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言有十个儿子, 目前有五个儿子成亲,分别是秦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和六郎,除了秦大秦绍的妻子尉迟氏不在怀荒, 剩下的四个媳妇都住在将军府中。她们不是怀荒出生当地大族,就是部落酋长之女。谢兰因并不是严苛的婆婆,也不是她们亲婆婆,懒得给儿媳妇做规矩, 除了初一十五外, 都不要儿媳妇晨昏定省。
这点秦宗言颇有微词, 总觉得妻子对儿媳妇太放纵,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谢兰因振振有词, 让儿媳妇晨昏定省,不止她们要早起, 自己也要早起, 谢兰因一个月早起两次都觉得痛苦,都别说是天天早起。秦宗言心疼爱妻, 不忍她早起,就在别的方面维护妻子的威严。在秦宗言各方面的重视下, 四个儿媳妇从来不敢对这个弱不禁风, 看着比她们还年轻貌美的婆婆不敬。
谢兰因看到四个站成一排的儿媳妇, 她对四人说:“今天天色晚了, 你们都会去吧,明天再来见你们妹妹。”说着她就带女儿回房。
四个儿媳妇面面相觑,她们知道阿家率性而为, 但是如此率性而为,她们还是有点不适应,怎么说都应该跟她们打个招呼吧?
谢兰因可不管儿媳妇怎么想,她对儿媳妇和善,讲到底就是不在意,她怎么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让女儿劳累见客?她对秦纮倒是多说几句:“五郎,多亏你把这丫头带回来,她胆子越来越大,该打!”
秦纮道:“阿菀还小,偶尔有些淘气也正常,母亲不要责骂她,明天我再给阿菀多配几个亲卫,阿菀就能在这里随便玩耍。”秦家在怀荒是土皇帝,谢知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
谢兰因笑着说:“家里宠她的人够多了,你再宠她,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秦纮笑而不语,这算什么宠爱?秦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如此?反而阿菀说是在京城受尽宠爱,可行事谨慎的让人心疼。她今年刚十五,正是该举行及笄礼的时候,可因为陛下亲征,她连笄礼都不办了,这种生活还不如在怀荒逍遥自在。他见谢知满脸倦色,也没有跟两人多说话,让谢知先去换衣洗漱。
他走出正院想到,这里是父亲和母亲的正院,阿菀住在正院不方便,秦纮沉吟一会,吩咐身边僮儿盗骊道:“去把月樨院收拾出来,让小娘子住到月樨院里。”他想了想又吩咐说:“那里摆设太少,你开私库让小娘子的丫鬟去挑选,她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阿菀的丫鬟应该知道她的喜好。
盗骊瞪大眼睛看着秦纮,见秦纮冷眼瞪着自己,他连忙结结巴巴的应是:“我这就去。”月樨院是未来女君的院落,少郎君要把这个院落给谢小娘子住?少郎君就不怕外人多想吗?
秦纮让谢知住月樨院也是无奈之举,阿菀到底已及笄,不能住在正院,但家里除了正院、几个嫂子、弟妹的院落,只有月樨院才有地暖,阿菀在京城舒服惯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在怀荒住的委屈?
月樨院数年之前就已经建造好,虽一直没有主人入住,但院子还有到扫的下人,院子一直干净整洁,火道也时常有人检查,上个月才烧过一次。盗骊一面吩咐下人把火地烧起来,一面让人开库房把库房里珍奇摆设取出给谢小娘子赏玩。
玉蔓和零露也过来安置房间,谢知这次离京,别的都没有带,只带上了她的床褥,她认床,床可以换新的,但床褥必须要自己用惯的。
家里四个娘子皆咋舌看着家里的下人来来往往,这哪是来了表小姐,分明是来了活祖宗,就是家里的小娘子也没这份待遇。四人想着明天总要给这位表姑娘见面礼,不然惹阿家和少郎君不悦,她们日子也不好过。
谢兰因还不知道秦纮开月樨院让女儿住,她带着女儿回先正房洗漱,虽已过腊月,但正房里依然烧着地暖,谢知一入房就脱下披肩。她这一路上几乎没出马车,又时常有洗漱,身上并不脏,但到家不洗澡她心里不舒服,她泡在热水里,觉得浑身都活过来了。
谢兰因问女儿:“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有甲一伯伯和凤容在,怎么可能遇到危险?”谢知先用澡豆把自己从头到尾洗干净,然后泡在牛奶里舒缓酸疼的肌肉。
“你跟阿容是怎么回事?”谢兰因问出憋了许久的疑惑,阿容不是五郎的未婚妻吗?为什么现在变成女儿的人?
“阿容跟我是好姐妹。”谢知将秦家的打算跟阿娘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我替阿容气不过,就做主让她把赫连家的产业夺回来,阿娘你跟大人求求情,让他饶了阿容这一回可好?”
谢兰因恍然大悟,难怪她怎么觉得阿容对秦宗言和五郎这么奇怪,原来他们是打着让阿容做妾,再在京城娶个正妻的打算,这些男人真是会想!谢兰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又问女儿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偷偷来怀荒?”谢兰因可不是秦纮,秦纮色令智昏,只当小丫头一时兴起就来怀荒,谢兰因不觉得女儿会如此任性。
谢知悻悻道:“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哪知道都快到怀荒,还遇上了五哥。
谢兰因没好气的说:“你这是惊喜?惊吓才差不多!”她恨恨的轻戳女儿小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野!你知道路上有多危险!”谢兰因想到女儿先前居然遭遇狼群围攻,就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你知道你被那些蛮族抓回去的后果吗?”
