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就是如此,很奇怪。
临上战场前,恐惧紧张,一股奇怪的氛围围绕在周遭。面临敌人的时候这种恐惧感达到,就像是一个快要被撑破的气囊。不过,只要坚持下去,坚持到这个气囊破了,恐惧就会一扫而光。
随之而来的是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的人一定没有多少求生yù望,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场无情的战争吞没了。再往后,当战争临近尾声的时候,还没死的人,不管是残存的还是健全的,都会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求生yù望,他们已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有希望才会挣扎。soudu.org
当经历过一次战火洗礼,种种感受会变成一种经验,但是这感受永远不会消失,哪怕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会在战争中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只不过这些老兵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敌人看出自己的恐惧,那么,在敌人眼里,你就是恶魔,就是面目狰狞手拿屠刀的人,只要这样取胜的其希望才会更大。
白敬酒也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和单对单的战斗,和帮派之间的争夺,和被人刺杀完全不同。
现在丐帮的帮众正经历着第二个阶段,破罐子破摔的丐兵脸上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的果决。他们的动作没有了滞待,就算敌人出现在面前也会冷静的选择该怎么应对,若是有时间还会看看周遭的兄弟需要不需要支援,若是危急时刻,甚至会提前朝本不属于自己的防守范围内放一火铳,解决别人的燃眉之急。
“第六排,退,第七排准备!”
白敬酒提着沙哑的声音大声呐喊,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口已经崩刃,可见他和多少人对抗过,又斩杀了多少人,否则不会身上满是鲜血。
战场并不是武林高手的天堂,尽管现在的白敬酒已经可以跻身江湖二流高手的行列,却依然在战场上伤痕累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
轰!
又是一片火铳响,这已经是第五波冲进林子里搜索的敌军倒下了。
白敬酒在这五波敌人的教训下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第七排,不用迎敌,对准躺下还在挣扎的敌军放火铳!”
如今的火铳威力并不强悍,二十丈的距离外迎敌根本不能打死敌人,最多也就是将铁砂打入对方的身体,让敌军失去战斗力而已。若是有毅力强横的人存在,可以着被远距离轰上一火铳的伤害继续上前,白敬酒身上的伤几乎都是为了挡下那些人留下的。当然,也有些敌军会在被火铳轰躺下之后在晃悠着站起,随然未必能带来多少危害,却也吓了初出茅庐的丐兵们一跳。
经此一战白敬酒深深的感觉到火铳还需要改进,要么改进成后世三眼铳那种可以连环设计的武器,要么增大杀伤力,争取一下就让对方站不起来,否则这东西除非在密林里使用,不然还不如弓弩。
怪不得朱元璋只是下大力气研究却不大量配备,怪不得朱棣要拿到战场上实验在会决定是否继续加大生产,这东西有着先天ìng的缺陷。
白敬酒对着倒在自己身前的南军狠狠一刀剁下,直到他断了气才将刀抽回:“第七排退,第八排上!”
丐兵们已经不在害怕,并且从第二阶段过度到了第三阶段,他们看见钻入林子的敌军越来越少,敌人因为被打死了百十人之后开始心翼翼的摸进。
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白敬酒身边道:“白长老,咱们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撤退了,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堵住林子不进攻的时候,咱们想跑就难了。”
白敬酒头,刚才清了一下伤亡数量,带来的人除了入林子时被砍死一个外,就是被敌军没死于火铳之下的人舍命一击弄死了十一个,代价少的可以忽略不计。敌方就惨了,林子外就轰倒了三十多人,尽管大部分没死,进林子里又有百十人死掉,可以是一场大胜。
这个成绩对于第一次上战场的白敬酒来,很好了。
“兄弟们,撤!第九排,火铳填好火药、铁砂,倒退而撤,看见敌人不管在不在shè程范围,先轰一下,吓破他们的胆子就行。”
密林中,白敬酒有条不紊的撤退,雾已经开始散了,恐怕天亮之前就会彻底散个干净,那时丐兵就在没有了优势。
退出密林之后白敬酒也顾不得保持队形,开口叫嚷道:“兄弟们,咱们占了便宜,南军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对方有马,又是骑兵,追上咱们易如反掌,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跑!”
