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知”三字在中原乃是军中传奇,而这三字到了漠北自然背道而驰,虽谈不上人人深恶痛绝,却也不遑多让。
有些江湖游侠觉得陈玉知胆子实在太大,竟敢踏足漠北疆土且大放厥词,更毁了象征皇室图腾的枯木风铃,这家伙若想平安回到中原,除非天人下凡搭救,否则断然不可能有那一天。
霍替言道:“你这区区九品境的实力怎能击败胡车儿?”
镇中大多数人都不想放过陈玉知,但终归对青衫往昔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跌境至通幽的胡车儿尚且不论,凭借一己之力让狼骑消失于此间的本领试问谁能做到?至少这木吟镇所有人都没法保证。
陈玉知轻抬手臂,将小拇指给比划了出来,笑道:“胡车儿就是这个!九品境怎么了?九品境与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过招绰绰有余,井底之蛙莫要以为境界才是衡量高低的标准,当日盘阳有个大和尚以三品境踏云而入,不仅能蔑视所有洞玄之人,更可撼退灾劫雷云,你懂个屁!”
这一句你懂个屁全然是驳了拳师洞的颜面,而小杂毛与花骨则更关心那个三品境的大和尚究竟是谁,亦听出当日一战这和尚便是主导关键胜负之人。此时同样的想法在两人心中萌芽,他们皆认为自己错过了一场惊天大战,而罪归祸首便是独自前往盘阳怀抱赴死之心的陈玉知!
霍替不怒反笑,言道:“你有种!就不怕死在漠北?”
梧桐又燃火流刃,陈玉知淡然道:“世间大悲无非美人珠黄、英雄迟暮,若不珍惜年少意气时,难道要等老了再后悔?生或死还不用你来评判,至少你挡不住我的前进脚步,至少漠北遮不了我的远眺目光!”
霍替毕竟成名已经,他此时觉得陈玉知所蕴含的底气已然超越了通幽境之人,但这区区九品何以言勇?想大放厥词可以,但前提是先硬过自己这双铁拳。
“好,就让我瞧一瞧让漠北大军铩羽而归之人有何能耐!”
青衫不再与拳师洞之人多费口舌,侧脸望着远处白衣女子,嘴里念叨:“小小,这一招是在落梨阵中所悟,兴许你当时正打盹并未瞧见,虽说还未能大成,但对付拳师洞之人应是足矣……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一招后力竭兄弟们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白衣女子两手叉腰,微微俯下身子冲陈玉知瞪了瞪眼,虎牙作势要咬,碎了句:“无赖!”
陈玉知咧嘴一笑,抬臂朝前紧握千梧桐呈一字之势,继而将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右臂龙纹之上,这漫天龙威一闪即逝,继而统统涌入千梧桐上一丝不漏。若非先前双臂不断强化打磨,想使出这一招简直痴人说梦,记得当时漫天梨花一波缭乱过一波,自己本想以霸龙吟吞了这漫天花瓣,却在机缘巧合之下领悟了第二招,兴许是盘龙玉在指引自己前进方向,兴许是自己天赋异禀,不过此时谈这些确实有些不合时宜,这一招首次问世,若不击败眼前拳师,谈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青衫将龙威统统封禁于千梧桐内,临近爆发时双臂高举刀柄,一击重叩而下,喝道:“龙碎月!”
鳞波龙碎月,荏苒年芳歇。
木吟破拳师,巧缀春一楔。
青色月牙毁去半条长街,漫天龙威让人不寒而栗,冲击波与霍替双拳不断交锋,这踏入通幽境多年的拳师使出了全力,胸口符文将一双铁拳染红,你来我往间不断退后,他自然是没有倒退一步,但却被龙碎月之势硬生生推到了镇外,他没料到九品境之人竟能施展出这等神通,更觉得先前轻敌之举实属自寻死路。
陈玉知竭力一击后瘫倒在地,而霍替与霍庚则在龙碎月的轰响中倒于城外,生死不知却也不遑多让。
李溪扬与花骨瞧得目瞪口呆,这家伙成长的速度堪比妖孽,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他远远甩在后头,任凭如何追赶都无能为力,饶是小公子都不由自主张开了小嘴,轻叹道:“妖孽,这一击动荡江湖足矣。”
女子祭出十二支凤尾银刺,依次倒悬于陈玉知身旁,继而扶起陈玉知,带着众人朝镇外走去,而那些见青衫力竭打算趁人之危者纷纷逃离了长街,若说陈玉知能让人不寒而栗,那小公子便能让一座江湖肝胆俱裂,这其中的隐晦人尽皆知。
木吟镇中有处高楼冠绝此间,楼上一层酒馆有个男子斜靠木栏雅座,连身旁的妖娆女子都未曾多瞥一眼,一株吊篮内绿植拂肩,淡淡青草香被女子的香脂所掩盖,背着一把残破长枪之人用一指蹭了蹭鼻尖,小声笑道:“有意思……”
正当女子疑惑之时,以古稀年成名漠北的祁山郎跃
下楼台,女子大声高喊:“客官还未结账!”
“失礼了!”
半空中许多碎银被其掷回高楼木栏,依次平铺于红木扶手上纹丝不动,这一手付账本领风轻云淡,却让酒馆中的侍女都窥伺出了端倪,此人定然不凡。
出了小镇后一行人在荒漠里稍作停歇,欲朝南边一处城关而去,听闻冰肌阎罗亦在此处。
陈玉知虽然虚弱,却也替小公子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兄弟,待到邻家少年时,青衫瞅了瞅小杂毛,疑惑道:“道爷,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李溪扬也是稀里糊涂,问道:“你怎么会在木吟镇?”
少年如狐狸般搓了搓嘴,说道:“我叫小白……当日在颜巷村李溪扬替我沾了杀孽,你们兴许不知道,我若再沾冤仇因果的孽债便会被天道镇压而亡,人间善恶复杂,一场雪后所有人都乱了,馋嘴的要吃肉、奢靡的要穿貂、臭美的搔首弄姿、感慨的挥墨疾书,雪是好雪,人却不是!我是白狐得道,不懂人情世故,但却知晓有个道人替我沾了杀孽不求回报,我族报恩是天性,故而跟着来到了木吟镇。”
陈玉知一脸惊讶,并不在意报恩与杀孽,而是幽幽问道:“这世间万物真能得道化作人仙魔佛?”
李溪扬摆了摆手,亦没有怀疑小白的说辞与动机,而是言道:“从前听过些地方异志,茅山上也曾有传闻,你这家伙如此惊讶作甚?少见多怪!”
陈玉知理亏在前,自然不敢与小杂毛顶嘴,笑道:“道爷教训得在理,是我孤陋寡闻了!不错不错,你以后也有追随者了,可别总是说我与花骨一起欺负你。”
花骨瞥了瞥陈玉知,瞧他一脸讪笑又有些虚弱,当即没了怒意与不悦,咧嘴一笑。
白衣女子扶着陈玉知,趁机在他腰间狠狠一掐,碎道:“都这么虚弱了还不知消停?”
“小小,我方才那一招龙碎月如何?”
小公子暗自思索了一会儿,言之凿凿:“单论威力确实世间罕有,但你如今的境界在一击之后便会任人宰割,不到生死存亡之际切莫施展,还有……枯木青藤之事江湖与庙堂都不会善罢甘休,你若不能早日入通幽,只怕真就回不去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