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今天到场的人差不多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仅余下的冯老教授因为上了年纪,被陈墨言几个安排在一侧的房间睡下。
田子航则是因为心里头装着的事情,触景生情而喝醉。
不然的话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
看着突然从门口闯进来的一伙人,陈墨言眉眼淡淡,"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并没有因为陈奶奶脸上的笑容满面而有什么情绪,更不曾被陈奶奶身后跟着的那一伙人而生气啥的,只是乍一看到这些人,震惊之余吧,是真的有些好奇:
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来到帝都。
又找到这里来的?
"我的大孙女哎,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这几年你在外头读书,可辛苦老鼻子了吧?"
"我可怜的大孙女,瞧瞧,这都瘦成啥样了..."
陈奶奶似是没看出陈墨言的拒人千里和漠然,眼看着自己刚才那一扑被陈墨言给躲了过去,她二话不说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嘴里头一边嚎着一边又冲着陈墨言扑了过去,"言丫头呀,你不知道奶奶找你找的好苦,都是你那个不是东西的娘啊,这么好的丫头她不好好的疼着,竟然还把你赶出了家门儿..."
"言丫头呀,奶想你啊。"
眼看着陈墨言再一次手脚俐的避开她,陈奶奶心里头直想骂娘。
可是她却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假装撑不住,双手一拍自己的腿,一屁股就那么坐到了地下。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
嘴里还心肝肺宝的嚎着。
听的陈墨言扔不住的冷笑连连:
心肝肺宝?
陈奶奶确定嘴里头喊的真的是她这个被整个陈家人嫌弃的杂草吗?
眼角余光撇向陈奶奶的身后。
这一眼,陈墨言就忍不住呵了一声,都来了啊?
除了坐在地下哭的陈奶奶,还有在家里头向来不怎么说话的陈爷爷,以及陈二方一家五口。
不过,老大那一家三口竟然缺席?
难道说是陈奶奶和陈妈妈这个儿媳妇合不来。
所以没让她来?
陈墨言在心里头想了想便把这个念头给抛开,往后退了两步,"有话好好说,您也一大把年纪了,坐在那里哭,这知道的是您自己闯进来要哭要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们了呢。还有,你如果继续哭的话那就随你的便,我可不陪了啊。"一边说着话她一边扭头看向方小满和孙丽两女,"让你们两个见笑了,素素,你先带她们两个回房去睡吧,有什么需要的你们自己去找,千万别客气啊。"
"行行,我们不用你招呼。"
在场留下来的几个人,要说真的知道陈墨言身世的,除了顾薄轩只有刘素。
这乍一看到陈奶奶等人闯进来。
顾薄轩和刘素吃惊之余就是气愤、是生气。
这言言才好一点呀。
这些人蝗虫一样的又粘上来!
方小满和孙丽两女却是完全不知情,两个女孩子被刘素带着回房间,听着外头陈奶奶捶胸拍地的哭,傻眼之余,也觉得不可思议,方小满则是担心陈墨言应付不过来,"素素,咱们这样进去,把言言丢在外头没事吧?"
外头那个老太太瞧着可是凶极了。
更何况还有身后那一伙的人呢,大大小小的...
刘素扭头看了眼后头的陈奶奶等人,摇摇头,"行了,进屋再说,这里不用担心的,有顾薄轩在,他不会让人欺负言言的。"她这话说的倒是让方小满两女放了心,等到几女进了屋子,房门一关,方小满都来不及梳洗收拾什么的,直接把刘素按到了椅子上,"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孙丽也看向刘素,"我刚才听那个老太太的喊叫,她是言言的奶奶吗?"
"不是吧,言言的奶奶竟然是这样子的?"
方小满张大了嘴,看着刘素,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恐怖了吧?"
难道说,言言就是在这样的家庭和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这个样子的情况下,言言竟然还考上了清华。
妈呀,她们家言言太厉害了啊。
刘素看着她的表情,多少猜到几分她的心思,摇摇头,"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言言她在家里头的情况比你们想像的还要糟糕,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几年一直不回家了,不,应该说,自打她考上大学,来读书那会她就和那个家彻底的断绝了关系,还有,言言其实并不是她们家的亲生女儿,好像说是外头那个老太太捡来的..."
"捡,捡来的?"
这下别说是方小满,就是连孙丽都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大学几年,虽然她们三个人的关系很是亲密。
朝夕相处。
说是寸步不离也差不多了。
可是,她们却是从不曾问过陈墨言半句关于她身世的事情。
她不说。
她们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的。
哪怕两女心里头好奇极了,为什么陈墨言大学四年,一次家也不回!
