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耿炳文大帐内,老狐狸挑灯夜读,手中卷早就因为经常翻动而变得破败不堪,略显残黄的纸张甚至沾染着一丝黑色,很可能是老狐狸用不洁之手时常亵渎此所至。
另外帅帐内还有几元将领分东西而坐,这几人不停的唉声叹气,似有不甘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有被生生吞回。说来也怪,如耿炳文这般眼明心亮之人,却没看见一样专心致志,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侯爷,咱们这就退兵了?”
一员战将终于憋不住了,这一嗓子似炸雷响起,可见憋闷了多久。
耿炳文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不动如松。
“侯爷,我这心里不服,就眼前这么一座小城,半天时间即可摧毁了,他火里火真和白敬酒杀了咱们这么多人,难道您心里就没点怨气?侯爷,要不您给我两万人马,不,只要一万,今天一夜,某定端了瓮城替兄弟们报仇!”
耿炳文将卷翻起一页,淡淡的说道:“违抗军令者,斩!”
所有不平的气焰在这一句话下,顿时烟消云散,长兴侯军纪严明是全军皆知,众多斩令执行起来可谓是不折不扣。这个时候在贸然请命等于把脑袋放在铡刀之下等待着侯爷命人来砍,这种傻事他们可是不会干的,任何人想任何事都会先想着保全吃饭的家伙。
耿炳文终于在紧张气氛消失,眼看着众将变得垂头丧气之时抬了一下眼皮。望着天边月色道:“什么时辰了?”
“侯爷,差一刻子时。”
“来人!”
门外校尉进入大帐,规规矩矩抱拳道:“侯爷。”
军营之内除了主帅发行军令时,并不会完全行跪拜礼。毕竟不是面见君王。
“去,将全军将士拢起,记住,分批集结,千万不要惊动了对面瓮城,若是让这群贼子们知道了就算嘲笑一番也得不偿失。”耿炳文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大张旗鼓的来,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觉。
“诺。”
校尉走出大帐,鲁莽战将再次站起:“侯爷,不如让我断后可好?”
“闭嘴!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想率领亲卫和燕军在打一次野战?你能全歼他们吗?就算能,圣旨让咱们即可撤退。违背圣旨之则,谁来替你扛,脑袋还要不要了?”说完话耿炳文看了一眼稳坐的耿瓛:“耿瓛,你率一卫之兵断后,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计策。依计而行。随后去接应山后粮仓,运粮军步伐缓慢,需要有军卫护送。”
耿瓛尽然谦虚了,开口道:“父帅。儿自知能力低微,断后已是勉力施为。若在接应运粮军恐怕出什么纰漏,父帅可否将此重任交给其他人?”
耿炳文一愣。自己这个气焰嚣张的儿子什么时候学会谨慎小心了?不过也好,总好过一世不长进:“廖子清,汝率一卫之兵护送粮道,大军从官道向南撤退,运粮军绕过大山抄近路就能绕到大军前方,如此便安全了,切记小心谨慎。”
鲁莽将官竟然有个如此文雅的名字,四方大脸的铜铃眼睛一蹩,像是泄气皮球一样毫无生气的答道:“是。**(..)”
“撤军!”耿炳文袍袖一挥,率先出帐篷。
……
河北!
深夜,孤零零的临川城上还插着代表着南军的大旗,其余城池皆插满燕军旗帜,临川布政司衙门内一心为国的曹大人据说是曹操之后,如今他却没有如同魏王般风起云涌,却同样站在风口浪尖上。…,
临川如同瓮城一样,都是面对着大军勉力支撑局面,可是曹大人却一心等待着南边的援军。他不为升官发财,已经年近六十的曹大人早就不在乎这一切了,他所在乎的只是当年朱元璋把他从元蒙兵丁的木笼囚车中救出之恩情。只要他活着,就不允许所掌管的城池落入名不正言不顺的燕王手中。
“大人。”
房外,一声轻唤传来。
白髯飘于胸前的曹封张嘴答了一句:“进来。”
门被推开,闪烁着昏黄灯光的房外进来一个老奴,此人跟随曹封已经多年。
“城门外兵丁来报,说燕军营中有一将来降,您看?”
