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来无影,两支千人骑兵队伍忽然出现,胡人单于拓跋野被此一幕所惊,他看那晋朝骑兵杀出,误以为是西府援军赶到,暗恨道:“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陈玉知的神识要比常人敏锐上许多,每日修习道家十二段锦颇有裨益。
少年可以感受到来者的杀意,那些人绝对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不明白晋朝的士卒为何会对自己动手!
一股悲凉之情溢出,红衣少年心中有恨,他恨庙堂权谋牵扯到了黎明百姓。他恨自己无能,此时竟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拓跋野发现了异状,这两拨人马并不是援军,且正在朝少年奔袭而去。
陈玉知先前那一手符箓令得胡人不敢轻举妄动,拓跋野索性坐山观虎斗,稳收渔翁之利!
九宫大阵破碎,玄甲龙骑欲出城迎战。马岱在城楼上见陈玉知身处险境,当即下令士卒推开城门迎战。
定北城门吱吱作响,红衣少年提起真气怒喊道:“玄甲军不得出城,给我死守至援军赶来!”
士卒们都明白陈玉知的心意,他既不想有无辜者牺牲,亦想要守住这定北之城,可就是因为如此,玄甲军上下甘愿赴死,只求能与少年齐并肩。
少年见定北城门正在缓缓打开,又喊道:“马岱!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将城门关上!”
陈玉知说得决绝,马岱紧紧握住了涯角枪,他对着士卒悲喊道:“关城门!”
城门紧闭之后,少年闭上了双眼,他笑得如释重负,这两支骑兵究竟从何而来他也不再揣摩。
铁骑近在咫尺,少年仿佛能想象出自己被马蹄践踏后的惨状。
寒芒一点先到,随后枪出如龙!马岱从城头一跃而下,涯角枪炸裂了一方黄土,陈玉知看着自己身前那嗡嗡作响的长枪,心中感慨万千!
马岱持枪步步上前,他笑道:“同为西府将领,哪有让你一人赴死的道理!”
“小马……”
透白长枪少年郎,马岱一人战千骑,七探盘蛇攻守自如。
枪点连击刺骑兵,枪扎一线稳身形,舞花轮焰隔趁虚,拦拿四平破骑兵!
马岱没有陈玉知那种天赋,但他胜在心性坚韧。年刀,月棍,久练枪!那每日的苦练不是为了要证枪仙之名,而是他不想辜负了少年那馈赠之情!
自古名枪只配忠义之人,此时马岱所展现出的坚定与豪情唤醒了这天下无双!
定北城外涯角枪认主,此时这一代名枪终于认可了自己的新主人,城内三万亮银齐低头,似是臣服于涯角之下一般!
原本通体透白的长枪渐渐转变成了暗金色,枪尖之上无端冒出了青色异火,七探盘蛇真正的威力渐露峥嵘!
“我果然没看错人!”陈玉知十分欣慰,有此等兄弟在身旁,就算下了黄泉也不会寂寞!
拓跋野见少年已是强弩之末,立即一兽当先朝两人袭去,只要没了那符箓之威,这少年不足为惧!
陈玉知从怀中取出了蓟灵蛊虫,而后一股脑全都塞到了嘴里,他邪魅一笑,言道:“五胡杂碎,真当我中原无人了?”
蓟灵蛊虫下肚,真气瞬息暴涨,经脉膨胀后血迹从皮肤之下渗出,少年成了一尊血人,他将真气引导至右臂,盘龙玉颤动不已,龙吟再起!
少年扶着斩岩刀稳住身形,黑剑自土中凭空升起,接剑即斩不留情,“霸龙吟!”
陈玉知一连斩出七剑,七道龙影之后蓟灵蛊虫所孕育出的真气殆尽。
拓跋野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这少年竟还有后招,龙影袭入兽骑之中,七剑再破千骑!单于拓跋野硬抗一剑后被断去一臂,那白绫与断臂坠在了黄土之上,血柱喷涌而出……
这一击少年用尽了全力,此时已然黔驴技穷,当真是要下黄泉了。但陈玉知并不遗憾,因为凭借如今的氏族兽骑已经不可能攻下定北城了,只要玄甲军能坚守半日,待援军到来时,便是他五胡之末日!
拓跋野看着那白绫坠地狂吼一声,那日主母的惨状再一次浮现,他只想报仇而已,就算身死又能如何……
七剑之势虽强,但没能阻止兽骑袭来,陈玉知看着朝阳渐渐升起,无端出现了些眷恋之意,这人间最美的风景原来是如此简单!
不知陆小音此时身在何处,当她知道自己身死后定会伤心难过吧……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少年撑着黑剑用尽力气跃到了马岱身旁,他将斩岩那狭长刀柄贯穿了男子的衣袖。
马岱喊道:“你要做什么!”
陈玉知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他在力竭前用斩岩长刀将马岱钉回了城楼之上。少年在心中说道:“小马,保重!”
马岱在城头哭喊道:“王八蛋,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玉知送马岱入城,只身赴死。
这一钉后少年口中血流不止,黑剑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陈玉知应声倒地,各种兵刃瞬间袭来!
“叔叔!”陆小音焦急地喊道。
九霄之上卢子义折扇一挥,那原本包围住少年的千余名铁骑被无端而起的大风卷出了数十里。
两人自穹顶而落,卢子义与陆小音立在了少年眼前,陈玉知想说些什么,却无法用力,只得倒在地上看着两人……
他不明白陆小音为何会与这男子一起出现,那把折扇他记得清楚,曾经在橘子洲畔救下自己的天下十大,卢子义!
大风卷起了漫天黄沙,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其所遮蔽,陆小音言道:“卢叔叔,这些胡人罪大恶极,你就替那些无辜之人讨个公道吧。”
卢子义点点头,而后那折扇自上而下叩去……
风沙消散后,定北城头众人目瞪口呆,城外地貌完全变了样,此时除了那看不到边的扇形裂谷,再无任何活物……
马岱跃下城头,他想寻找青衫少年,却发现对方与氏族兽骑一同消失在了此间。
“陈玉知,别藏了,你给我出来!”
夏季昼长夜短,天空彻底亮透之时,西府援军赶到了定北城,马岱立于城外哭丧着脸。
李延山问道:“战况如何了?”
“禀将军,玄甲龙骑没有折损一人,五胡兽骑全军覆没,只是……”
公仪昭如此淡泊如水之人都被惊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五胡七万兽骑竟全军覆没了,更不可思议的是玄甲军竟无一人丧生!
李延山问道:“只是什么?”
马岱指着那扇形裂谷说道:“陈玉知一人迎战五胡大军,战至力竭斩杀兽骑过半,而就在最后时刻突然刮起了大风,风沙散去后只见城外多了一处裂谷,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拿着涯角枪的男子流出了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马岱再也忍不住了,他想起少年将他钉回城头那一幕便悲从中来。
此时无论是赵西峰还是楚天雄,都有些泪目,军中是最铁血的地方,但也是最讲情义的地方,他们无法想象少年当时是如何的绝望,更被那一人迎战兽骑的魄力所触动。
马岱擦了擦泪水,怒道:“大战之时忽有两支千人队伍杀出,那铁骑分明是我朝之人,却欲围杀陈玉知,将军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
此时陈玉知怕是凶多吉少,少年以自己身死换取定北城平安实乃壮举,想到此处老将军的心又绞痛了起来,这种感觉多年前也有过一次,那便是上官婉儿离世之时。
李延山怒了,他双眸似是快要冒出火焰一般!
公仪昭眯起了双眼,挥动羽扇间遥望北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