直到这一刻。
两女隔着窗子听着外头陈奶奶那夸张的哭声,嚎叫声。
也不禁跟着都心有余悸:
这样子的家人,要是换成了她们,也是绝对不敢回啊。
刘素看着两女轻声道,"我能和你们说的只能是这些了,别的,要是言言肯和你们说,她自然会说的,不过说实话,我虽然和言言是隔壁村的,但多是她去我们家,对于她家的情况,我知道的还不如外头的那个顾薄轩多呢,所以你们也不用再问我啦。"她说完这话又把头扭向了窗外,心里头对于陈奶奶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憎恶极了。
这陈家的人,怎么就阴魂不散?!
"言言真可怜。"
"是啊,换成我,别说考大学了,估计得疯掉。"
两女听着外头陈奶奶的动声,想像着陈墨言的无奈,都觉得陈墨言简直是太厉害了。
站在她们身边的刘素把两人的话听在耳中,轻轻叹了口气。
言言在这个家里头承受的,何止是这些?
不过这些都是言言自己的私事。
别说她也只是个局外人,一知半解的。
就是她真的全都清楚。
没有言言的同意,她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三女在屋子里头沉默着。
屋子外头。
陈墨言看向地下的陈奶奶,语气漠然,"这里不是陈家村,我也不是那个几年前的陈墨言,那个时侯我一心以为自己是陈家的人,敬着您是长辈,可是事实如何你们心里头清楚,我之前出来的时侯也和你们说的明明白白,现在你们跑到我这里来想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老太太,我劝你还是多想想的好。"
"小心到最后,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人还遭了罪。"
"言,言丫头,奶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啊,你帮帮奶吧,啊?"陈奶奶被陈墨言的话给吓了一跳,抬头就撞入陈墨言幽冽冰冷的眼神中,老太太虽然不懂得怎么说,但她却直觉的心里头发毛呀,下意识的就说了实话,"你爷爷他快不行了,咱们医院都看不了,说是让准备后事啥的,言言啊,奶求求你,救救你爷爷,啊?"
老头子虽然向来在这个家里头没什么存在感。
但却是和陈奶奶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呀。
而且,看到这个人,老太太就知道自己还是有个老伴,有个人等着的。
这就是家呀。
万一这个老头子没了,饶是陈奶奶平素里头再掐尖要强。
只要一起陈爷爷会死会没...
她觉得简直就是天塌地陷。
"言言,奶奶求你了,你就当是报答奶奶对你的救命之恩,啊?"
陈奶奶是真的在乎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子。
虽然她平日里头咋咋呼呼的,和两个儿媳妇都不怎么对付。
对陈爷爷这个老头更是呼来喝去的。
但那是人在。
这人乍一要没,老太太觉得自己都要跟着去掉半条命。
还有就是,老头没了,以后她指望谁去呀。
两个儿子?
这儿媳妇可是都被她给得罪光了!
她看着陈墨言,回头瞅瞅陈爷爷,"言言,你好歹的也叫了他十几年的爷爷呀,你救救他吧,啊?"
陈奶奶要是不这么说。
陈墨言还真的没怎么注意陈爷爷这个人怎么样。
是,看到人在,但是人是怎么个样的。
陈墨言真没心思去看。
这会儿听了陈奶奶的话往那一瞅,然后她这才皱了下眉头。
陈爷爷的气色太差了。
刚才她就觉得有点瘦,想着陈爷爷本来就瘦,这从陈家村赶到这里来。
千里迢迢的。
气色不好,瘦什么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现在这一看。
她立马就觉得不正常了起来:
那人瘦的,简直就是皮包骨头。
两眼佝进去。
陈爷爷看到陈墨言朝着她望过去,咧了咧嘴,估计是想说什么,只是还没出声呢。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来。
陈奶奶倒是真的紧张陈爷爷,从地下咕噜爬起来,跑到陈爷爷跟前。
又是拍背又是问他的。
陈爷爷摆了摆手,本来惨白的脸刚才刚才那一阵咳涌起点血色。
他抬头,看着陈墨言苦笑,"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们,甚至是很讨厌我和你奶奶,还有这个家里头的人,可是言言,咱们总是一家人...还有,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救了,跟着你奶奶过来,就是想宽宽她的心罢了,你,你不用听她的啊。"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呢,能在这帝都坚持几年很不容易。
医院那是什么地方呀。
烧钱的!
多少钱送过去眼也不眨的花啊。
谁家也没这个钱。
更何况眼前这还是个孩子?
事实上,陈爷爷很多时侯才是这个家里头看的最清楚的一个。
可惜,多年来这个家庭形成了它存在的方式。
陈奶奶张牙舞爪的嚣张。
陈爷爷在后头默不作声的跟着,随着,看着,听着。
一如这会。
他心里头门清,觉得陈墨言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可他却不会反驳陈奶奶的话。
或者,在最初的时侯反驳了,但是那么弱弱的几句话。
没起到半点的作用。
他看着陈墨言叹了口气,有心想要再说什么,可喉咙里头又是一阵的咳嗽涌起来。
陈奶奶也顾不得说什么了,赶紧忙着给陈爷爷拍背。
站在不远处,陈墨言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
现在,她对这个家里头的人没有半点的感情!
