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护士皆是错愕地看着楚然。我的错愕是因为我没想到一向彬彬有礼的楚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护士的错愕许是被他这句话给吓住了。我看见年轻的小护士脸上凝固的惊愕，是被吓到了的表情。
最后，护士拗不过楚然，我们还是出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走远了，说楚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得多注意。
我把他推到花园，找了根长凳坐下。医院的人可真是多啊，来来往往的，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生病。我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坐下的时候格外注意凳子上有没有脏东西，楚然笑我，说，“还是那么喜欢白色。”
我点点头，“一直都喜欢来着。”
医院的花坛里种了许多话，我能叫出名字来的只有腊梅，嫩黄色的花苞依偎在深褐色的枝干上，分外惹人怜。腊梅花的想起扑鼻而来，我吸了一口，晒着太阳，心情好了许多。
楚然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背靠在轮椅上，黑色羽绒服里的他脸色苍白极了。
尽管有太阳，但是风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的，冷冷的拍在脸上，我不由得紧了紧胳膊。
楚然看见，默默地摘下围巾递给我，我没接，他又放在我腿上。我摇摇头，说，“不要，你围着，你还是病人。”
我的拒绝让他有些不悦，拿起放在我腿上的围巾，微微起身圈在我脖子上。我看他动作危险，连忙低了身子，让他方便一点。
“你还是孕妇。”他说。
绕圈的时候，他往我脑袋边儿凑了凑，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我甚至闻到他身上一股药味儿。
尽管距离这么近，却没有动情或者尴尬的感觉。
“谢谢。”围好围巾，我微微一笑。
“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还来看我。”楚然怅然地说。
“朋友之间，干嘛这么客气。”
“林思远知道你来吗？”他忽然问我。
我点点头，说，“他知道。”
“那就好，我不想你们之间因为我而有不愉快。”楚然说。
他今天的状态感觉还不错，至少会主动跟我聊天了，我心想，要不要趁着他心情好，说说去戒毒所的事儿？
“楚然啊，我刚才来医院的时候看见你和你爸爸吵架了。我们既然是朋友，你也别怪我多嘴，他是为你好，你应该听他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楚然的眼睛也很深邃，他眼里埋藏着我无法解读的情绪，听见我这么说，他尴尬地笑了笑，有些苦涩，说，“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去，我不想接受他安排的事情。我会觉得恶心。”
他说话的样子可决绝了，就像是那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仇人一般。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父亲的厌恶。
怎么会这样呢？自我们认识以来，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楚然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父亲了，他父亲说的话他一直奉为圣旨般，可如今怎会是这般态度呢？
我不解。
可是，我没办法多问。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楚然，就算不考虑他，你也该想想你母亲。”说到楚然母亲，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过了，楚楚说她身体不好，在家保姆照顾着。
“林棠，你说实话，你现在还来看我，是单纯的和我是朋友，或者是因为我妹妹，还是你有其他原因？”楚然话峰一转，忽然很认真地说。
其他原因？
我敏锐地察觉到楚然话里有话，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反问，“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如果不是楚然那个认真的表情，我想我可能以为他觉得我对他余情未了。可看着楚然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看到了其他东西。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赵小璐为什么那么苦大仇深，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前几天你来看我，一直追问我吸毒的事儿和赵小璐有没有关系，林棠，你们以前认识对不对？”楚然连续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他一直在注意着，我以为他没注意。
我忘记他是思维缜密的律师。
“这些问题都不重要，楚然，重要的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打马虎眼说，“你们之间真的是情之所至才在一起的吗？为什么我之前看到的和现在的事实差别如此之大，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楚然并不回答我，垂下头，我看见他头顶上的旋，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认识，她说过，你们是旧相识了。”
我无言。
一片混乱。
“我和赵小璐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当初我是出于无奈，但是林棠，我告诉你，我和她之间是没有感情的。”过了一会儿，楚然抬起头对我说，“至于我吸毒，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是拜她所赐。”
“你知道？”我完全被惊讶道了，楚然竟然知道，而且，他还照做了。
“我知道，从他接近我的第一天开始，她的目的就非常明确。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微微摇头，无奈地说。
“所以，那天在甜品店遇见，也是.......”我不敢往下说了，赵小璐，究竟都做了什么........
