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内侍监。”清脆稳重声音自常大用身后响起。
常大用转身, 就见林昭仪的心腹女官提着一只食盒站在建章宫侧门口,常大用脸上堆笑对女官道:“今天天这么冷,你还亲自来送膳食?”
女官笑着说:“这是我们昭仪亲自给陛下熬的羊汤, 陛下这些天忙于公务,常内侍监一定要让陛下注意身体。”
常大用连声答应,接过女官手中的食盒,心里明白这碗汤陛下是不会喝的, 最后便宜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陛下让他收下只是因为林昭仪目前是后宫份位最高者, 替陛下管理后宫。他要不给林昭仪这面子, 林昭仪怎么服众?
林昭仪就是林季华, 谢知离京后,太皇太后就一直生病不出, 拓跋曜立了林季华为右昭仪, 让她掌管宫中事务,作为宫中份位最高者, 林季华除了要管理后宫,最大的责任就是照顾拓跋曜。这几天天冷, 林季华担心陛下会受寒, 日日给他熬羊汤养身。
女官将羊汤递给常大用后, 悄声问常大用:“常内侍监, 陛下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女官说话有些犹豫,按理私探陛下身体是大罪,可是陛下自回京后就再也没有召过宫妃侍寝, 甚至连新纳的宫妃都没有。林昭仪倒是不急,可是女官着急,林昭仪虽说年纪也不大,可到底比不上新入宫、年轻鲜嫩的少女,如果再不趁着最后的时机抓住陛下的心,将来就没机会了。
女官的话让常大用笑容收敛,他拉着她走到一旁,低声训斥道:“你也是宫里老人了,不知道什么话该问?为什么话不该问吗?”
女官被常大用一训,脸色都白了,“我糊涂了,您别生气,我以后不敢问了。”
常大用眯着眼睛问:“这话是林昭仪让你问的?”
“不是!”女官慌忙摆手,“是我自作主张。”
常大用神色转缓和,“你先回去吧,以后这种犯忌讳的事少问。”
女官松了一口气,连声应是,也不敢在这建章宫多待,转身就走了。
常大用等女官走后,心中也有颇为忧愁,陛下以前谈不上无女不欢,但一月中总有半月会招人侍寝,可自陛下回京城后就再也没招过宫妃侍寝,就是新纳的妃子都不曾承宠,常大用再次长叹,要是谢娘子多好,有她陪在陛下身边,陛下做什么都开心。
常大用知道陛下心里还惦着谢娘子,不然也不会再次开窑烧祭红珠,说来也是怪事,这次开窑又是一次烧成功了,就是将作监的匠人都觉得谢娘子是有福气的人,就谢娘子这福气,恐怕让她铸金人,她也会一次成功的。常大用精心挑选了一串完美无瑕的祭红珠,又选了十来粒备用的红珠,都装在匣子里给谢娘子送去。又想到陛下说过,怀荒寒冷,要他挑几件貂裘给阿蕤。常大用便将私库里几件炮制完好的貂裘都挑出来给谢家送去,这些貂裘一色的纯白、玄黑,不带一丝杂毛。
谢简在接到宫中送来的赏赐时有些头疼,陈留看到两串完美无瑕的祭红珠,也吃了一惊,又看到几张完好的貂裘,不由跟谢简面面相觑,这些都是给阿菀的?陈留忍不住跟谢简说:“阿菀都成亲了,陛下也新纳这么多妃子,怎么还放不下她?”
谢简淡淡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陛下对阿菀是真心的,不然怎么会这么上心?”拓跋曜是陈留侄子,陈留如何不心疼?“太皇太后也太——”她不好说嫡母的不好,但是她要是不拆散阿菀和拓跋曜该有多少。
谢简暗想崔氏也算做了件好事,他可不想精心培养的孙女入宫,生不了太子还当不上太后,这种赔本买卖谁家乐意做?先前阿菀没离开京城时,世家送入宫的高门贵女,都是王贵人那种面上光,现在阿菀离开,送入宫的贵女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把这些都给阿菀送去。”
陈留刚心疼完侄子,又开始担心孙女和外甥:“这样会不会让阿菀为难?阿狼也会不开心的。”
谢简说:“不跟他们说就是,这些摆明就是陛下赏给阿菀的,难道我们昧下不成?”
