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彦慢条斯理的进食,轻笑不语。
大快朵颐的黎绛不用一会儿便将一整盘意大利面尽数果腹,她看着霍斯彦倏然痴痴得笑了,那笑容极其灿烂,却让他不由毛骨悚然。
这丫头是撑傻了?
看着空净的餐盘,黎绛想起了曾经的他们。
彼时是她来到德利拉维尔过的第一个生日,那天霍斯彦正好休息在家,于是她几近无理取闹的吵着他给她做生日蛋糕。
想来也对,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哪会做蛋糕这种事儿啊?他错愕,可最后还是逼得城堡厨师手把手的教。当时黎绛正在室外的草地上玩滑板,透过封露台看着厨房内的他手忙脚乱和厨师无奈惶恐的指导时肆意大笑,最后蛋糕虽然烤焦了些,但涂上奶油也挺有模有样的。
"呐,生日蛋糕。"他没好气的说。
她乐了,将沾满奶油的小嘴巴亲上了霍斯彦的脸庞。
少年蓦地僵硬,她却笑的无辜,还故意将满手的奶油抹上了他的脸,问道,"咦?阿斯,你脸红了吗?"
那段单纯的时光,即使是多年后想起依旧会唇角上扬。
"咣当——"是餐叉放下的声响。
霍斯彦抽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半响,语气里有了明显的妥协,"绛儿,你说的对。"
黎绛"啊"了一声,看着他眼时渐渐有了聚焦。
霍斯彦亦在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有些事实,我确实不该瞒着你。"
唇角的笑容收敛了,黎绛的心跳不由加促,这太突然了,她甚至不知道该用哪一种情绪来面对他终于的坦白。
"我的母亲。"她轻声出口,却发觉这几个字吞吐在唇齿是万分的凝重。
霍斯彦盯着她,终于缓缓的道出,"你的母亲叫黎泽勒,她姓黎,是中国人。"
姓黎。
所以,她黎绛原来是被冠上了姓氏的对吗?
"那我的父亲是..."一开口,她竟然发现此刻自己的唇齿开始颤抖。
"克利斯·雅拿,他是个意大利人,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很出色的科学家。"霍斯彦看着她,只是一眼便看穿了她欲言又止的疑问,"是,他们当年都在为曼雷克工作。"
黎绛胸口一窒,不安在心中扩散。
将她的神情全部落入眼里的霍斯彦心底泛起心疼,"当年Rc病在全球肆虐,你父亲是因为研究感染而去世。"
Rc病,黎绛心下一惊,却是对这个疾病有所了解的。那是个她所不了解的年代,一种由冠状病毒引起的传染病如死神贺礼般突然降世,它堪比后来的非典,却是比非典更加恐怖极速传播的疾病。
"之后的一切都是个绝密,应该说如今并无几人知晓。"霍斯彦的声音继而道。
黎绛看着他不语,安静的等待下文。
"当时,全球许多个国家的实验室都在通力研究治疗Rc病的方法,可惜都是无从下手,但是,曼雷克找到了点燃蜡烛的火苗。"
"那是一种新型的RNA病毒,c区的研究者们培育出它时发现它具有强大修复机能和抑制其他病毒生长的现象,我们为它取名为——墨格拉。"
听到这时黎绛彻底震愕了,她开口,"墨格拉?不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复仇女神?"
"是,墨格拉是个生化研究项目,在当时是在全面保密下进行的。"霍斯彦盯着黎绛说道,"而你的母亲,黎泽勒博士,便是当时参与核心研究的重要人员之一。"
黎绛感觉自己失去了声音,原来,她有母亲,原来,黎是她的姓氏,哦不,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她或许应该叫拿雅。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霍斯彦,"那...后来?"