谢知嘴角浮起不屑的笑意,“那也要他们有命抓我。”
“你以为就你凭那几个侍卫就能比得过那些蛮族骑兵?”谢兰因气得声音都抬高了几度。
谢知见阿娘生气,连忙她哄:“阿娘你别气,我是有万全把握才出来的,你别看我身边才那么多人,其实还有不少人在暗处,凤容有个部落,大约一千人在附近,且我这五百侍卫,足以抵挡数千人。”
谢兰因哪里信她,“你尽管胡吹!”
谢知:“……”阿娘对我太不信任怎么办?谢知是做了充足准备才出来的,她也很珍惜自己小命,草原骑兵是很强悍,可再强悍对上火|药都是白搭,谢知这次出来准备了不少火|箭|筒,就是为防身。
“阿娘,你说我跟大人、五哥作笔交易,他们会把阿容这件事略过吗?”谢知问谢兰因,她所谓的略过就是认可阿凤是赫连家的继承人,跟勿忸于波完全分离。
谢兰因问:“你要做什么交易?”
谢知说:“我有一种疗伤止血药。”
谢兰因脸色微变,“效果如何?”
“应该比现在军中止血药有用。”谢知说,她知道现在军中止血药只给军官使用,小卒是用不上的,除非是上官给他。这倒不是说军营有意划分等级,而是止血药实在太少太珍贵的,只能供给上层军官。
“这事等你大人回来再说。”谢兰因问着女儿,“你不回京城了?”
“不回了,我好容易才跑出来,干嘛回去?”谢知伸了一个懒腰,“我要回京,这辈子就别出京城了。”以拓跋曜变态的占有欲,知道自己趁着他离京跑出去,他下次离京前肯定把自己关起来。
谢兰因问着女儿的计划:“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谢知说:“我还没想好,我可能以后去高昌、龟兹、于阗那边暂住,等南方安定了,我再去南方定居。”她不能留在怀荒,留下只会让阿娘为难,她要留下,拓跋曜的怒火只会针对继父。
“我让凤容在那里建了一大片牧场,里面还种植了不少甘蔗和棉花,白糖和棉布都能远销域外。”赫连凤容的祖父在西域纵横多年,早就扬出不小的名声。赫连凤容有她的支持,有暗卫武力震慑,顺理成章的接下祖父的在西域的担子。
她在高昌、龟兹附近购买大量的草原放牧,同时种甘蔗和棉花,在当地加工后运出来成品出来销售。不过两三年功夫,牧场就出具规模了。本来谢知想去南方隐居,可现在南方正在跟魏国开战,谢知能来北方。
“你准备怎么去那边?”谢兰因问,女儿只身去西域肯定不行,拓跋曜现在是分|身无暇,一旦等他回朝,如果知道阿菀去西域,他就算派兵也会把女儿抓回去。
“我死遁。”谢知说,她之前的设想是留在京城,推动太皇太后不许她入宫,她也不嫁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跟拓跋曜渐行渐远,他也不会再逼自己入宫。可她没想到她梁国那位叔祖居然会北伐,更没想到拓跋曜会亲征战,这种天赐良机谢知要不抓紧就傻了,她赶紧收拾包袱来找阿娘。
“我想这里一直跟各部有混战,我干脆将死遁原因推给柔然好了。”反正柔然跟魏国是世仇,她死于柔然之手,总比她在家里死遁好,这样拓跋曜的怒火只会针对柔然,不会针对别人。
“你这主意好!”谢兰因轻轻拍手说,“我跟你一起走。”
谢知一愣,“你走了大人怎么办?”她只是来陪阿娘一段时间的,顺便计划怎么坑柔然,并不准备带阿娘离开。
谢兰因疼爱的摸着谢知的小脑袋,“傻孩子,阿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丢下所有人都不可能丢下你。”谢兰因想了想说,“不过死遁这计划还要好好考虑,不能连累别人。”
谢知有些心虚,要是继父知道阿娘准备抛夫弃子跟自己离开,他会疯吧?可是谢知心里也希望阿娘陪自己的,反正她也不会让阿娘跟她吃苦。
谢兰因了却心头大事,欢天喜地的让女儿起身,给女主换上她给女儿新作的衣服,又让丫鬟给女儿擦干头发,“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远在战场的秦宗言此时还不知道,他爱妻已经跟女儿相约私奔了。
“夫人。”丫鬟进来通报说,“少郎君让人送了好些饭菜过来。”
谢兰因让丫鬟留秦纮一起用膳,又对谢知说:“今天你先住客院,明天我再给你收拾房间。”谢兰因眉头微皱,家里除了主院,和几个成亲郎君的院落,就没有有地暖的房间,只能让女儿烧暖炉将就了。
“不用这么麻烦,天气也不冷,我就住客房就好。”谢知说,反正她也待不长,谁知道拓跋曜什么时候回来,她动作要快。因要跟秦纮一起吃饭,谢知让人将湿发梳成发髻挽好。
秦纮让人做的都是清淡的、谢知爱吃的饭菜,他对谢兰因说:“母亲,我已经让人收拾好月樨院,就让阿菀住在月樨院吧。”
谢兰因道:“那是你的新房,阿菀怎么好住进去?”
“反正我现在也不住,让阿菀住又没关系。”秦纮满不在乎的说。
“不行,哪有新房先住人的。”谢兰因坚决摇头。
“等我成亲,月樨院肯定要再翻新,母亲不必担心。”秦纮说:“怀荒这里冷,阿菀住别的地方,万一着凉怎么办?”
秦纮的话顺利说服了谢兰因,她笑望着秦纮:“还是五郎贴心。”
秦纮道:“母亲放心,阿菀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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