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也听闻了几句,只是时瑾刚回来, 她还没有细问, 因眼神询问地看过来。
时瑾微微摇头, 正听颜九渊道:“既然说了,自是当真的。我今儿叫人到雅风居清点了东西,明日便让人送她回去。”
“哟, ”甄氏立时抽了口气,又看看两位老太太, 不大乐意地说:“她犯了错, 若不是什么过不去的, 打骂罚也就是了,咱们府里, 可还没有遣妾的事儿呢。”
说完, 她又看看时瑾,问:“可是她不懂事,怠慢了主母?我听说,这几月以来, 她还没正儿八经的给你去问过安呢,要是这个,倒该罚。”
她这话就有几分帮护秋姨娘的意思。
颜九渊当下脸色就淡了淡,说:“母亲知晓得倒很清楚。”
“我也是那日下午听丫头们说,”甄氏干笑了笑,“你不是罚她摘净这院里的花么,我出来时瞧见, 就让人顺口问了句。”
颜九渊看看她,不咸不淡道:“多谢母亲关怀,当初秋姨娘还是母亲做主帮我纳进来的。”
怪不得。时瑾看了甄氏一眼,就说她怎么肯帮秋姨娘。
“小九,”颜老太太略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母亲当初也是好心,看云姨娘去了,你房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颜九渊应了声“是”,脸上带出点儿似笑非笑的样儿,却依旧是那句话:“因而我说多谢母亲关怀。”
油盐不进。
甄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眼神委屈地看着颜老太太。
时瑾在袖子下悄悄握了下颜九渊的手指,颜九渊看她一眼,时瑾便出声道:“母亲的好意我与九哥心领了。前几年,母亲让秋姨娘进府,是顾念九哥房里没人,怕无人伺候他,如今却是不同,我在这里,自然不会叫九哥吃一口冷饭、穿一件脏衣,更加不会假旁人之手,是以,母亲不必忧心这个。至于秋姨娘怠不怠慢的,”时瑾笑了笑,“母亲既然也知晓她几个月不曾来请过安,便让我这当主母的自个儿处置吧。”
这一番话软硬皆有,又提醒甄氏,说到底,这是颜九渊自个儿院子的事情,只要颜九渊没说什么,时瑾就完全能做主。
“嗐,”甄氏甩了甩帕子,“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母亲心慈,”时瑾看着她,续道:“我脾性拗,可能直接遣她是罚得重了些,但已说出口的话,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母亲训训我是应该的,秋姨娘走是走定了,要么我回去与九哥商量,多给她包两封银子,就说是您赏的,母亲看可行么?”
这么多人看着,两封银子,还要让颜九渊那儿打着自己的名义出?甄氏可丢不起这个脸,忙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左不过是个姨娘,你们自个儿院里的事,我不管,我不管。”
“是,”时瑾便笑盈盈起身给她福了个礼。
颜九渊眯着眼睛乐,在底下捏她的手指。时瑾怕老太太瞧见,偏头横了他一眼。
颜老太太摆手,说:“你们母亲都不管,我更不操那个心。好了好了,你们自个看着办,先吃饭去,就等你们两个,饿了半天了。”
旁人也都连忙应声,时瑾便过去扶她,颜清也站起身,扶了颜老太太另一只手,与时瑾笑道:“我听权妈妈说,好些樱桃和果子是嫂嫂亲手摘的。”
时瑾看她一眼,“嗯”了声。
颜清就冲她笑笑,很有些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似乎还在为谢明容那事赔礼。
时瑾什么也没说,跟着众人进了西梢间,少顷,丫头们摆好饭菜,颜老太太便带着大伙儿坐下用饭。
时瑾和颜九渊回来直接到的平乐堂,还什么都没收拾,因用过饭沈老太太也没叫时瑾到东跨院去,让她先与颜九渊回雪沧斋。
游妈妈跟过来伺候。
因走前听沈老太太隐约提了句,遂游妈妈一进屋便亲自过来伺候时瑾更衣,绿绮悄悄冲她点了个头,游妈妈神色一振,换衣裳时顺着时瑾的领口的看了看。
不看还罢了,一看之下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皱眉道:“爷也太不知轻重了些!怎这样折腾夫人。瞧瞧这身上,哪还有一块儿好地方!”