忽然让我知道这些，这简直比楚然说他是同性恋还令人无法置信。
所以说，楚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劈腿，都是赵小璐一手导演的好戏？
天呐！
“绵绵，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必须要报复你的？”楚然皱眉，关切地问我。他的样子很紧张很郑重，就像是手里握着一枚定时炸弹一样。
我摇摇头，“我跟她没什么过节，可这些年，她就是不要我好过。”
“那林思远呢？她曾经在我面前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好过，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儿？”楚然追问。
林思远和赵小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怎么会有过节？
“没有，林思远和她从来没有过交集，怎么可能有过节？要说不爽她，是我，和林思远无关。”说到这里，我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楚然该不会是为了我才上了赵小璐的贼船？
“那她就是一个神经病，自己过不好，也不想别人好过。”楚然恨恨地说。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只是细枝末节，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楚然，你看着我，”心地那个想法驱使着我去了解真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赵小璐是不是拿我来威胁你了？”
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让赵小璐拿来威胁的，可我感觉，好像跟我有关系。
楚然忽然笑了笑，说，“你还真是臭美，你以为爱情那么伟大？为了你我跟她搞在一起啊？”他说，你想太多了，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他说他和赵小璐在一起是因为其他原因。
我再问什么，楚然死活也不说，僵持了好一阵，我说，“那我不问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听你爸爸的话，去戒毒所，虽然我知道那地方去了出来是要褪一层皮的，可楚然，你别无选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儿像我认识的楚然？”
说到这里，楚然情绪又上来了，刚才善解人意的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不耐烦地说，“林棠，你烦不烦？又不是我未婚妻又不是我家人，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干嘛？是不是孕妇都喜欢多管闲事？”
他态度大转变，我没来得及适应，被他一席话说愣了。
冬天的风吹着，真是冷啊，冷到心里去了。我黯然失神。
我丧气地垂下头，有些悻悻然。
“好了，我有点渴，你可以帮我买瓶绿茶吗？我在这儿等你。”楚然见我垂头丧气，转移话题说。
“哦，好！”他难得要求，我自然是立马答应了，什么也没想，拎起包包去买水。
他叫住我，说，“包放这里吧，我帮你看着，你赶紧回来。”
我心想拎着也是碍事儿，几步路就回来了的，不必拎包了，我拿了些零钱出来，然后把包放到他腿上，“你等我啊，我马上就回来。”
楚然脸上又挂上笑容，好心提醒我说，“你慢点走，还是孕妇呢。”
我笑笑说，“谢谢。”
楚然的情绪就像是天气预报，阴晴不定，预测也预测不准。以前的他不是这样子的，我发誓。
离医院最近的小卖部，是除了住院部大门对面的一家小商店，许是开在住院部对面的缘故，店面虽小，东西却样样齐全，把小小的店面塞得满满当当。
楚然一直很喜欢喝绿茶，他难得开口，我就多买了几瓶，一会儿放进病房里，他想喝的时候喝就是。
拎着几瓶绿茶往回走，我还盘算着怎么劝他去戒毒所，总不能任随他跟他爸爸闹成那样吧。等他情绪稳定了，我们再谈谈赵小璐的事儿。
他还不知道赵小璐要跟张董结婚了呢。
这事儿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看他刚才的态度，好像一点都不难过，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他和赵小璐并没有感情。
我叹气，没有感情事情就好办了，省得他大病初愈又伤心。
拎着绿茶回到刚才我们聊天的地方，楚然人却不见了，只剩下一只轮椅，上面放着我的包，楚然人却不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