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眉宇间夹杂着一丝凝重,若除去入道又出道的吕灵匣,这人间仍旧有三人是他陈玉知打心底里佩服的……
洪都剑冢里的神秘剑主,西京城中的传奇城主,剩下一人便是剑圣王越,遥想当年黑骑护送自己去凉州,途径并州陷入困境,若不是这剑圣在关键时刻出现,只怕也不会有今天的人间惊鸿,可有些事便是如此矛盾,人们各自为了心中权衡在世间日复一日。
“我欠西府军的太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护将军离开盘阳!所以……不管你是剑圣或是剑仙,无非一战而已!”
王越不怒反笑,言道:“当年你入盘阳毁国运,还不过是个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展现通幽手段的小子,真没想到你会成长的如此之快……不得不说,在先帝的子嗣中,唯有你一人能挑大梁,说来真是可惜。”
陈玉知也懒得回忆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朝对李延山点了点头,而后者也不喜欢拖泥带水,立刻上了马背,随后与玄甲龙骑策马而去。
剑圣并未追赶,而是饶有兴致的瞧着黑袍剑客与他的一头白发,言道:“你以为老李离开了盘阳便能平安回凉州?这天下有多少人不想他活着你可知晓!”
陈玉知缓缓拔剑,霎时风起雷鸣,与剑鞘和白发相比,此时他的靴子满是泥泞,这一场大雨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剑客言道:“天下有多少人敢来阻拦,我便出多少剑!”
王越无奈摇头,扬起手中一截柳枝,竟把周围的雨点都凝固在了身旁,叹道:“天下百般剑道,唯独暴戾不属上乘,既然你一意独行,出剑吧。”
陈玉知有些不服,他自己的剑道就连吕灵匣都佩服不已,今夜竟会被人批判不属上乘,当即便是一招霸龙吟!
大雨中真龙掠向剑圣,连利爪都栩栩如生,似乎要一口吞了对方一般。
王越一手负于身后,一步踏入云上,碎道:“力道用了八分,真意用了十分,但想阻拦我还差
了些火候!”
苍穹之上剑圣轻握柳枝一刺,云淡风轻的模样儿似乎把黑袍剑客当成了一个初学剑道的稚嫩孩童,随着一声悲鸣,磅礴剑气与真龙一并散去,自柳枝尖上刺出的无形剑气却依旧势不可挡!
陈玉知瞳孔不断放大,可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窥伺这如春风般的剑意,当下只得连续拍出一道又一道庚金乱石符来抵御剑气,直至仅存的七道符箓用尽,这才勉强挡下了王越以柳枝轻描淡写的一刺。
黑袍胸前有些气淤,一步踏入天际与王越对视,森然道:“想不到你的境界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布衣剑圣如今在什么境界只有他自己知晓,当即笑道:“非也,我自入圣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庙堂,拿着先帝所赐尾牙剑止步不前,当年国子监一役后放下了一些以往所在乎的东西,重拾剑心后暮然回首,这才发现自己差的不是剑境,而是一颗无欲无求的纯净之心,此时我虽只有一截柳枝,但也能比肩天下任何一柄宝剑……方才我只出了三分力,你若识相便速速离去!”
陈玉知明白何为拿起与放下,也从一截柳枝中感悟到了无穷剑意,但此时他若离去,李延山便会永远被禁锢在盘阳,不禁深吸一口气,抬头任凭雨点拍打在自己脸颊,闭着双眸坦然道:“剑圣不愧为剑圣,一截柳枝便能破了我这一招无往不利的霸龙吟,但我方才就说过了……一定要护李延山回凉州,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哪怕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也无所谓,这男人嘛,说到总得做到,不然该让那些个小娘子笑话了!”
黑袍再睁眼,盘阳五郡又是一震,雨停云散,论动静之大,似乎要远超在龙虎山放弃陆地神仙境时的场景,这黑袍周围又燃起了熊熊烈焰,这炙热温度顷刻间便把那一截柳枝燃烧殆尽。
陈玉知一脸淡然,唯独白发四散如天仙狂醉,言道:“若要论拿起或放下,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与我相比,这些年燃境也好,跌境也罢,我放弃的东西岂是你能明白的……”
“快住手
,再这样下去你会成为一个废人!”剑圣忍不住大喝。
黑袍摇头狂笑,言道:“空有一身修为若不能造福天下,留在身上又有何用?我曾在龙虎山上放弃了陆地神仙,今日又何惧在盘阳沦为废人!只求能一剑将你撼退,别无他求!”
黑剑通体赤红一片,这灼热烈焰在天际扩散,竟把半座城池囊括在内,陈玉知一声狂吼,似乎体内也在被灼烧一般,一声怒喝夹杂着剑意传遍盘阳五郡!
“今日若有人胆敢阻拦,休怪我陈玉知大开杀戒!”
话音刚落,一剑遮天蔽日将烈焰一分为二,那凌厉到了人间极致的锋芒令陈玉知本人都睁不开眼,待到火焰与剑意彻底散去,剑圣早已经没了踪迹……
远处暗中一声叹息,王越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以废去境界为剑,令我心中出现愧疚,继而顺利护李延山出盘阳,再以磅礴剑意震慑宵小,真是好算计……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陈玉知只觉得体力真气不断流失,当即祭出一道风符,朝盘阳外赶去,心中却有些淡淡失落,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沦为废人一个,只怕就连手中这一柄黑剑都难以挥动了……
一千玄甲龙骑汇合,王前羽负荆请罪跪于盘阳西城,一众西府大军朝五郡之外策马前行,马岱追上李沐梁,在马背之上问道:“那家伙人呢?”
说巧不巧,一道飓风从天而降,直直跃向马岱身后,两人同乘一马,这枪仙传人回头一望,霎时喜出望外,喝道:“你这家伙,怎么这般神出鬼没,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盘阳!”
黑袍此时渐入虚弱,也顾不得和马岱叙旧,在他耳边叮嘱道:“冀州与雍州各有一支骑兵埋伏在豫州边境,若想平安返回凉州……必须逃过他们的追杀!”
这时候马岱与李沐梁才反应过来,当然两人并不是在惊讶冀州与雍州的骑兵,而是他陈玉知的气息已然跌到了谷底,似乎与一个普通人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