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要不我明天去谢家提亲?”秦纮第一反应就是保护阿菀,他不想让她的身世曝光,这对她来说是个伤害, 哪怕谢家和宫中都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秦宗言看着傻儿子,“就算有这种流言,宫中也不会理会。”所以流言只能是流言。
秦纮说:“可是阿菀会伤心的。”
秦宗言暗忖:“是你这傻小子伤心。”他完全不觉得继女兼未来的儿媳妇会伤心,“等她们明天入宫后再说, 谣言也没传的这么快。”
秦纮也知道自己心急, “我去找阿菀。”说着他转身离开书房。
“回来。”秦宗言没好气的说, “你想现在怎么进去?翻墙?”
秦纮沉默, 除了翻墙他还有什么法子?
秦宗言语重心长的劝儿子:“横竖不急在这一时, 你不要因小失大,让谢家人觉得你轻浮。”
秦纮无奈的点头。
“郎君。”秦宗言的亲卫进来禀告道:“谢太傅来了。”
秦宗言立刻走出书房亲自去接岳父, 秦纮的也跟在去父亲身后来接祖父。
谢简不是来找他商量谢知身世的事, 而是跟他商量秦纮娶谢知后两家的对策,秦纮自请出族恐怕还不够, 秦家还需要其他的表示。这方面秦宗言早想好了,“步六孤家恢复汉姓。”他们当年是被开国太|祖赐姓才改姓步六孤, 现在陛下要鲜卑勋贵改姓, 他们家可以第一个响应改姓。
谢简微微颔首:“你是应该恢复汉姓。”他顿了顿看着秦纮:“秦家继承人你是否也要换一个?”秦纮都自请出族, 秦宗言总要再找个继承人。
“自古都是嫡长继承制, 既然阿狼不在,那就该轮到秦绍。”秦宗言提到长子时神色淡漠,不像在说儿子, 而是像在提起一个陌生人。
秦纮低头不语,父亲和谢祖父的谈话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秦纮更倾向父亲栽培二哥,他对秦绍没意见,只是单纯觉得他不适合当家族继承人,二哥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只要父亲肯用心栽培,他将来也不会太差。
秦宗言知道次子比长子好,可他又没准备把秦家交给别人,阿狼是慕容氏唯一的孩子,他欠慕容家太多,他不可能把家业给别人。秦宗言本来就偏心,一想到那孩子还是他跟阿镜的孙子,就更偏心了,谁不能从自己手里把他孙子的东西抢走。
就在谢简和秦宗言商量将来的对策时,谢知也坐在房中拿了一把角梳慢慢的梳头,一名神情温顺的少女坐在她身边,谢知听说宗人寺卿去找太皇太后了,谢知讥讽一笑:“我就知道那些人按捺不住。”
少女细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暂时不用管,反正不用半个月,这件事也就解决了。”谢知满不在乎的说,这时出手的都是小喽啰,无根无基,一心只想巴结太皇太后,不知从哪里听来这种谣言,就迫不急的的流传开来。这种谣言谢知懒得去管,谢家不承认,谁还能逼着她承认不成?
最多三天,她之前布下的局面就能展开,届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跟五哥身上,也不会在乎这件被高层压下来的传闻。其实要不是这件事牵扯到阿娘,本来谢知都想把自己的身份谣言提前传出来,横竖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不在乎更浑一点。谢知的行事从某种程度来说更像谢简,为了达成自己目的,她往往不择手段。但谢知比谢简有底线,她行事尽量不牵扯无辜的人,所以她大部分激进的行为只针对自己,不对针对旁人。
少女低声应是。
谢知又吩咐少女说:“让杨媪今晚就从宫里出来,记得什么都不要带,她损失的一切我双倍补给她。”
少女道:“姑娘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那人你们准备好了?”谢知问。
“准备好了。”少女说,“今天趁着运夜香时把人运进去。”
谢知微微一笑,对少女道:“等这件事完结,你们要是愿意,就去梁国找三姨。”
少女说:“杨媪想回梁国,我想跟姑娘一起走。”
谢知一口答应:“行,你们这一批都要离开,你们想去哪里提早都跟大伯说,我们好早安排。”待她跟五哥名分一定,她就要马上嫁给五哥然后离开,谁知道拓跋曜什么时候回来。
少女不确定的问谢知:“姑娘真要杨媪今晚就走?万一事情不成功——”
“不成功也要走,晚一天走她就多十分危险。”谢知正色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来都是我们的事。不仅杨媪要走,宫里另外两人这两天也要离开。不要小看太皇太后和陛下,他们都不是糊涂的人,太皇太后现在一叶障目,等她清醒过来,肯定要对宫里大清洗,你们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与其被她清算,还不如现在把自己价值利用完,早点离开。”
少女心中感动,知道姑娘这是为他们好,不然让杨媪跟王贵人当着陛下的面对质效果才更好,只是这样的话,杨媪就死定了,“姑娘放心,奴婢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事情没那么难。”谢知轻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们办事能力。”