燕军中有人头像?曹封苦笑了一下,现在自己是独立难撑大局,他明白临川早晚要破,这样的局势下谁会叛燕投明?明摆着就是诈门而来,这分明是认为临川城内无人,随便一个计策就可以破了临川啊。
“多少人?”
曹封小心翼翼的问着。
“十人。”
十人?
不像是诈门,若是诈门应该在百人左右的阵容,还需要全是高手,在自己开门迎接降将那一刻力求抱住城门,这些人需抛却生死,最后能够斩了自己这个临川城内的主心骨,瞬间打乱军心才此计可成,否则共亏一共,一轮箭雨将无一人生还。
紧紧十人之众,连城楼下都占不满,根本无法支撑到燕军铁骑奔来,何苦用此计策呢?
“去,命城门口布满刀斧手,刀斧手布弓弩手,刀斧手前布刀盾兵,我去看看。”
……
瓮城外,耿瓛特意看了一眼,瓮城城楼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近千人稳守城墙,期间弓弩相配,并没有什么异动。
“来人,去其余三门探探,有任何消息迅速通知与我。”
“诺!”
探子飞马而出。
此刻,南军大营中,十万大军在黑夜的掩护下纷纷撤离,之余五千之众站在营寨前方谨守,六百人满营巡视,而连绵如海的帐篷内。全然点着篝火,这也是南军素日以来从不更改的习惯。
耿炳文在营寨后安排着大军轻手轻脚的上路,他判定燕军断然不会识破自己的计谋。
为什么?
因为连日来挑衅似的对阵,和昨天拼了命的攻城都会给燕军一种错觉。那就是南军不拿下瓮城誓不罢休。如此情况之下,是个人就应该想明天大军来袭的时候该怎么守城,而不是去考虑对方会否撤军。
耿炳文就是在如此出其不意的境况下选择了撤军,老这只老狐狸总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耿瓛留在营寨内,要坚持到明天早晨才撤走,实际上也只是个流程而已,大军撤退不可能没有将领断后,此刻的南军中就算是断后这个最危险也功劳最大的位置也变得固若金汤。所以耿炳文才会将这里交给耿瓛。
耿炳文撤了,安排好的廖子清引一路偏军顺着小路斜插如山背后,他们要护送运粮军从另外一边先行离开。
诸多算计的耿炳文绝对不想让大军中有任何一丝麻烦出现,运粮军一走全军就更没有拖累。就算敌军来袭,也能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最郁闷的是廖子清,他本是徐凯的偏将,跟随徐凯多年却眼看着主将被敌军中一少年郎飞枪所杀,心里一股燃燃而起的火焰烧的浑身都不自在。想给徐凯报仇的想法在脑海里赚了三四个圈却被耿炳文和圣旨逼着再次安分下来,就像是闻到血腥味刚要想冲出去才发现被绳索拴住的鲨鱼。…,
廖子清在一个时辰之后从小路绕道了山后,山路难走,到处崎岖。在加上天寒地冻冰雪打滑,行军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看见在狭窄山路上缓缓而行的军粮车时廖子清心里的怒火爆发了:“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侯爷说了。让咱们提前绕出山路,去前边官道上等着大军。按照你们这个速度还不得追着大军的尾巴跑?”