说她是冷血也好。
说她无情也罢。
她就是觉得自己和陈家人是没关系的。
现在,哪怕是看着陈爷爷这频林死亡的样子,还有他刚才说的那番无奈的话。
陈墨言觉得自己没有半点的动容:
天底下生病不好过的人多了去。
都管,都同情。
她有那些心思,有那些精力吗?
更何况,以前自己在陈家那么多年,陈爷爷这个爷爷,他给了自己什么?
别说帮自己说句话。
连半块地瓜,半个玉米饼子都没有给过她!
最多的是,她看到陈奶奶把一些吃的给二叔家的两个孩子,看到她过去,哪怕那东西有多的,陈奶奶当着她的面儿直接就给收走,端走,陈爷爷说啥了?陈墨言永远记得一件事,那是她十岁还是十一岁的时侯,那一年春节,好像是陈三方在部队上捎来了什么东西,陈奶奶和陈爷爷都很高兴,然后就给孩子发过新年的压岁钱。
老二家的两个孩子,一人一毛。
陈敏也有。
可轮到她这里了呢,陈奶奶直接就说,没了。
她手里头,明明还纂着好几毛!
为了这事儿,陈墨言那个春节不开心了好几天。
回头她和陈妈妈去说,陈妈妈还骂她没用,说她自己不讨老太太的欢心,拿不了钱什么的。
现在想想,再看眼前的这一大家子人。
可真真是讽刺!
"你们走吧,我不是医生,我一个才毕业的学生,连住处都是借的朋友的,我帮不了你们。"
陈墨言的声音很是平静,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让才刚一只脚迈进门坎一只脚还在外头的陈爸爸抖了下唇。
他站在那里霍的抬头。
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而且,他下意识的开了口,"言言,这可是你爷爷呀,你叫了他十几二十年的爷爷,现在你大学毕业了,你能在帝都生活了,你就连你爷爷的死活都不顾了吗?"他看着陈墨言,努力想从陈墨言身上看到往日他眼里半点的熟悉,甚至是想从陈墨言眼里看到一些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到来而有的激动啥的。
可是没有。
他一点都没看到。
看到的全都是陌生,是疏离,是那种连路人都不是的冷漠。
陈爸爸心里头刀子剜一样的痛。
这个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要是陈墨言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肯定会直接吃笑两声:
当初她上大学的时侯可是说的清楚。
以后,她和他们,没关系!
而且为了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情,她还留了好几百块钱呢。
当初他接自己那钱的时侯可是没说啥吧。
这会儿又来矫情吧啦的说自己不讲情面,冷血?
伸手按住几次想要开口的顾薄轩,陈墨言对着陈爸爸笑了笑,"当初我可是和你说的清楚,你们家里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别拿有病当借口啊,以前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当初好歹还回报了你们的养育之情吧?"
十多年来。
她在陈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
还不够吗?
"你怎么能这样呀,陈墨言,之前我以为你只是觉得我抢了崔明哥哥,你是生我的气,所以才一心一意的和我过不去,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没放在心上,崔明哥哥还几次和我说,你是个好人,可是陈墨言,现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呀,他们可都是你的家人啊。"
让陈墨言又一个没想到的声音在门口娇滴滴的响起来。
这声音,陈墨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孙慧!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陈墨言就看到门口再次走进来两个人。
孙慧走在前头。
一脸的义愤填膺,满满的都是指责。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则是眉头微拧,神色变幻不明的崔明。
站在那里,他先一眼就看向了陈墨言。
然后,眼神唰的一下落到了陈墨言身旁的顾薄轩身上。
直到他的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崔明的眼神一下子瞪的大大的。
满眼的不可置信,"陈墨言,他,他是谁?"难道说,之前陈墨言和他说有喜欢的人,这话是真的?
这个老男人,就是她喜欢的人?
对面,顾薄轩虽然听不到崔明的心声,但却不妨碍他瞬间升起的警惕。
男人也有直觉啊。
他咪了咪眼,想也不想的,一道犀利的眼神朝着崔明身上射过去。
想和他抢言言?
下辈子也不行!
孙慧站在他的旁边,听了这话气的啊,可是她却还不能表现出来,眼珠转了转,她再次把话题转开,"陈墨言,这可是你的家人啊,你爷爷都要生病不行了,你手里头不是有两家店,还有一个工厂么,你一天不是能赚个好几百,上千的吗,你怎么能说自己没钱,没能力呢?"
"钱没了可以再赚呀,可是你爷爷没了就没了啊..."
"你不能一点亲情都不顾啊,陈墨言,你这个样子,让崔明哥哥很伤心的啊。"
看着陈墨言,以及陈奶奶听了她的话之后瞪大的眼,孙慧眼里头涌起一抹得意:
有这些人帮忙。
陈墨言就别再想好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