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书房之中,尚有秦汉以来修真之事的些许记载,多以人物传记为主,却也有些奇闻轶事,日后你闲暇之时,自可去翻看一番,也算是个消遣,又能增长些见闻。”
孙药王拍了拍李恪的肩膀,站起身来,“今日也不早了,你早早去歇息,明日还需刻苦修炼,早日修成金丹大道才是。”
“秦汉以来?那秦之前的……”
作为一个学历史出身的,李恪转瞬间就抓住了重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始皇帝焚书坑儒,你当焚的是甚么书,坑的是甚么儒?”
孙药王哑然失笑,不过一想自己这徒弟十二岁能有现在的思考,也的确不能要求太多,就摸了摸他的头,“当年,有借古非今的儒生,也有前去求富贵的骗子,加之徐福出海一去不归,自然是一并遭殃了的。”
听了这话,李恪就懂了,始皇帝当年焚书坑儒毁了一票传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又搞死了一票看似很听话的神棍。
什么事儿,朝廷一禁,而且是秦朝那种大一统集权制的朝廷下力气去禁,下面的能反对的余力就不多了,所以孙药王没有秦代以前的记述也在情理之中。
“日后哪怕你真个结成了金丹,下山之后也要小心人心。”
孙药王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莫要看对方也是道士,便敢全心托付。”
李淳风那厮,当初一连好几道剑符上山来,不就是想着坑我一下么,我太懂了。
李恪就点点头,说了一句“谨遵师命”,然后看着孙药王回丹房休息的背影,琢磨了一下,也就回房洗洗睡去了。
然后等第二天修炼的间隙,他就溜进了孙药王的书房,找到那本记述了秦汉以来修仙大事的书,开始翻阅,同时与自己穿越前所知的历史事件相结合,试图了解一番这个玄幻版唐朝和自己所知唐朝之间的具体差异。
他之前研究宗教民俗信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走进那个前任的心灵世界的时候,其实着重看过道教的相关文献,毕竟这是真真正正的土生土长的中国宗教,和外来的那票宗教不太一样。
刨除神神鬼鬼的那一套之外,史料其实也是不少的,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
道教嘛,法理意义上的道教是祖天师张道陵创立的,祖庭在龙虎山,不过真正创教的地点在蜀中,也就是现在他封王的那地方,回迁到龙虎山,是要等到第四代天师的时候,具体的原因就是张道陵当年南渡之后,曾经在鹰潭龙虎山结庐悟道。
为什么张道陵能创教别人不能呢?
因为张道陵是汉留侯张良的八世孙,源流上来说就牛逼不解释,按照正常历史源流来走的话,等着他那个九弟李治上位了之后,武成王庙建立了,主位上供奉姜太公,陪祀的亚圣就是张良。
再加上当年张道陵入蜀,本身也是汉朝对西南地区统治欲望增强的一种表现,伐山破庙这种高端操作,本质上就是中原地区汉王朝思想和制度的先行体现,没有汉王朝的支持,祖天师只身入蜀,只怕第二天就得被拿来祭河神。
巴蜀地区的山鬼巫蛮,多不胜数的,信众嘛,同样多不胜数。
再加上道教最开始在蜀地传播时候那一套二十四治的玩法,明显就脱胎于朝廷政治体制,只要智商在线的,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含义。
不过李恪在翻看这些修真界奇闻轶事的时候,看见了更多,玄幻的部分有,但记述的部分也是不缺的,其中就有“正一盟威道”建立的始末。
正一盟威道着重体现在一个“盟”上,因为众所周知,道教创立之前就有方士这种人物存在,除了西出函谷化胡成佛的道德天尊,邹衍阴阳家那一套也被算在了里面,而祖天师入川立教之后,先后有其他传承的方士加入,共同尊奉道德天尊的同时,也拜自己的祖师爷。
换句话说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看见祖天师威风八面天命加身,牛逼不解释,就带着自己的一票小弟加入道教,然后领一个祭酒的职司,帮着祖天师教化万民。
否则的话,祖天师哪儿来的那么多合用的人才,把蜀中划为二十四个教区?汉代再牛逼,也是封建社会,就那个惨不忍睹的识字率,想要靠自己一个人去积累足够的人才,那就不是二三十年能完成的功夫。
否则的话,正一道从一开始的时候,怎么就出来这门那派一票传承?
“所以说,这个正一盟威道,本质上来说是美帝的联邦政府,大家同在一面旗帜下面捞好处,但是一旦自己州的州权受到侵犯,或者是自己州牛逼不解释了想要增加话语权,就可以搞事情了啊……”
李恪放下书本,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心说怪不得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众多道教门派为了三清的名头以及排序,能差点儿人脑打出狗脑来,最后才勉强定下了“道经师三宝”。
寻思寻思,美帝加州牛逼不解释了,不也谋求扩大一下话语权,自己定义一下民主?德州武德充沛,不也想着端枪立棍,搞个孤星共和国?
李恪一拍大腿,就不由得感慨万千,心说怪不得孙药王昨天晚上提醒他的时候那么郑重,当面喊你一声“道友”的,他师门在东晋的时候,可能就因为三清争位子的事儿,和自己的师门拔剑相向过,然后背地里还有自己不知道、但对方记得门清的血仇。
那么,遇到这种情况,不把你坑死,日后飞升了见了自己的祖师爷,人家怎么答话?磕头先给祖师爷赔个不是?
“现在贫道还是太年轻了啊。”
瞅了瞅时间,感觉差不多也过了午休的时间,李恪就站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下午的功课,“等贫道得成金丹大道,大概也就能接触到一点儿真正的师门秘闻,比如和某门某派的恩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