“从现在开始,都玩命的给老子跑,先跑回大营的,有赏,想活命,用你们两条腿先跑赢四个蹄子在。”
白敬酒扫视了众多丐兵一眼之后道:“不过,谁也别想着当逃兵,满天下都有丐帮的人,跑了在让老子抓回来,嘿嘿,咱们走着瞧。”
“行了,留五十人跟老子断后,其余的人,玩命的跑,还等什么!”
丐帮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动,白敬酒一愣:“等什么呢?”
一个乞丐闷声闷气道:“长老,这回话算数不?上回你不愿意参军可以回家,结果让执法堂给杀了几个……上了战场不敢放火铳,又被杀了几个……”
白敬酒笑了,原来这群家伙是吓傻了:“在不跑就没命了,自己掂量着办。”
和命相比,害怕绝对算不了什么。
第一个乞丐帮了,所有人都还在观望,当看见那个乞丐跑的飞快已经看不见踪影的时候,这些人才回过神来,这回没错,是真的。
他们开始大批向后逃去,穿过乱石岗,奔着大营飞快迈动着双腿。
不是他们不想逃,而是飞鱼服的家伙每一个都比他们速度快,一个个拎着刀就跟在他们身旁,看那架势,只要一动歪心思,保证一刀就能剁下来。
当然,也有没走的,其中一个少年站了出来道:“姐夫,我和你断后。”
姐……夫?
白敬酒瞪大了眼睛,这才看出,眼前这个不是柳絮是谁?
“柳絮,谁让你来的!”白敬酒深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回家可怎么面对柳梦巧?
柳絮抓着火铳道:“姐让我来的,姐还不让我声张,跟在姐夫身后能长本事。”
天下哪有这样狠心的姐姐!
白敬酒转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柳梦巧这是在培养柳絮chéng rén。
不管是在逃荒中的柳絮,还是一狠心要拿刀捅九阎王的柳絮,都太稚嫩,一个男人若是没经历过什么始终活在女人的羽翼之下,这辈子肯定没什么大出息。柳梦巧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让柳絮混进了丐帮丐兵之中,此刻恐怕正在独守空房中抹着眼泪。
她只是个女人,不能为弟弟铺好前程,在白敬酒是燕王府的女婿却没有官职也不好为弟弟铺路,而且一个男人最好的莫过于靠自己,而不是靠人梯。
白敬酒叹了口气道:“你不能留下,现在回大营,骑兵一会就到,没时间多了!”
柳絮开口道:“是。”转身就跑。
剩下的六七十个乞丐没动,一双眼睛坚定不移的看着白敬酒。
“你们……都自愿留下来?”白敬酒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有些难以相信。
“白头,你可能不记得俺了,俺是平乡跟着白头的老兄弟了,白头刚来那年俺差在街上被九阎王打死,白头杀了九阎王,为俺报了仇,俺也没啥报答,就一条命。”
“白头,我也是平乡的老人,被人诬陷偷东西,是白头去官府替我受了杖刑,否则我这身子骨腿就断了,我不走。”
“白头,这些都是平乡分舵的老人,我们愿意跟着你。”
“白头,面对九阎王的时候咱们就死过一回,那时候咱谁都没怕,您走了之后,狗剩子狗头也没亏待过我们,我们愿意死在你身边。”
白敬酒的心暖暖的,那一声声白头比白长老,白爷都要好听。平乡的弟兄们用一句句话语和自己的ìng命暖着白敬酒的心,在冰冷也能融化。
“呃……”白敬酒有些哽咽,被感动了:“放心,没多大事,死不了。咱们来的时候有一片乱石岗,那里不适合马战,那些骑兵肯定下马,到时候咱们打一会跑一会,顺着乱石岗抄近路翻山就是咱们大营,我白敬酒肯定带着平乡的兄弟们回去,活着回去。走。”
白敬酒一马当先,从平乡的丐兵身边穿过,一直低着头,直到最后才将头抬起,他的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