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分行机关大楼，副行长章东兴办公室。
此刻，章东兴坐在办公桌前，自己宽大的老板椅上，神情肃穆，他显然还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刚刚坐定，他便抓起桌上的电话，熟练地摁下一串数字。
功夫不大，电话接通了，对方“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章东兴劈头就问：“怎么出差也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电话里传来一阵牢骚：“哎，别提了，今天早上六点，石涛就给我打电话，说是省行监保条线出了案子，要我立即赶往东州，参加紧急会议。你也知道的，临近年关，正是银行保卫上的敏感时期，我哪里敢耽搁啊，就赶快带着司机过来了！”
“那至少也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啊！”，章东兴仍然埋怨道。
对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昨天晚上大林带了几个朋友，小聚了一会儿，睡得晚了。今天早上起的又早，我本来想给你说来着，又怕太早了影响你休息，寻思着到东州再打，结果路上睡着了，后来再给你打你也没接……”
章东兴一听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登时更气，低声呵斥道：“马凡也去了吧？是不是还有那个罗二保？！”
“嗯。”
“你们是不是又耍牌了？！”
“就玩了一会儿……”
“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和石涛说服从这次党委会的人事安排？”
“党委会？哦，想起来了，石行长确实问过我，说如果有年龄到站的，会在会上讨论一下。我就说到站不就得退二线嘛，这是组织规定……”
电话里还没说完，就被章东兴粗暴的打断了：“别说了，开你的会吧！记住，以后少跟那个罗二保来往！”，说完便“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嘴里嘟囔着：“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副行长的！”
挂了电话，章东兴又陷入了沉思……
蒋大林将被拿下，从丰饶富足的公司部，走向工会那个冷衙门，直到退休。其实这也没什么，至少现在自己还是主管公司业务的副行长，即便来了个何建平，照样也要听自己这个主管领导的招呼。
何况，当时他在人事会上提出，让马凡接替蒋大林的位置并不是石涛所谓的“护犊子”，而是他灵机一动的刻意为之。在那种情况下，既然没有中意的人选，那就不妨种下一根刺。
因为他知道，会议一结束，有关会上讨论的内容，甚至是谁说了几句话，都会一字不落的传遍这座机关大楼。他太了解清阳这些人了，热衷议论人事，这个民间人事部，能量可是大得很呢。
知道这些消息的，当然也包括公司部副主任马凡。自己在会上的力荐，他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像他那样的年纪，估计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而即将赴任的何建平，会被马凡视为夺走自己这最后一个进步机会的人，必然心生怨恨。
这样的局面，自然是章东兴希望看到的。尽管蒋大林过去为自己做过很多事，忠心耿耿，可如今他的价值已经大大缩水，而自己手里还有许多事，需要操办。折了一个蒋大林，必须有另外一个自己人顶上去，才会让即将退下来的章东兴心安。
不光这样，他现在还要赶紧打个电话，通知营业部的汪学习，由自己亲口告诉他这件事情，看看他会作何反应。想到这，他迅速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汪学习在电话里很客气，询问他有什么指示，还主动提出来，自己就在楼下办公室，如果需要的话，现在随时可以上来。
章东兴想了想，随口说道：“也行，那你上来吧。”，就挂了电话。
何建平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一边走还一边搓手，着实小激动了一把，把刚才碍于许平南在场，一直压抑着的兴奋都宣泄了出来。然后，他才猛然想到，这件事一把手汪学习还不知道，自己必须抓紧给他汇报，否则就犯了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发生人员调动的情况很正常，但有一点，想调动必须得光明正大，不可暗箱操作。这一点，不论在官场，还是在职场，都是一样的道理。
试想，如果你是领导，自己手下的兵偷偷摸摸调走了而你还浑然不知，你会作何感想？是我对你不好把你逼走了？还是你本事太大，我这小庙容不下你？又或者是你一直都心怀异志，早想离开？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不会办事，说不好听点是不够忠诚。做领导的，哪个不喜欢自己手下的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心无二志？
但相反，如果提前和领导汇报打过招呼，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人人都想进步，自己手下的兵能换个岗位，或者是高升一步，那自己这个当领导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何建平的情况既是调动，又有升职，还属于暗箱操作。而且，这个操作的人竟然连何建平本人也瞒着，事情办成了才最后通知，他才知道，这种情况就比较棘手。
以汪学习那样的性格，自己偷偷摸摸报名竞聘，又意外地成为和他平级的一把手，而且还是公司部的一把手，汪学习肯定是会有意见的。
想到这，他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快步走出自己的房间，朝汪学习的办公室走过去。
谁知刚一出门，便碰见了脚步匆匆的汪学习。何建平连忙叫道：“汪主任，您要出去啊，我正说给您汇报点事儿呢。”
“哦，那你先等会儿，我先上楼一趟。”，汪学习急匆匆的说道。
何建平心里感觉有些不妙，连忙又追问了一句：“您这是要去开会吗？”
“不开，章行长叫我过去一下，估计很快就下来了，你等着吧。”汪学习一边进电梯，一边答道。
何建平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汪学习推门而进，章东兴亲切地招呼他坐下，还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汪学习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让领导亲自给我倒茶，我老汪可真是有点诚惶诚恐了！”
章东兴满面笑容地看着他，朗声说道：“老汪，我要祝贺你啊，又给我们清阳行培养了一名好干部！”
汪学习闻言就是一愣，说道：“章行长，您这话我都有点糊涂了，您指的是？”
章东兴久经沙场，立即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他略一迟疑，随即“哈哈哈”的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才说道：“怎么，这么大的事，小何竟然都没给你汇报？”
听章东兴这样问，汪学习心里就更糊涂了，连忙问道：“章行长，这怎么还又扯上小何了呢？您就别逗我了，到底啥事啊？”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嗨，这个小何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事，竟然瞒着自己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