,才走到办公桌边,顺手将他的外套罩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boss的办公室很大,可是由她处置不过是句空头支票,乔薇茫然四顾,无处下手,终于恨恨地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坐在了boss的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个人会议室里,容昶伏案工作。
只一会儿,林秘书便来通报道:“容先生,乔小姐也同路来了,想跟您面谈。”
容昶神色不动:“你跟她再约时间吧。”
“乔小姐说愿意等您得空,五分钟就好。”
“五分钟?”容昶冷哂一声,起身走到墙边,伸手触了下显示屏。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容昶皱起了眉头,硕大的办公椅却忽然微转了下,露出了一角乔薇卡其色的裙衫。
“你过二十分钟,带她进来。”
林秘书会意,退出了个人会议室。
容昶关了显示屏,回到座位上,快速地批阅起文件。
二十分钟后,林秘书将乔若珊引进个人会议室。
容昶亦堪堪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林秘书将案上的文件抱走,容昶将笔插回笔套,抬头问坐在他对面的乔若珊道:“乔小姐,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要谈?”
乔若珊也不多兜圈子:“乔薇。”
容昶并不搭腔,只示意她继续。
乔若珊露齿微笑了笑,态度谦和:“容少,乔薇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她背景平平,经历简单,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真是不值得你亲自栽培提拔她。”
容昶双目直视着她,淡然纠正道:“我并没有栽培提拔乔薇的意思,我只是留她在我身边。”
“只是留她在我身边”,直白又晦深莫测的一句话,老到如乔若珊也没有勇气去探究它的端底。
乔若珊能到今天的位置,头一条秘诀就是懂得做低伏小,掂量得出轻重。
钟鼎鸣食之家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乔若珊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容昶真得爱上了乔薇。
可是他如此毫不顾忌地要动乔薇,不过是判定了她仰人鼻息的地位,更加没有将容其昌放在眼里,至少是没有将容其昌打算跟她结婚的决定放在眼里。
而容其昌的态度,在雅典,她一句话已经探明。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和容其昌结婚已是不可能,连她想乔薇嫁给raymond也成奢望。
乔若珊心里一寒,却仍以玩笑的口吻说笑道:“我和乔薇母女分离很久,好容易团聚,我都想母女相伴安度余生,容少,这么好兴致,竟是要和我抢女儿了。”
容昶冷淡地看着她:“乔小姐,乔薇不是芭比娃娃,你想起抱抱她,她就会和你相伴安度余生的。”
乔若珊心里一动,反将一军道:“容少将乔薇留在她身边,又当她是什么?”
容昶唇角挑起一丝薄笑:“乔小姐,乔薇已经是成年人,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并不需要给你一交代。”
乔若珊被堵到死角,也只有孤注一掷:“可是我总是她的母亲,容少,乔薇小时候我欠她太多,现在除了将我的所有都留给她外,我只希望她能碰到一个真得懂得珍惜她的人,给她尊重,给她婚姻,给她幸福。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容少,请你体谅一二。”
“体谅什么?”容昶满脸薄霜,冷冷反问道:“乔小姐对女儿的期许很感人。可是我怎么做,不劳乔小姐提点。倒是乔薇,她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你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跟她说。”
乔若珊没有动身。女生外向,对于乔薇的反应她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眼前这位,她也无意去捋他的虎须。
“性子冷,心思沉,手段狠,还是随林家人。”这是容其昌给他这个儿子的评语。
容昶二十五时,容其昌亡妻林月明的遗嘱横空出世,指明她名下遗产全部由儿子容昶继承。
彼时林月明过世已经十五年,这份遗嘱真伪当然值得存疑。
可是不幸的是,经过多次鉴定遗嘱属实。
容其昌是官宦之家,能够在商场大展拳脚,起家却是靠林月明丰厚的嫁妆。
容氏里的股份,林月明名下的份额和容其昌旗鼓相当。
林月明意外过世时,并没有发现有遗嘱留下,她名下的股份便由容其昌以配偶身份继承了过半后,又与容昶分享。
容其昌是个见惯大世面的人,证实这份由林家律师出示的遗嘱属实后,低调重新分配了股份。
并以准备退休为借口,将容氏总裁的位置让给了容昶。
整件事对外滴水不漏。
可是心却不能不寒。
现在的容氏和十五年前的容氏有天地之别,这期间贯注了容其昌无数心血,虽然说股份并没有转给外人,可是只要想起亡妻立下遗嘱时的心机,和林家十八年不露声色的城府,容其昌多年来对亡妻的歉疚也就一扫而空,终于兴起了再婚的念头;就是看着容昶,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索性将他手中掌控的股份又拨出来相当部分,成立容氏家族基金,惠及整个容氏族人。
豪门世家里的争斗,从来是杀人不见血。
乔若珊隐约觉得自己和乔薇是卷入到了容氏父子还有林家的恩怨中了,如今她名下的资产就足够她们母女二人几辈子也花不完,卷入这样的争斗,太不明智。
眼下之计,只有主动示弱,再找机会脱身。
乔若珊含混地说道:“容少,你言重了。我乔若珊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在容氏的历练。对容先生和容少,我都是心存感激。乔薇能在容少身边历练也是她的造化,只是知女莫若母,乔薇,人不算机灵,脾气也不算好,更不算懂得是非。我倒怕她耽误了容少的好时机。”
容昶冷冷一笑,不胜讥诮:“那是我和她的事。”
乔若珊再没有余地待下去,只好起身告辞,走过会议室没几步,对面走来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白领丽人。
乔若珊心念一动,上前问道:“请问容先生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白领丽人却似乎是个精明人,审视地看着乔若珊。
乔若珊立时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忙笑道:“我一时好奇,谢谢。”转身便往电梯口去。
身后那名女子忽然开口道:“直走到头就是。”
乔若珊却只当没有听见,匆匆拐进了电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