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简悠扬同那黑色剑鞘对视数秒,突地龇了龇满嘴的小白牙。
她将双手向背后一叠,大步流星地排众越出,那些剑鞘有的主动避开,有的却倨傲地站在原地,摆明了此处无路的拒绝。
简悠扬不以为意,直直前行,且步子迈得极大,不过三五步间便到达了斜石旁边。而那些倨傲的剑鞘们则一脸的惊呆:她们……怎么动了?
“这位美丽的剑鞘师傅,你确定要让我亲手来做练习?”
简悠扬的语气上扬,带着明显的兴奋,她甚至还挼了挼那根本早已阵亡的袍袖。剑鞘师傅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因为简悠扬伸出的手和胳膊,丑陋粗糙至极:那样黑红交错布满伤疤的皮肤,甚至在剑者身上也极少见到。
这样的一双手,如枯藤老树一般,能让剑者产生快感?
“等等,你这手……”剑鞘师傅正待拒绝,那黑色剑鞘却凑上前去不知说了什么,剑鞘师傅眉头皱得更深,不过却摆了摆手,示意简悠扬继续。
简悠扬笑得十分灿烂,她的手几乎在那剑鞘师傅点头的瞬间便落了下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黑色剑者的肩头。然后,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双手拇指并行于脊椎,至腰盘处,其余八指忽然蜷握,两拳顶然击出。
“啊!”
“你做什么?”
惊呼声伴着剑鞘师傅的斥呵一同响起,不过这些声音很快又消弭了。因为她们清楚看到从这剑者的身体中弹射出了一片浓密的黑雾。如此之快。
四周死一般的静寂,那剑鞘师傅张着口呆在了原地;一旁的黑色剑鞘亦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黑目,嘴角紧紧地抿起。
“效果还不错。”
简悠扬自言自语地评价了一句。看来,这个世界狂暴治疗的原理便是让剑者释放血液中活跃的狂暴之元。
不过,下一刻,那静坐不动的黑色剑者却突然如被烫伤了一般,“唰”地跃下了斜石。
他浑身筋脉鼓动,喘息如牛,竟一个箭步,朝那名最近的黑色剑鞘扑了过去。
“怎么回事?”剑鞘师傅的问话刚落,周围的剑鞘姑娘醒过神来,立时飞鸟一般地四散。
有人惊叫着大喊:“他狂暴了!”
一个狂暴的剑者,不管他是不是残疾,武力是不是强悍,都是剑鞘所避之不及的。因为他们没有理智。
“不要慌!不是狂暴!狂暴剑者绝不可能留在母树区!”剑鞘师傅大声疾呼,但剑鞘们已被恐慌袭卷,她们直到跑出了那个棚架,才慢慢地醒悟过来:是啊,母树是不会允许狂暴剑士存在的。
于是,她们又缓慢地向那处棚架靠近。
剑鞘师傅站于棚架外面,一直未曾离开,但此时她的脸却通红一片,仿佛连巨树区也燥热起来。
剑鞘们不解,但当她们越来越清晰地听到那一阵阵激烈的撞击,剑者的嘶喘,和那剑鞘越来越婉转抽长的尖叫时,如同被疾病感染似的,一个个全都熏红了腮颊。这一次的叫声,不知为何,竟听起来格外不同。她们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窜跳出来,血液都逆行腾沸。
而简悠扬又在何处?
