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纮目前是“养伤”在家, 谢知也都是乔装打扮后再出门的,她招牌的驼车自然是不能用了,改乘坐一辆小驴车。驴车空间狭小, 只能坐她一个人,不过里面被她布置的很舒服,到处都是柔软的垫子,她坐的也不觉得很累。她靠在车壁上, 透过窗帘的隙缝, 看着街道上的景色。这些年建德郡的变化不比怀荒, 也跟之前截然不同, 至少街上干净了许多, 来往的居民的精神气也比之前好很多。谢知微微而笑,至少自己做的是有用的事, 她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驴车驶出军屯,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一间破旧的农庄, 这里已经在建德城外了,农庄规模不大, 只有十来户人家, 耕地也不多, 大部分耕地都种了棉花, 少部分种了粟米之类的粮食。谢知的驴车径自驶入农庄之中,在农庄中间一座建造的最整齐的屋子外停下。
屋里正在纺纱的农妇听到驴车声连忙出来迎接,“三娘回来了!”
谢知含糊的叫了一声阿母, 由农妇扶着进入屋中,屋里坐着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见谢知进来,连忙上前给她行礼,其中一人正是代替秦纮关在家里的秦六,他叫了一声:“五嫂。”
别的男人垂着头不敢看谢知。谢知坐在上座,示意他们也坐下,那些男子先将放在的角落的箱子替到谢知面前,打开箱子,一片黄盈盈的光朝谢知照来,谢知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箱子里装的都是整齐的金砖,“这些金矿成色如何?”这么重一块金砖,谢知一只手都抓不来。只能两只手捧着。
“成色很不错,杂质不多,稍加提炼就能练出金子。”说话的秦六,这些金矿从下船到炼成金子,都在他眼皮底下进行。
秦家的炼金厂跟兵工厂开在一块,地处一个僻静的山谷之中,平时只负责打造秦家军的武器,无论是负责守卫的侍卫,还是谷中打杂的,都是秦家的家生子,他们平时绝少出山谷,可以说几乎是生老病死,都是在这里的。谢知不去兵工厂的原因倒不是秦家瞒着她地址,而是这个兵工厂位置隐蔽,想要进去还要爬山,谢知实在懒得爬山,才让人带着金砖出来。谢知看着满满的三箱子金砖,心中毫无波动,为了这三箱金砖,她先期投入不知多少钱,幸好她拉人参与,不然还没等她大面积开采,她就破产了。
秦六看着这些金砖,兴致勃勃的问谢知:“五嫂,你以后就准备把金矿炼制成金砖吗?”
“当然不是。”谢知摇头,“金砖不能吃不能用的,我留着有什么用?”
秦六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谢知说:“我准备开个金器作坊,专门打造金器。”他们有那么大一个金矿,金砖留一些备用即可,余下的都可以用来制成金器外销,把金子换成物资才是皇道。
秦六拈起一块金砖掂了掂,笑着对谢知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照着阿生出生时的体重打造一个小金人?”
谢知无语:“阿生要那么一大块金子做什么?”又不是造神像,还要弄个金身。
秦六却兴致勃勃的说:“给他长大以后玩呗。”
谢知依然摇头:“你想玩就自己玩,别给阿生造,他年纪小受不住这种福气。”谢知前世就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她前世后期沉迷修炼,看了不知道多少道家书籍,差一点就出家了。这辈子又经历穿越这种神奇事,对天地越发敬畏,很多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是我们秦家唯一的嫡孙,有什么承受不住福气的。”秦六不以为然,不过五嫂反对他也不会强迫,“我去跟阿耶说,让阿耶弄个金人。”
谢知不觉得大人会跟秦六一起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但是没想秦宗言居然一口答应,他不仅答应,还亲自带着谢兰因过来看秦六打造金人。谢知不明所以,不就是打造个金娃娃,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谢兰因抱着正津津有味吃手的胖孙子说:“你真当他们是造金娃娃?他们是准备铸金人。”
“铸金人?”谢知一怔,“他们为什么要铸金人?”
谢兰因道:“镇守这么大一个金矿,总要测一测凶吉的,而且——”谢兰因眉头不易察觉的微蹙,“陛下马上要南征,你大人也会跟着一起去。”
谢知恍然大悟,大人出征前都会铸金人测凶吉,他这次是准备两件事合在一起测,“阿娘,等大人出征,你到我这里来住吧。”
谢兰因有些犹豫:“我走了,家里怎么办?”
“大人不在,你留在家里做什么?二嫂、三嫂年纪都不小了,你该放手让她们管了。”大人不在的时候,谢知不觉得阿娘有留在秦家的必要,自古婆媳难处,与其留着相看两相厌,还不如跟她住一起。
谢兰因没有马上答应:“我跟你大人商量商量。”毕竟秦纮已经出族,谢兰因不想长留在这里跟女儿、女婿添麻烦。
谢知问:“大人什么时候走?”
谢兰因说:“大约还有两个月。”
谢知松一口气:“那来得及。”
谢兰因问:“你有什么东西要给你大人?”
“我让人在崖州栽培了些三七、裸花紫珠之类的止血药,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肯定能在大人出发前送到。”谢知一有海船,就专门分了两条去海南。海南自古就是华夏领土,海南岛的原住民也是华夏子民,谢知不打自己人,因此她去海南岛只为种粮食和草药。占城稻果然要在海南这种地方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据待在海南的侍卫说海南气候炎热,若不是担心地力不够,他们甚至可以一年种三季稻。
谢兰因惊讶的说:“你让人在崖州种粮食?会不会太远了?”
