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栖梧苑陷入黑暗之中。
谢倾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搁下笔伸了个懒腰,拿起那些记录着未来几年天盛即将发生的大事的纸张端详了片刻,取下灯罩将它们点燃,扔进了脚下的铜盆。
她眸中倒映着的两簇火苗越烧越高,仿佛要将那些血腥阴暗尽数吞没,谢倾暖静静的看着,直到铜盆里剩下一堆灰烬,她微不可见的呼了口气,唇角的笑容溢散开来。
纵然发生的许多事情与记忆中出入很大,但她也改变了许多不是么?
“啊——”一声尖叫划破死寂的夜幕,就像是一滴水滚入了热油里,整个栖梧苑瞬间沸腾了起来。
又是松华阁方向……墨淞白行动不便,兄妹二人入住谢府后,爹爹就将栖梧苑旁边的松华阁命人收拾出来供他们居住,免得住在栖梧苑惹人非议。
这声音,明显是墨漓青!
谢倾暖蹙眉,深更半夜的,这位大小姐究竟闹什么?
她刚打开门,就见清苑匆匆朝她跑来,凑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谢倾暖眉头皱的更深,“走,去看看。”
谁知她的脚刚踏进东厢的门槛,就看到一柄匕首泛着寒光直直的插入了跪在地上的那婢女的心脏。
“灵夭——”谢倾暖大惊几步抢到她身边,一把抓住灵夭缓缓倒下的身子,她额头上一块一指长的伤疤不停的涌着鲜血,将原本秀美的容貌都模糊成了血色。
她竟还是来迟了!
灵夭费力的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看不清楚,但她听到了谢倾暖的声音,反手紧抓着谢倾暖的胳膊,胸膛的起伏骤然加剧,断断续续的念着:“小姐,不是,不是奴婢……真的不……”
话音未落,灵夭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圆瞪,手指缓缓的从谢倾暖的胳膊上松开,垂落砸在地上,谢倾暖探了她鼻息,心下一沉,断气了!
“灵夭,灵夭你醒醒。”清苑忍着泪半跪在她身边,身子轻轻的颤粟着,她们一道被卖进了谢府,相互扶持,情谊深厚。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知她会惨死于此!
谢倾暖抱着灵夭尚有余温的身体,骨头捏的咯吱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在屋内弥漫开来。
还不等她发作,就听墨漓青声嘶力竭的骂道:“废物,连盏灯都看不好你就去死吧,都去死吧,和我作对的人都要去死,啊——”
她话尚未说完就惨叫一声,抱着脑袋拼命的往墙上撞去,墨淞白死死的禁锢着她的动作,眼眶微红,“青儿,青儿你振作点,阿笙就来了,快来了。”
“墨漓青,灵夭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狠下毒手?”
什么她都可以忍让,可灵夭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既跟了她,就一定要讨回个公道来。
“谢倾暖,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得罪了你,阿笙哥哥已经要赶我走了,你还,还有什么不满意!人人都知道我怕黑会发病,你竟然指使她灭了我的烛火,故意……想让我死!”
墨漓青忽然抬头凶狠的盯着谢倾暖质问,双目猩红,那架势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撕裂似的,那气势仅持续了一瞬,墨漓青就死抱着脑袋疼的满床打滚,破碎的惨叫从她紧咬的唇瓣里挤出来,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墨淞白看着自家妹妹这般,句句意有所指,不禁皱了眉,他与谢二姑娘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相信阿笙的眼光,当不会看上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况且,她对阿笙的感情似有回避之态,也没有理由针对青儿。
“别说了。”
墨淞白一边强行禁锢她近乎自残的行为,一边对谢倾暖说道:“劳烦谢小姐着人去看看,阿笙……”
他面部的表情忽然僵住,谢倾暖察觉身后有异,猛地回过头去。
祁城笙一袭青云锦,墨发披散在肩头,凤眸清冷静立在门边。
“阿笙哥哥,救我,救我啊……她想害我……”墨漓青挣扎的空隙瞥到了他的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翻下,墨淞白一时出神人就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伸手一抓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青儿……”
谢倾暖和清苑合力将灵夭抱到了旁边,手缓缓的从她的面上抚下,将那双圆瞪的眼合上,心中堵得厉害。
刚才的话祁城笙也听到了吧?他会怎么想?
就在墨漓青即将扑到祁城笙怀中时,蚀歌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把架住她的身子,“墨小姐,您先回去躺着我们爷才能施针啊。”
他不由分说的将墨漓青‘送到’了床榻边,墨漓青也知道祁城笙不喜人近身的规矩,再加上她头疼欲裂,像是要被生生撕裂成两半似的,不敢造次。
谢倾暖紧盯着祁城笙的动作,他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仿佛眼前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阿笙,还愣着做什么,快施针啊!”
墨淞白见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墨漓青已经承受不住的再次用脑袋去撞墙,歇斯底里的惨叫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她了,急切的催促道。
祁城笙依旧目光淡淡的冷眼看着,没有动手的意思。
“快救,救我……”
墨漓青苦苦哀求着,双手抱着脑袋撕扯,脸上已经被指甲抠破了许多道口子。
她疼的浑身抽搐,昏死过去又醒来,一次次的用脑袋撞墙,最后无法承受想要咬舌自尽的时候,祁城笙身形一动。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三十六根银针,瞬间齐齐刺入墨漓青周身大穴,在他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拂过的时候,针尾如同响应般以诡异的韵律起伏。
墨漓青狰狞的脸色一僵,瘫软在床上,浑身衣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片刻后,等针尾停止战粟,蚀歌上前拔针,一个个收敛好准备拿去清洗,就见祁城笙面无表情的转身,“扔了!”
扔了?蚀歌欲哭无泪,爷,咱不拿东西撒气好不好,这一套银针工法极其罕见,针尾部分镂刻着精致的凤尾花,全天下就这么一套!
心里再如何舍不得,自家爷都发话了,蚀歌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缓步出了东厢房,仿佛全然没有看到灵夭的尸体,谢倾暖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她不信以祁城笙的睿智看不出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