少女被姑娘一鼓励,信心大增,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办成功的。少女在谢知房里待到晚上,趁着黑夜,由甲一领着偷偷离开公主府,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知轻舒一口气,偏头看着静静躺在妆匣中的散落的祭红珠,轻笑一声,想不到这条手串居然有这么多用。秦纮还给自己手串时,用金线将手串重新串过了,被甲一随意丢弃的祭红珠都被他找回来了,一粒不少。而现在谢知手里的手串少了两粒,谢知用金线将祭红珠重新串好,少的两粒用明珠重新补上,最后放在锦匣中,锦匣中还有一份密封好的信件,她看了手串和信件一会,合上锦匣,不再打开。
谢知在串祭红珠的同时,王贵人手中也拿着一串祭红珠,王贵人轻轻的摩挲着这串珍贵的祭红珠,当年陛下给谢知烧制祭红珠时宫里有多少人羡慕,可惜除了太皇太后和谢知,陛下不肯再给别人开窑。王贵人冷笑一声,陛下当时肯定不会想到,他这份恩宠现在变成对付谢知的利器吧?王贵人没见过谢知的祭红珠,没有察觉这串祭红珠品相并不完美,又几粒有些细微的瑕疵,这种瑕疵只有真正祭红的人才能分辨出。
跟祭红珠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谢知的手信,信上写的是“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谢知的字迹并不少见,她跟林季华和拓跋曜都是笔友,拓跋曜曾称赞谢知是书画双绝,不少人会慕名向谢知求字画,只能要能求到谢知跟前的人,谢知都来者不拒。就是王贵人也有谢知的字画,不过谢知向来谨慎,所写的书画都没有特殊寓意的。她一看这字就是谢知亲自写的,她暗忖不愧是太皇太后,居然连这种手稿都拿到手。
她看着蚕茧纸上刺目的“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心中冷哼,你以后去对别人说这话吧。王贵人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宫人道:“杨媪,劳你回去告诉太皇太后,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她本以为太皇太后不会给自己任何帮助,没想她居然让人给自己送来如此珍贵的物件,有了这些东西,她何须本家相助?王贵人想到本家对自己的漠然,就恨得咬牙,曾祖父、伯祖父不帮她,她就自己来。
杨媪是太皇太后宫中的老人,伺候太皇太后三十年了,在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王贵人以前以为她只是太皇太后宫里的老人,但不是心腹,没想她居然是太皇太后的暗子,太皇太后布置的果然够深。
杨媪恭声道:“王贵人,太皇太后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老人家只是让奴婢给你送了一盆牡丹过来。”
王贵人微笑的说:“杨媪说得对,我都糊涂了,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件事。”她心中冷笑,祭红珠、谢知的手稿,哪一样东西是好拿的?宫中除了太皇太后,还有谁有这种手段?不过既然太皇太后不愿意,王贵人肯定不会当着太皇太后面提起,她们两人心知肚明就好。
王贵人出生太原王家,她是王家嫡系嫡支的女儿,但她父祖不显,她真正的靠山是她的曾祖父和伯祖父,也就是因为她曾祖父还活着,他们家没有分家,她才能成为太原王氏的嫡系。王贵人的曾祖父是高宗时期的中书令,还当过天和帝的太傅,后来因为天和帝跟崔太皇太后闹翻,他受天和帝猜忌,又年老体弱才渐渐退出权力中心。
或许年纪大了,行事方面少了进取之心,王老太爷觉得自己三朝老臣,王家弟子遍布朝中,怎么都能名列甲姓,没必要要跟人争一时之气,所以王贵人说要借家族势力对付谢知,老爷子一口拒绝。他是看谢简不顺眼,可再不顺眼他也不愿意让王家变成女人们后宅勾心斗角的棋子。他们家族那么多人,在朝中各自为官,根基已深,不是等闲人可以撼动的,要对付也要对付谢简,对付一个小女孩儿有何意义?
陛下将来的宠妃可能多的数不胜数,他们一个个去对付,哪里对付的来?曾孙女自己不争气,跟陛下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抓住陛下的心,家族已经够帮她了,她还想把家族当成自己的打手?那也要等她成为了太皇太后再说。谢知再受宠,想要达到谢家在南朝的地位,他们家首先要有人,没人顶多就是显赫的外戚。
谢知入不入宫,王家并不急,急的是崔家,谢家跟崔家才是真对头,这件事崔家都没动手,他们王家干嘛动手?不过王老太爷不会反对太皇太后对付谢知,陛下对谢家够宠爱了,要是太皇太后能借此让谢知离开后宫,对大家也是好事,可他不会帮太皇太后动手,顶多在必要时推一把而已。
没有家族的支持,王贵人光靠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哪来对付谢知的能力?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恰好太皇太后派人送来祭红珠和谢知亲笔手信,王贵人又惊又喜,有了这两样,她还愁不能对付谢知?王贵人想到步六孤纮也是步六孤将军唯一的嫡子,继母又是谢知的姑姑,心中暗想真是便宜你了!要不是步六孤纮是最好的选择,王贵人哪里愿意谢知嫁给这样的年轻俊才?她恨不得谢知一朝跌入泥地才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