陈留无奈,只能让人再次打包年礼往怀荒送去,这一来肯定要元旦以后再送到,也不算年礼了。
拓跋曜也想在元旦前给阿蕤送年礼,但是祭红珠烧制太晚,赶不上元旦,拓跋曜也只能在时候把赏赐送来。因为宫中陛下心情不好,太皇太后生病,宫中并无过年的欢愉,宫妃参加宴席时都是屏息敛声。只有几名妃子面上带笑,她们都是膝下无子的贵人,王贵人一死,她的三子一女都由几名宫妃分开抚养,长子由新入宫的王贵人堂妹小王贵人抚养。这些妃子早绝了争宠的念头,只想有个孩子,如今平白得了个孩子,大家能不高兴?哪怕这三个皇子不得陛下喜爱,他们都是亲王,将来他们就国,她们就是王太妃,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且不说京城这元旦过的如何,谢知在怀荒的元旦过的很非常热闹,已经快接近后世过年的感觉,不管外面是不是天气寒冷,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就是再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元旦这一日都会煮上一锅饭,大家饱食一顿。
外面的湖水也结冰了,很多人都在结冰的湖面上冰嬉。秦家几乎天天有宴席,高氏、贺兰氏几人每天都穿梭在各家各户交际,唯独谢知一个人躲在书房里不出门,她都快冻死了!她从来不知道没有暖气的北方冬天有这么冷!谢知出门吸口气都觉得冷,别说外出宴饮,她就跟柔娘、阿娘一起,躲在房里做自己的事。
高氏、贺兰氏之前见过谢兰因镇日躲在家中,对谢知和柔娘的情况也不意外,只笑她太怕冷,但平时来找谢知都是她们自己过来,尽量不让谢知出门。也亏得谢知忙着写书,不然她再宅,恐怕也待不住。柔娘倒是很喜欢这天气,她可以整天跟阿姊在一起!
当然跟谢知一起待在房里的还有六娘、七娘和八娘,尤其是六娘,谢知手把手一点点的把自己在宫里的经历告诉她,然后又给她讲历史上那些笑到最后的女子,无非靠的就是一个忍字,百忍成钢。六娘听得很认真,随着对皇家认识的渐渐深入,六娘对王府的生活除了期待还有害怕。谢知又安慰她,秦家也不是摆设,如果真受委屈也不要瞒着不说,大人会替她做主的,婉如清扬也会帮她的。
六娘连声应是,她以前只是感激五嫂肯把陪房给她,而现在她才知道这两个陪房有多珍贵。
白天有几个小姑娘陪伴,谢知又要写书,也来不及胡思乱想,等到了晚上,谢知看着空荡荡的半边床,她其实跟五哥也没待几天,可就是忍不住想五哥,她算着五哥离开的日子,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可也不过才三个月,还有三个月她才能跟五哥团聚。谢知伸手将抱枕搂在怀里,脸低头蹭了蹭,轻声喊道:“五哥。”
“嗯。”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知一时不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蹭蹭抱枕,准备睡觉,突然感觉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谢知震惊的瞪大眼,眼帘里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谢知怔怔的来着来人。秦纮低头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她鼻尖,“不记得我了?”
谢知不可置信的喊道:“五哥?”
“阿菀——”秦纮手滑入谢知的寝衣之中,声音暗哑的问:“你累不累?”
谢知手搭在他腰上,感觉他腰间紧绷的肌肉,仰头轻吻住秦纮的唇,用实际行动回到她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