霍斯彦敛下眼眸,语气凝重,"后来,实验出了意外。"
她蓦地僵硬。
"墨格拉并非是普通病毒,曼雷克在创作它的同时也并非对它了如指掌,研究者们想将它与宿主融合,但是它太强大,甚至,我们无法驾驭它。"霍斯彦说完叹了口气,"很多患有Rc病的志愿者在试药后奇迹的有所好转,就在曼雷克认为自己成功时,意外也随之而来,那些接受实验的志愿者们在一个月之内陆续死亡。"
"全死了?"黎绛郑愕。
"是,二十人全因心脏骤停死亡,不仅如此,连研究人员也被感染。"他凝重的语气浮现出一丝痛楚,"其中,也包括了我的父亲。"
灯光打落在黎绛的侧脸上,室内再舒适此刻也没有驱除她内心泛起的微寒和惊骇。
"那本该是被勒令停止的实验,可同样也有人看上了墨格拉的神秘和尚未开发的无限可能,他们觊觎它能创造的财富和背后足以名留千史的力量,当时在c区,有不少研究者支持继续研究。"
原来欲望和贪婪足以如一场大火让人性燃烧殆尽,原本以拯救为初衷最后变为了利欲熏心的厮杀。
"那一场意外的大火几乎烧毁了大半个曼雷克总部,死伤多数。"他抿唇,神情似是在思索,"而不少人也在那场大火中失踪,你的母亲也失踪了。直到三个月后有人在纽约边郊的汽车旅馆找到了她,可找到黎泽勒博士时她已经死了。"
当时确实无人想象,失踪了三个月的生物工程博士居然在公路边的汽车旅馆被保洁人员发现,当时她已经死了四天了,法医报告的死亡原因是动脉注射空气引起脑部血管空气栓塞致死。
黎绛的眼眶蓦地红了,"所以,我的母亲是被谋杀的?"
"并不排除这个可能。"他没有选择避而不答。
"不..."她抱头轻声哀嚎了起来,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般悲咽,后脑熟悉的疼痛伴随着前所未有的锥心一寸一寸蔓延在她的全身。愈发模糊的视线闪过一幅画面,全然的白色空间里,她,终于看清了...
胸口像是被人钉在十字架上,挣扎也是徒劳。
好像又听到了破碎的声音,是梦吗?
在黎绛很小的时候曾单纯得想过,虽然忘记了一切,但曾经的她应该是有个家的吧,有爱她的父母,都是定居在纽约的普通职员。他们或许并不富裕,平凡得住在小却温暖的公寓里,但在周末一家三口还是会骑车到上西区的河滨公园吹吹风,满足的生活是平淡幸福的。
可事实是,她的父母是纽约著名的生物工程博士,父亲在Rc病的研究中感染去世,而母亲却在失踪后惨遭横死。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梦,现实有持无恐得嘲讽着她的天真,原来她始终孤独。
"曼雷克当然派人查找过,无论是警方还是私家侦探都没有头绪,直至今日。"他说的很轻,目光自始至终的盯着黎绛,在看到她震愕到痛楚然后渐渐放空的眼神后他的心也不由紧拧。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多么希望可以让她少些伤痛,那些无谓的枷锁不要也罢!可惜他无能为力,他甚至感受不到她真正的伤痛,就好比此刻他除了心疼只剩下默默注视的力量。这也是霍斯彦这么多年不愿告诉她事实的原因。
"阿斯,原来只有我..."黎绛低声说着,唇角却如一场樱花雨般绚丽得了笑了,"我看见了,原来是我...那张脸,原来是我自己的。"
霍斯彦皱眉,忍不住起身将她纳入怀里,怀中的女人却安静的诡异。
每一次,伴随着后脑袭来的痛意,一块块支离破碎的片段闪跃,但最终的混沌终究归于那片白色空间,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她,那张脸,她总是看不清。
"别怕,绛儿...你还有我,有我在。"霍斯彦的嗓音唤回了黎绛空洞的意识,她愣愣得看着他,然后,勾住了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霍斯彦黝黑瞳仁蓦地一缩,贴着她后背的大手绕到了后脑勺,热情的回应着她的大胆。
他何尝不懂她的无助?既然她想要这种真实的温度,贴紧的距离,他给。
浴袍散落,一室旖旎温度攀升而上。
商羽成盯着眼前的男人,五分钟。
极简雅致的餐厅内人不少,起码在外人看来靠窗位子的这对俊男美女在这个上午很是养眼。
"商小姐。"
"路,路离是吧。"她也开口,意外的结巴。
他怔了怔,笑了,"是。"
商羽成看着眼前的路离·肖,纯正的美国男人,金棕色短发配上立体深刻的五官极为帅气,他身上处处彰显着开朗自由的气息。听说是个影视制作人,三十一岁的他拥有自己独立的公司。父亲凯文·肖是曼雷克集团董事会的第二股东,母亲是知名石油大亨的女儿。
不得不说,抛开他出色的外表和能力不说,单是他的家世便已足够让太多名媛佳人驻足的魅力。
这对商羽成而言是压力。
"哎..."她垂首,一脸漫不经心。
"你叹什么气?"
"跟一个太优秀的男人相亲确实让人感到难为情。"
"我会当成赞美来听。"路离唇角勾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