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2、第 2 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四更左右,沈时瑾醒了一回。

帐中昏昏,她睁着眼瞅了半天帐顶方逐渐适应黑暗,慢腾腾伸出双手相互搓了搓——没有灼痛,也没有变成森骨。

她吊着一口气,又慢慢摸向自己的脸、脖子、手臂……

“小姐是醒了么?”绿绮一直同榻守着她,此时便将一边帐子挑起些,让微弱的灯光透进来。

沈时瑾缓缓坐起,额际满是细汗,怔忡地看着她。

——她许久没再见过绿绮了。跟陆瓒入京后,她的婆母陆焦氏便有意无意地说,该给陆瓒抬一房姨娘,或是挑个通房也行。陆焦氏提了绿绮两回,沈时瑾自是不肯的,却也因此心下生了嫌隙,之后匆匆将绿绮随便配了个人,打发出府,直到后来,她身边没有了得力的人,才暗暗懊悔。

绿绮看她眼神发直,以为是又想到嗓疾上头了,忙披衣下地,轻声道:“小姐昏睡这一整日,定然口干了,我温着水呢,现倒去,您抿几口。”

说着去将灯芯儿拨亮些,提了小炉上的铜壶倒水,沈时瑾的嗓子现经不得一点儿稍烫的东西,绿绮边用两个茶碗折水边又说:“晚间老爷来坐了好半晌呢,看着咱们几个给小姐喂了药才走,也是心疼,只是嘴上没说罢了。”

沈时瑾恍惚地听着,挪坐起来,一眼一眼地打量自个儿的屋子,灯火暗,瞧不仔细,可不用瞧仔细她也清楚地知道哪件物什是摆在哪处的。

这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再熟悉不过了。

绿绮端水过来,见她只着单衣坐着出神,忙要给她披衣裳,沈时瑾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绿绮刚刚端着杯子,指尖儿是热热的,沈时瑾肩膀一松,冲她笑了笑。

——她真的又回到十六岁这一年,昨日在祠堂里,还当自己是在梦中。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她嫁给了陆瓒,而致使她嫁给陆瓒最直接的原因,便是前几日的事情。

五日前,袭爵不久的益王携王妃游钟鼓楼,益王妃下帖邀沈家太太和小姐同去。

太太巩氏得了帖子,合该带沈时瑾和沈时琬前去,可沈时琬得了伤寒,那两日病得正重,只得带了年纪稍小的沈时璎。

走前沈道乾让三姑娘沈时m也同去,巩氏默了默,也便带上了她。

到了鼓楼,沈时瑾才见除去益王妃邀的女眷外,益王还叫了几位府学里的学生来,要比谁的词赋得好。

陆瓒也在这几人里。

沈时瑾本不愿意来,此时见他在,却忍不住心生欢喜,也没心思赏景,总悄悄觑着陆瓒的影子。

一行人先后在鼓楼上游览了一番,因着这日天气晴好,益王便命人在外头铺上席子,摆了桌案,边小酌边和诗助兴。

女眷在外首,中间隔了座镂空屏风,如此不仅声音听得真切,亦能透过空隙将人看个一二。

沈时瑾不爱这种热闹,对旁人的文采高低更不感兴趣,就支着下巴浅抿果酒,瞧那远处刚刚抽了嫩芽的垂柳。

她想起有一回在府里遇见陆瓒,正值夏日午后,沈道乾午睡未起,陆瓒恐扰了他,便捧了本书坐在柳荫下看,不久小厮来喊他,他多半正读到兴头上,眼睛还未从书上移开,站起身就跟着走,结果一头撞在了柳树上。

沈时瑾在不远处看见,又替他觉得疼,又有点儿想笑,正忍得辛苦,冷不防陆瓒转过身,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沈时瑾也笑不出来了,原想让人给他弄冷帕子敷一敷,又觉尴尬,嘴上偏说:“走路不看路,活该你撞个满头包。”

陆瓒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也没说什么,抬手摸了摸额头,难得的有些脸热。

沈时瑾被他看着,一时无措,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匆匆走了。

之后有一日,她在父亲书房翻看一本县志时,见里面夹了片柳叶做签,想来就是那棵柳树上的。

她想到这里,唇边不自觉带出了笑意,一旁的沈时m见她这副样子,扯了扯她的衣袖。

“长姐怎么了?”沈时m小心地看着她,“可是酒劲儿上头?用不用……”

她话说到半路,沈时瑾摇摇头,身子一下绷直了——她听到了陆瓒的声音。

不过是和两句诗而已,又不是与她说话,她紧张个什么?心里虽这样想,眼睛却丝毫不敢往屏风处看,只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杯盏。

陆瓒的声音不大,她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听屏风另一侧忽地爆出了一声很夸张的笑大笑,有人怪腔怪调地叫道:“不愧是临江才子!好诗!好诗!”

笑声之大,透屏而过。

沈时瑾一阵膈应,觉这笑声颇是刺耳,顿了顿,偏头觑向屏风的镂空处。

这时她看见前面的益王妃欠了欠身,目光也转向了屏风处。

另一侧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了过来:“……本王去岁便想邀诸位来此游览一番,只是头年的二月正赶上春闱,诸位赶科场还来不及,谁有心思陪本王戏游?”