此时的简悠扬正站在那两具交缠的身体面前,仔细揣摩为何会出现这一变故。是的,这是不在简悠扬意料之中的变故。她不过是用了一种让血液快速奔流的手法,结果,这剑者的确是泄出了狂暴元力,可这之后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发情?而且这发情的情形同剑者与剑鞘的交欢不同,此时倒像极了人类原始的情-欲。他们的脸上多了表情的变化,身体不再是发出锐器撞击的利响,而是*拍击的钝音。
不过他们交-配的时间还是太长了些,远超人类,简悠扬沉思着,目光毫不回避这两人无止尽的撞击,大概又过了盏茶功夫,那些站在棚外的剑鞘想要步入棚架之际,又起了新的变化。
两人的头顶各自显出一把黑色的剑和剑鞘,两者互相拉锯,却又很快地,那剑“嗖”地一声,射入了剑鞘之中,鞘身颤动,发出巨大的嗡鸣之声。与此同时,两人的身体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大茧。棚架轰隆一声,四散分裂。
这情形对于简悠扬实在太过熟悉,同数天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除了没有血腥。
而在棚外正等得面红耳赤的剑鞘们,突然看到这个悬空的黑色大茧,俱是痴痴地呆立了一阵,然后像是突然注意到站在大茧旁的简悠扬,她们不约而同地将其轰开,然后悄声围成一圈,将那个大茧保护了起来,紧接着,她们跪坐于地,嘴中无声默念,像是在虔诚祈祷。
简悠扬站在这个大圈之外,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巴,转身离开。
53.
无风,无雾,然而,视线却穿不出百米之外。
简悠扬站在悬崖一边,那通往内城的秘径不知藏在何处,此刻竟连城门也眺望不到。
她信步而走,不时弹动石子以期能测出悬崖两岸的距离,然而,石子却一点声响也无,像是坠入了真空的空间。
简悠扬又走了一阵,除了剑鞘们的治疗师组群之外,她发现还有一些残疾的剑者,他们也搭起了临时的棚架,棚架内不时传出“咣咣”的声响。
她将手中的石子随手撒出,正欲前去看个究竟,却听到那些下落的石子,竟突然起了回声。
“咚”、“咚”、“啪”、“咔啦”——!
嗯?
简悠扬眼睛一亮,立时巡着那声响向崖下看去,仍是不清晰,但明显沿着脚下这个方向靠近崖壁的一侧,有什么东西。凸起的岩石?陡生的树木?私藏的宝藏?抑或者,进入内城的秘道。
简悠扬脑海中猜测万千,身形早于第一时间攀绕须根探下崖去。
简悠扬数着自己的步子,她在大概丈量自己攀下的距离,但这情形持续到第一万零八步时,被打断了。那坚韧无比不受剑气所摧的须根竟然断了!而且不只她攀沿的这几根,左右两侧可视的范围内都空缺了一大片。
这绝非自然断落,因为整片根须的断裂处排成了一条横直的直线。
她目测两边长须根的远近,双手交互错位,向着左侧较近的一端移去。这一左移,计七十三步,但她去扯动那延绵向下的长根须之时,却发现其纹丝不动,竟深扎于崖壁之中。
“先说好,我可不是要伤害你,只是帮你松下筋骨。”简悠扬不管这巨树是否生了智慧,如此先打声招呼总是好的。
她运转体内的元力,附于掌心,开始大力扯动这些根须。初始,这根须动也不动,简直长成了石根,她不死心地继续加力,直累得满头大汗,体内的元力将将榨干之时,那须根竟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
简悠扬立时一乐,咬牙继续作战。晃动渐渐明显起来,然而,不待她松口气间,崖下却突然袭来一股大风。
这大风简直如人手一般,一个卷裹便缠住了简悠扬的腰身,拉拽,回抽,简悠扬毫无反抗之力便坠跌下去。
呼啸的风眼中,简悠扬紧护要害,蜷成圆形的一团,好在,这次跌落,距离并不很远,但却从白天骤然跌入了黑暗。
她只听得一阵乒嗵乓啷的乱响,浑身的骨头无一处不痛。尤其,最后停止的那一下,她的屁股感觉好烫。
简悠扬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黑暗,但她仍第一时间揉身立步,只是……晃了下脑袋,刚要抬头——
头顶却轰然一阵巨痛,犹如被巨型平底锅狠拍了一响,她只看到一双怒张的红眸,便瞬间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