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陈玉知离开大雁塔底,这半日里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语,做了些什么约定,青衫对身旁女子都从未提及,只是在众人的焦急不安下缓缓行出,如春风一般缓缓而出,似乎白发不悲伤,冬季不寒冷,令所有人心生一念,他的心境算是彻底稳固了。
燕舟搭着青衫肩膀,朝城主府走去,嘴上有笑意,问道:“怎么样,那个老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陈玉知莞尔一笑,学着燕舟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言道:“老前辈是个性情中人,与我能聊到一块儿去……对了,燕大哥,此后这大雁塔便不再是你的枷锁了,吕亦先答应我日后不会再用杀气冲击封印,所以你重获自由了,这人间山河晚秋,想去哪里走走边去,想寻一位红颜便寻,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燕舟不敢置信,这吕亦先什么时候学会了善解人意?难道真的是自家兄弟长得太潇洒了?还是老家伙眼馋青衫,故而放长线钓大鱼?他突然发现陈玉知眸中划过一缕光芒,惊讶道:“兄弟,你为何压制境界不入洞玄?”
陈玉知扬起嘴角,叹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燕大哥……我自有自己的打算,这压制境界的法子还是吕前辈教我的,最近打算去龙关一趟,这些底牌留着有用,你就等着瞧吧!”
“你这臭小子,什么秘密连我也不能讲?哎,也罢……今日再与你大醉一场,也算是替你送行了!”
“甚好。”
女子们虽不插嘴,却都在一旁竖耳聆听,陆小音当下瞥了瞥嘴,这臭家伙竟连她们都要隐瞒,当即一脚踹在了青衫屁股上,结结实实一脚,夹杂了些许通幽真意,一脚之下陈玉知飞出好几丈,燕舟浑身哆嗦,只听一声悲哀:“你还羡慕吗?”
夜里三坛酒渐空,两人剥着碎花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老大哥依旧不着调,以打趣口吻问道:“小子,沐梁与西府军就驻扎在城外,你不打算去见一见?”
说起李沐梁,陈玉知自己与不明白该如何处理这一段感情。这丫头对自己什么心思谁人不知?当年在庆阳外,她策马扬鞭,竟能说出甘愿为妾的话语,试问天下哪一个男子听了会不感动?李延山对自己有恩,
自己却有愧于他,将军之女本该在盘阳锦衣玉食,当下却毅然决然入了西府军,金戈铁马饮风沙,若乱世混战起,她如何能独善其身?说到底还是在替自己着想,守着玄甲龙骑这一份家业,只是丫头愈是如此,他愈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燕大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沐梁,当年一心只想寻回小音,救出单儿与双儿,今朝了却心愿却又生负担,做人啊……还真累,若来日能侥幸荡平乱世,在隐于山野前一定与她一诉衷肠。”
燕舟眯着双眸,虽是酒意上脑,却不断打量着正在饮酒思苦的陈玉知,这小子从大雁塔出来后奇奇怪怪,一定是与吕亦先达成了某种约定,但凭他的性子,就是打断了腿都不会说出来……如此想来也罢,天命难为说得便是背负天命之人,此后是福是祸,是生死是,皆凭天意!今朝有酒今朝醉,痛饮一回才不负西京的皎洁月色!
有个胖子脚踏凝霜,拿着一柄破剑独自到了雪宫,日子过得拮据,自然也买不起厚实衣衫,当下被冻得瑟瑟发抖,嘴里不断碎骂着雪山之巅,将那些个早已经逝世的老一辈前人挨个骂了一遍。
选什么地方不好,选这雪山之巅搭建宗门,不食烟火也能理解,可这寒冷却叫人甚是不解,估摸着里面一定住着一群蛇蝎心肠的冷血之人,如此一想心情愉悦,自己夺剑也有了说辞,简直就如同替天打劫一般,理直气壮!
胖子一剑劈开雪宫殿门,这厚实如山一般的大门高大巍峨,平日里把守此处的女弟子推起来甚是费劲儿,却不料剑客随手一剑,便能将之击碎,其中隐晦溢于言表。
余杭一人一剑,趁着夜色在月下无人可撼,就这么几步出一剑,径直入了雪宫深处,此时雪宫之主君东篱正在闭关,两位殿主亦恪守职责在密室中护法,故而无法得知外界变故……
“哪来的死胖子,竟敢闯入雪宫!”一位穿着草履的丫头缓缓走来,似乎有些睡意惺忪,虎头虎脑的模样煞是可爱。
丫头一只手握剑,一只手不停扣着脚丫子,瞥了瞥一片狼藉的雪宫,亦从中感受到一丝剑意。
“在下余杭,到雪宫只为求剑!”
三柄利刃划过夜空,与
胖子对轰一击,雪姬翩然而至,怒道:“敢一人来雪宫求剑,你还真不怕死!”
胖子咧嘴一笑,相比这位如仙女一般的女子,他更喜欢那个与自己同样穿着草履的丫头,不禁清了清嗓子,喝道:“剑客哪有怕死的道理?速速交出霜霄剑,也免得大家撕破了脸!”
霜霄剑?这胖子莫不是疯了,竟会觊觎雪宫的至宝,此剑百年都未曾出鞘,究竟有何威力难以揣测,对宗门而言更重要的乃是它存在的意义,而非剑刃本身的锋芒,但结果不变……谁若是夺了霜霄剑,雪宫必然与其不共戴天,若不是宫主与殿主都在闭关,哪能让这胖子如此得意?
“霜机,速战速决!”
雪姬召回三把无柄利刃,方才一击她在暗中蓄力许久,并以偷袭之姿占尽先机,却仍旧难撼敌人,可见这胖子的实力非比寻常,此时叶湘南在余元道场,宫主与殿主皆在闭关,若她们拦不住胖子剑客,今日霜霄剑必失。
丫头耸了耸肩,将配剑朝地上一扔,吞天地之气汇聚于胸口,积聚至临界点时,一声狂吼震得雪山之巅百里雪崩,音波呈现出了圆弧状,一波接一波朝余杭涌去。
雪姬见势起,便以三刃合一之法与丫头配合,在层层音波中有一剑划过,借着当下势如破竹的意境,欲一剑撼退剑客。
这两个女子的合力一击甚是了得,若不是前些日子在江东与卢纸扇切磋,此时定会心生胆怯,然剑境为何?天塌地陷而不乱,濒临生死而不忧,无非一剑还一剑而已。
一道寒芒乍现,瞬息惊艳了一整座雪宫,这个看似胖乎乎的剑客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出剑之时……也有几分潇洒风流。
半晌后,余杭丢了原先的破剑,手握三尺青锋,名为霜霄,剑鞘如冰似玉,宛如凝霜一般雪白,通体寒意甚是冻手,此时他才知晓为何这剑百年来都未曾出鞘。
胖子本人并不担心,他如今是个剑客,但往昔乃是厨子,以火候烹饪各种美食的掌勺大厨,这霜霄剑虽寒,但在厨子手里却翻不起风浪。
剑客缓缓离开雪山之巅,临走时吆喝一声:“不是流氓,不入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