时瑾红着脸拉了拉领子,小声道:“妈妈。”
游妈妈便朝外看了眼,私语道:“夫人这下自己也知晓了,往后可别再像这般……几个月才……”时瑾一听这话都觉腰酸腿软,忙说:“我知道了,妈妈别说了。”
游妈妈这才罢休,又让绿绮去换了套颜色稍深些的短襦和裙子来,省得叫人瞧见。
等颜九渊进屋,还能感觉到游妈妈眼神里的复杂。
他也不管,拉了时瑾靠在在矮榻上,道:“头回在临江鼓楼上见你,便知你伶牙俐齿,想不到今儿又见着一番。”
时瑾知他说的是方才甄氏一事,因问了句:“秋姨娘真是母亲做主给你纳进来的?”依颜九渊的性子,秋姨娘若是甄氏的人,他哪里肯。
“也不算,”颜九渊扬扬眉,“人其实是祖母看好的,她经了道手而已,只是当初秋姨娘进府,也给她使了些银子罢了。”
时瑾笑了笑:“怪不得我说以母亲的名儿包些银子她便不说话了。”
“她怎么说?”颜九渊点点她鼻尖,“她差差被你诓进几十两银子来。”
时瑾掩了掩唇,正说着,权妈妈进来道:“雅风居那边都收拾好了,秋姨娘就在二门外,等着与爷和夫人辞别呢。”
时瑾讶异道:“这般快?”
其实自打颜九渊那日发了话,两天前就有丫头婆子给她收拾好了,只等着时瑾和颜九渊回来再下句准话而已。
权妈妈因点个头,问:“爷和夫人见么?”
时瑾侧头笑看颜九渊,道:“爷要叫她进来么?”她与秋姨娘可一点情分也无,人家来辞别,想必真正想见的也不是她。
颜九渊捏她的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说:“还吃味儿?”
时瑾心说她犯得着么,笑得更是情真意切,问:“要么我出去走走,让她与爷单独说说话?”她说着,便要起身。
颜九渊一把拉着她,吩咐权妈妈:“不必见了,让她直接走就是。”
说完,扣着时瑾的腰,咬牙道:“你敢走。”
权妈妈退了出去。
垂花门外。
秋姨娘哭得梨花带雨,一身浅蓝色衣衫更显素净柔弱,听了权妈妈的话,差点儿哭倒在门前,求道:“烦请妈妈再替我禀一声,我就与爷说几句话,到底我也伺候过他,不能就让我这样回去了呀!”
权妈妈面无表情,示意小丫头拉着她走。
秋姨娘到现在还不太明白到底哪里惹怒了颜九渊,她不就是想见他一面?又有什么错了?这男人,当真是薄情的东西!
正房内。
时瑾等了一会儿,权妈妈回来报:“秋娘子走了。”——姨娘的名儿也没了。
时瑾转头看颜九渊,颜九渊还在看书,只是随口“嗯”了声,便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等权妈妈出去,时瑾便拉着他一只手晃了晃,说:“真走啦。”
颜九渊把她拉到身边,两腿环过来夹着她,蹭蹭她的脸,时瑾扭过头,说:“往后就剩我自己了,怎么办?你若是与我置了气,也没旁处可去了。”她边说边揪颜九渊的脸,心里头真有些想笑。
她原本以为多难的事呢。
上辈子她用了那么大的劲儿也没把潘姨娘赶出去。
可今儿……她是不是在做梦?
时瑾笑着笑着,眼里不知怎么泛起泪花。
颜九渊把她抱在怀里,下巴蹭她的脑袋,低声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是十万啊,你们是不是少看了一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