有人应了两声。

沈时瑾蹙了蹙眉头,预感不大好,紧接着就听益王哈哈一笑,又道:“本王知晓临江出才子,陆秀才的大名更是连南昌府也传遍了,因而此次本王特地请来见识见识。不知陆公子去岁春闱时中了什么名次?说出来,好叫本王也一道贺一贺!”

沈时瑾此刻透过那镂空处,正望见陆瓒挺直的背脊,她心里一紧,隐隐冒了火气——听这位益王爷的怪腔怪调,必然是知道去年二月陆瓒无缘春闱的,眼下这样说起,分明是故意给人难堪。

她双唇紧抿,望向陆瓒的眼神藏了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听陆瓒平淡回道:“王爷实在高看陆某了。乡试时陆某便落了榜,并无资格参加春闱。”

他的声音里没有尴尬,也没有恼丧,如他笔直的身姿一般,不卑不亢。

益王瞧他神色,皮笑肉不笑地“呀!”了一声,慢腾腾站起身,提壶到了杯酒,一面说:“竟连举子都未中?看来昔年盛赞之下,陆公子是名不符实啊。”

说罢,他举起杯,嗓子里重重咳了一声,竟一低头往杯中啐了口痰,继而递给陆瓒,阴测测道:“这杯酒本王敬你!预祝陆公子下回能乡试得中,否则……”他拍拍自己的脸,“本王脸上也无光不是?”

益王刚刚地咳声甚大,女眷这一侧亦听得清清楚楚,明明前一刻还是一派和乐,下一刻,屏风两边都是落针可闻。

益王这番突然发难,显然是针对陆瓒,相陪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同窗中有一人张了张嘴,但不明内情,终归什么也没说。

益王的胳膊还直直伸着,看那样子就差将那杯酒给陆瓒强灌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僵持。

巩氏也看到是陆瓒了,她到底也担着一声师母,便赶紧站了起来,只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着急,听见沈时瑾的声音道:“回王爷,并非是我兄长不想喝这杯酒,只是他这几日咳得厉害,大夫交代,万万不能沾酒的,还请王爷见谅。”

她声音清越,又带着一点儿吴中口音,透过屏风传过来,竟有丝娇软。

席间的人不由全朝她看过来。

陆瓒也听见了,袖里手蓦地一紧,随即又松开,不再说话,抬手去接那杯酒。

益王却没有松手,挑挑眉,拖长音儿“嗯?”了一声,阴测测地打量陆瓒。随即,他一扬手把酒盏扔了出去,提壶直接绕过屏风,走到了女眷一侧。

他刚刚已透过屏风盯了这美人半晌。

美则美矣,可惜了。

巩氏见他这样过来,吓了一跳,心里又觉不合礼数,可还是福礼说了句:“妾沈巩氏给王爷见礼,两个孩子不懂事,有莽撞的地方,王爷大度,还请莫怪。”

益王却也不看她,眼神在沈时瑾身上兜了一圈,忽而牵起一边嘴角笑了笑,命人重新取了只酒杯过来,边斟酒边瞄着沈时瑾问:“兄长?”

沈时瑾垂着眼,应道:“是。”

陆瓒拜了沈道乾为师,沈家几个女孩儿日里见了陆瓒都称“陆哥哥”,她这一声兄长并不为过。

益王斟满了酒,盯着她,目光有些玩味,片刻后两指捏杯朝沈时瑾递过来,“既然陆公子不能饮酒,你二人……兄妹情深,沈姑娘可愿代你兄长饮了这杯?”

他故意加重了“兄妹情深”几个字,面带讥诮。

沈时瑾也不脸红,仿佛未听出他的调笑,微微一福身,“王爷既如此说,自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我与兄长都酒量不济,今日怕只能饮这一杯,多了便醉了,扫了王爷的兴便不好。”

——他怕等会儿益王又故技重施。

益王眯了眯眼,“若是沈姑娘喝,自然也就这一杯。”

益王妃也站了过来,拉拉益王的袖子,提醒他在座的都是官家女眷,闹起来不好,被益王横了一眼,便低头不出声了。

沈时瑾没再多言,将酒盏接了过来,还未喝,陆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抬手压了一下,沉声说:“给我。”

沈时瑾没看他,后退半步,以袖掩面,一口将酒干了,继而杯底一翻,亮给益王看。

益王不料她喝得如此爽快,面色变了变,渐渐透出些阴鸷来。

安静半晌,他命人将酒都撤了,再没提方才的事。

这么闹了一回,众人也没有了再赏景的心思,又坐了不多时便散了。

此事后来虽传成了好几种样子,但除了几个当事的,没人知晓沈时瑾因这杯酒伤了嗓子。

沈时瑾轻抚自己的嗓子,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她却还记得这般清晰,大抵老天爷也是觉得她活该,因而虽叫她回到了十六岁,却依旧是在伤了嗓子之后。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绝对一番终末忍界你老婆掉了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奸夫是皇帝五胡之血时代盖世双谐信息全知者玄尘道途反叛的大魔王
相邻小说
代罪小婢乞儿弄蝶仙子戏王爷:蔷薇小婢女狂夫:娘子,你要负责!农门坏丫头猫的遗产娇妻软萌:国师别掐我桃花朕的皇后很娇软得宠娇妻软绵绵:霍少,打脸疼不?重生嫡女打脸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