谢知解释说:“江南运来的粮食足够,我没准备让人从崖州运来,我就是想把稻种给原住民,让他们是试种。主要运还是运药材。”海南有水稻也有山稻,但是成熟期都比占城稻长,所以谢知想让海南的原住民把这三种稻子一起种,试试看不能改进下种子。要是她在江南,她也不用跑到海南这么远的地方试验。以现在的科技条件,建德这里根本不适合发展大规模的农业。
谢兰因微微颔首:“回头我让你大人给你算钱。”
“嗯。”谢知也不客气,亲兄弟明算账,她去海南养这些药材也是要钱的。
母女两人说话时,谢兰因只觉得衣袖上一阵潮乎乎的,她低头一看,不禁啼笑皆非,原来是阿生把口水都留到自己身上,她连忙用手帕给孙子擦口水,“他是要长牙了?怎么流这么多口水?”
谢知说:“他四个月就开始流口水了,流了两个月也没见长牙,估计是天生爱流口水。”
谢兰因啼笑皆非,“哪有天生爱流口水的?”她抬起孙子的小下巴想看他嘴里的牙齿,奈何阿生摇头晃脑的不配合,还努力伸出小手要谢知抱。
谢知抱过儿子,又给他按了按下巴,按去他源源不断的口水,“你这口水精。”天天流口水,流得她身上全是他口水味道,谢知都觉得自己有了儿子后都成黄脸婆了。
谢兰因啐道:“胡说什么?流点口水怎么了?我们家阿生流的口水都是香喷喷的。”
谢知:“……”虽然她看儿子的滤镜有城墙那么厚,可也没法子违背良心的说自己儿子口水都是香的。
“什么香喷喷?”秦宗言在外面待了一会,一直听到大孙子依依呀呀的叫声,他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进来看孙子,“来,让我抱抱阿生。”
谢知把儿子递给阿娘,由谢兰因交给秦宗言,秦宗言抱过大胖孙子掂了掂,满意的说:“胖了。走,跟阿翁去外面玩。”说着将孙子扛在了肩膀上。
阿生被阿娘突然送了出去,正要愤怒的嚎叫表示抗议,突然被秦宗言往肩膀上一架,他开心的咯咯直笑。等秦宗言扛着孙子出门,他看到那么多人就更兴奋了,抑扬顿挫的“啊啊——”叫着,这些人跟他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谢知养阿生养得精心,他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花园,平时陪着他的不是下人就是玩伴,秦纮又不在身边,因此他从来没见过成年男子。
众人看着将军合不拢嘴的将小郎君架在肩膀上,心中暗忖传言果然没错,将军迟迟不肯另选宗子就是等着小郎君长大。
阿生看到璀璨的金水,叫得越发响亮,要不是秦宗言搂着他,他就恨不得上去摸一下,秦宗言大笑,“小东西,这可不能乱摸。摸完你手也没了。”
阿生叫了一会,见自己始终摸不到金水,就转移注意力,在秦宗言怀里使劲扑腾,不是想去抓他的头冠,就是抓着他衣服往嘴里塞,还时不时在秦宗言玄色的衣服上印下一滩又一滩口水印。秦宗言从小带儿子带习惯了,很轻易的就把不停折腾的小东西按压下来,“你这小子还挺折腾的,跟你爹小时候一点都不像。”
谢知深以为然,阿生容貌虽然很像她跟五哥,可个性却不大像她跟五哥,他们小时候都没阿生那么调皮。
秦宗言和谢兰因在建德郡留了半个月,金人铸造很成功,秦宗言看到完美的金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他就知道他大孙子是福星。至于谢知让谢兰因来建德住下的提议,秦宗言一口答应,他出征,留阿镜一个人待在怀荒他也不放心,还不如让她留在建德城陪儿子、儿媳。
秦宗言甚至想让妻子现在就住下,不要跟自己回怀荒了,可谢兰因不答应,他还有一段时间再走,她亲自送他出征。随着夫妻两人年纪渐长,谢兰因对秦宗言的依赖也加深,对这种情况谢知乐见其成,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就是这个道理,父母、孩子不可能陪伴太久,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也只有伴侣了。
这次秦宗言留下秦二、秦七镇守怀荒,带老大、秦三、秦四出征。谢知不仅给秦宗言准备了大量止血药,还给他准备了很多用于包扎的纱布。战场刀剑无眼,她只能尽可能多的把自己想到的都备上。秦宗言看着儿媳源源不断送来的后备物资,笑着搂着妻子的肩膀说:“难怪人家说女儿贴心,我家那些臭小子就从来想不到这些。”
谢兰因皱眉不说话。
秦宗言见她满脸担心,心中既满足又心疼,他搂着她说,“放心,我要陪你一辈子,哪里舍得现在就死了?”
谢兰因斜了他一眼,“你就不说好话!”
秦宗言哈哈一笑,“好,我不说。”他亲吻妻子额头,“你在建德多陪陪阿菀和阿生,等我这次回来,我再也不出征了。”
“真的?”谢兰因仰头看着秦宗言。
秦宗言说:“真的,我年纪也不小了,该把战场交给年轻人了。”
谢兰因闻言一怔,“你这是——”
秦宗言缓声道:“秦家占着柱国大将军的位置也够久了,也该退位让贤了。”秦宗言早看出拓跋曜想收拢兵权,要是没有革岛,秦宗言肯定不乐意避让,可现在有了革岛,秦家就有退路,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谢兰因说:“你就不怕这一退就永远退出京城吗?”
秦宗言道:“没有京城还有平城。”
“平城都不是都城了。”
秦宗言微微一笑,“且看着吧。”除非拓跋曜能打破拓跋皇帝寿命的诅咒,活到七老八十,不然魏国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头疼,还卡文,卡到现在才更新,不会有二更了,明天应该三点—四点之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