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玄骑马不在行,所以这速度也提不起来,等着天擦黑了,这才勉强赶到长安城外,瞅了瞅这个天色,李恪就知道,今天晚上是不用想着进城了。
不过好在长安城外的馆驿还是有的,李恪也用不着带人拐个弯,去自己长安城外的产业,那处挂着药园子名头的农庄了。
在征询了李恪的意见之后,苏烈的部将就没亮出李恪的招牌,自行安排妥当,折冲都尉这种正五品的官职,虽然不被李恪放在眼里,可到底还是吃的开的,左右现在也没甚么达官贵人在,驿吏在收了点儿好处之后,就多给腾了两间上房出来。
苏烈虽然站队的眼光差了点儿,可不代表他是个逗比啊,李恪对着青玄很恭敬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明珠因为困乏坐在马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还是李恪伸手搂住,生怕摔了的,他敢装逼自己去住一间?
所以三间上房都给了李恪师兄弟,那个恭敬中带着拘谨的神情,让馆驿的官儿以为苏烈崇信道教呢——毕竟长安城周边,可不在孙药王施药的范围内,驿吏也不认识青玄这号人物。
简单吃了一点儿煮羊肉,又啃了两口磨的不太精细的饼子,李恪就回房打坐去了,留下苏烈一众匡道府的兵丁大眼瞪小眼。
“蹉跎了如此之久,老爷如今,可算是时来运转了。”
过了一小会儿,确定李恪已经上了楼,一个四十多岁快五十的家将就感慨了一声,眼圈儿就有点儿泛红。
“明叔所言极是,我等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
一个三十来岁的护卫举起低度数的劣质三勒汤,就是一大口,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能跟着他来京师的,说白了都是真正的“家人”,像是明叔这个岁数的,最次也是和他爹一起干过革命的老交情了,像是年轻点儿的,那就是妥妥的家生子,后来跟着他在河北道讨生活的,都没资格的。
能在隋末乱世里一声吆喝,直接拉出两千多壮丁的家族,能是简单的角色?冀州坐地户,又岂是浪得虚名?
不过话说回来,苏烈这种档次的人才,之前那真是蹉跎,和窦建德刘黑闼一条道跑到黑的经历,那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别的不说把,李世勣、程咬金、张公瑾这一票国公郡公,和苏烈的岁数也就三四岁上下,而这些家将可不认为苏烈就比他们差了。
“吾只怕这蜀王存了甚么心思啊。”
纠结了一下,苏烈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的样子。
不放心是肯定的,当年高雅贤还拿他当儿子养呢,结果洺水之战高雅贤碰了李世勣这条高压线,直接外焦里嫩死球了,他在刘黑闼那儿战功一堆,就因为高雅贤没了,最后也没捞到好处。
要不是他心灰意冷了,打定主意要回家种地,刘黑闼至少还能在李建成手底下多支撑个一招半式的。
所谓的所托非人,大概就是这样了,有这种前车之鉴,他能放心就有鬼了。
“蜀王如今年方十一,能有甚么坏心思不成?”
明叔有点儿摸不清头脑,搞不明白苏烈怎么就这么小心了。
蜀王岁数小,还那么萌,能有甚么坏心思呢?
“你我在京中行走,也有一旬上下了,你们听到的关于蜀王的评价,可有‘年幼无知’一说?”
苏烈苦笑了一下,“前有孝悌之义,后又有蜀王灶,再有同仁堂……宿慧之人,便是比起甘罗十二拜相,颇有不如,但怎能是个甚么心思单纯之辈?”
咬了咬牙,苏烈继续道:“也罢,如今蜀王还兼着左武卫大将军,明日蜀王回了王府,吾便去求他一番,让你能去左武卫中行走,看他答不答应。”
宿慧的孩子坑人最厉害,你看蜀王他爹李二陛下,简直就是少年天才,然后把他亲爹都坑出了抑郁症,现在不得不住在皇宫西边的大安宫里。
所以苏烈也打定主意了,先给手底下的人捞到点实惠,哪怕自己到时候被蜀王坑了呢,好歹跟自己的家人,要比当年跟着刘黑闼混日子的自己强吧?
“老爷所说不差。”
几个家将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也收了那点儿激动的心思。
苏烈这个当老爷的,站队虽然是个渣渣,但是保命的套路还是有不少的,否则刘黑闼被车翻了之后,他怎么能全身而退,回家种田,苟了三四年之后,直接混成了折冲都尉?
“今夜贵人在侧,你等也莫要贪杯,周围巡视莫要轻心。”
苏烈站起身来,有些意兴阑珊,“不怕一万,总是怕万一的。”
“遵命。”
明叔带头起身,对着苏烈的背影拱了拱手,就开始下去安排守夜的相关事宜了。
不愧是将门出身,苏烈这家丁的排兵布阵简直都是行家里手,不到三十人的人数,分了两班,直接把驿站周围的要害全都照顾到了,看的驿站里守夜的驿卒一愣一愣的,心说这要不是五六百人直接硬冲,根本奈何不了这个阵仗。
然而人派出去没多久,就听见一串儿马蹄声从南边而来,看着阵仗,人数也不算少,至少十来人是有的,明火执仗之下,还是能看见唐军服色的,所以值守南边的苏家家将也没拦着,就跑回来给苏烈报信。
“驿吏呢,驿吏呢?”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少年翻身下马,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对着驿丁喊道,“五间上房,都给吾收拾出来,吾家阿耶马上便到!”
眼瞅着驿吏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这少年直接甩出来一张驿券,门下省签发的,绝对合规的那种:“吾乃应国公长子武元庆,随应国公回京述职,尔等速去安排五间上房,不得迟误,我家阿耶仪仗马上就到。”
驿吏瞅了瞅得着信出来的苏烈,再看了看武元庆,一脸的为难,不过应国公的招牌到底比折冲都尉的响亮,所以他也只能一边儿点头答应着,一边拉过苏烈,商量着是不是给腾出来一间上房。
然后苏烈就有点儿坐蜡了,应国公武士彟,虽然算是个朝堂上的边缘人,然而也不是他苏烈能惹得起的啊,可上面住着的蜀王师兄弟,那更不能得罪了不是?
可问题是,他自己违规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