运粮官嘴角一撇,很不服的低声嘀咕:“耿老侯爷有病,放着大路不让我们走,让我们走山路,运粮车本就沉重,若是马屁打滑摔倒就要耽误不少时候,谁能走得快?”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嘴上说着:“廖将军,怪不得我们,山路崎岖,我们已经尽快加紧脚程了。”
“少废话,尽快赶路。”
廖子清不在多说一句,端坐在马上看着在运粮车一点点进入山坳之中。
山坳内,一片漆黑,山风在这个季节内大的能够吹熄火把,连续几个火把被吹灭之后顶着山风进入山坳的南军直感觉两耳灌风,甚至连马蹄声响都挺不清晰,凭借着本能在山坳里摸索前进。幸亏这只是山坳,若是脚下是悬崖,恐怕已经有不少人掉下山崖之中活活被摔死了。
由于不停的摔打,原本还算宽松,可以并行两架大车的山坳里竟然只能让一架马车缓缓向前,越往前,积雪越深,积雪最深处,甚至已经没了膝盖。
马车陷在雪中需要找人来抬的情况时有发生,最后整个行军队伍竟然处于半瘫痪状态,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五六千人困于山坳之中,无法走出。
不熟悉北地的耿炳文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切,他之似乎找人打听了一下附近地势,得知山后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官道上,而且距离极短,算是一条近路,这才将运粮车安排在这条路上,还专门派人保护。
碰!
忽然间廖子清看见天空中一朵烟花炸裂,美丽如昔。
山坳两侧山头上顿时无数黑影闪动,一阵张狂的笑声传来:“南军贼子,可认识你丘福爷爷!”
霎时间,无数巨石从山坡上滚落!!!
……
耿瓛眼看着大军撤离的不见了踪影后又稳稳坚守了一个时辰,直到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夜晚寂静如同死域只有狂风呼啸之时,这才传令道:“来人,去探瓮城四门的探子回来没有?”
“禀告大人,都回来,说四门没有任何异动,又被小的打发了出去。”
“干得好,去,将咱们的一卫兵马都集结起来,瓮城内有一卫之兵,咱们也是一卫之兵,老子就不信,破不了瓮城。”耿瓛双眼冒火的看着眼前孤城,心中期待着这座城池被破之时。
校尉在他身后道:“大人,这不妥?老侯爷的军令是……”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耿瓛回头瞪着校尉道:“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么?”
“没,没这个意思,小的这就去集结部队。”
一卫之兵迅速集结完毕,耿瓛看着眼前的一卫之兵,大声嘶吼道:“我现在不是将军,我一个老乡的身份问你们,看着那么多袍泽被杀,你们恨不恨!”
“恨!”
耿瓛点点头:“那好,老子今天连命也不要了,反抗我父帅的领命前去破了瓮城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只问你们一句,跟不跟我去!”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耿瓛很满意,往日里都是看着父亲调动全军情绪,今天终于轮到了自己,心中自然有种大局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感。
“来人,咱们扛着云梯趁夜摸上城头,夺了瓮城,血洗瓮城为死去的袍泽报仇雪恨!!!”
南军大营的营门开了,一卫兵马狂门而出,从南军营寨几乎眨眼之间就杀奔了瓮城城下。
奇怪,瓮城没什么没人大喊:“敌袭?”
怎么丝毫没看见瓮城守城军的慌乱?
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就这么些许人马,砍杀了在说!
耿瓛一声令下:“架云梯!”
砰、砰、砰、砰……云梯被搭上城头,数千南军在城下眼看着自己人爬上云梯!!!
噗!
一声脆响,原本绑在城楼之上的油桶忽然跌落,砸了一地油星,而后,燕军终于开始在瓮城城头闪动,十分有顺序的端着铁盆想云梯上泼去。
这些人在干什么?
噗!
又是一个油桶跌落在地上炸裂,满地都是油腥味,就连云梯上都有……
火,是火!!!
一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了下来,南军近乎绝望的看着火把,云梯上的人想都没想就往下蹦,有的甚至因此还摔断了腿。
呼!
火光闪烁,城楼下一片蒸腾火红猛然冒起,那抖动的火苗迅速在南军脚下抖动而现,就像是一路种子闪电般发芽一般。
耿瓛看着一道火墙拦在瓮城的墙壁上,在看着那些趴在城楼上饶有兴致向下观看烧烤南军的惨状,还一边看一边吐吐沫骂道:“活该,烧死你们!!!”
碰!
此刻城头飞起一朵炸开的烟花,十分寂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