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嗤一声，又摇着头道：“你和厉云深一样，实在不是个聪明人，自以为是偏偏还爱自作聪明。”
凉城以为，他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了。
“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踩在别人的伤口处自诩为圣人，其实你们这些人才最可恶！”
凉城不掩饰自己对客蔓言论的厌恶，“当这些痛苦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时候，你能做到自己口中说的这样吗？你还不是为了自己口中的爱把自己伪装成小人跟我周旋？嗤——现在装什么圣洁？”
圣洁都是自己给自己加的金衣罢了。
所谓，针不扎在你的身上，你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痛的。
真以为自己能够明白别人的痛处吗？少惺惺作态假情假意了，只是要给自己加上圣衣的假象罢了。
当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的时候，你还不是会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凉城深愔人性的丑恶，可他至少从来不给自己披一层假的外表，这一点他还是觉得自己略高这些虚伪的人一等。
“你想杀我，威胁我，哄骗我，偷药，又假装说服我，哪一点是你自己口中的这样？啧，你也不过如此罢了，那我再问一句，你敢直面这样的你自己吗？”
客蔓语塞了。
凉城说的何不是道理，一瞬间客蔓忽然羞愧难当。
“我们谁都当不了爱的圣人！”
“所以你何必劝说我？”凉城冷嗤，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排书架前去。
“有这么一个书架是我专门放些对人性探索的书籍的……在她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想说服我自己，不过我不能。索性人也就浑浑噩噩过这么几年，我懒得欺骗自己。”
他又忽然猛地抬过头去，他朝着客蔓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还是不装轻松点，我就是想报仇，一开始是为了高蓝蓝，现在也是这样想，不过你们如果说我是为自己找的借口的话，我也不否认。”
最初我是只想看见高蓝蓝幸福的。
这个女孩子明媚的笑容到现在还刻在他的脑海里。
即使她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机会，可是他知道，他爱她。
爱是无私的，所以知道光自己能够看见她笑，能够看见她幸福就够了。
高蓝蓝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可是，一场无名的灾难就是这样轻易地让她如此幸福的女孩子死去了，她的离开，她的逝世也把属于凉城的幸福带走了。
所以，你们夺走了我的幸福源头，那我不让你们得到幸福也是应该的。
即便，自己能够意识到这样的心理实在扭曲。
可谁能够做到一生清醒呢，纵使能够做到一生清醒，又是否是对得起自己？
人活一世嘛，最重要的不就是要对得起自己。
想完全对得起自己，就必然有会对不起的人。
谁如此不幸也是她命运中的舛错。
怪不得别人。
所以，凉城告诉客蔓，“你是怪不得我的，谁让你和厉云深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他是间接的凶手，你就也绝对不是无辜的。”
过错推定总会有些无辜的人揽上不属于她的错。
客蔓没得怪罪。
“我很抱歉。”客蔓跟凉城道，“我没有见过你口中的高蓝蓝，可我作为一名女性，也是非常痛惜遗憾她的离开。”
“少惺惺作态！”凉城打断她，眼中的凶意更甚。
她若执迷不悟也就罢了，凉城还是能够当公正的判官判下她的罪责。
可她为什么要抱歉？
这简直让他觉得高蓝蓝的死被玷污了。
这个女孩子从活着到死去都应该清白不朽！
任何人的假情假意都不该来染指！
“我知道你很痛。”客蔓解释，“或许我从前不懂，可是，现在厉云深也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我完全知道你的痛苦——
“就在我刚知道一切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可是我现在体会到了你的痛处了，所以我明白。”
凉城又凶狠地挥手打断她，“你根本不明白！”
“不，我真的明白——”客蔓的心是痛的，可她仍然保持自己的理智。
“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明明知道他的灾难跟你有关，对你恨之入骨，可是你也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我没有资格怪你。”
百因必有果，任何事情都是有报应的。
客蔓还说：“如你所愿，厉云深已经在医院里，你也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醒来。可是你看——即使是这样，高蓝蓝也不能回来了，你挣扎了这么久，不就是不能接受高蓝蓝离开的真相吗？想用报复去麻痹自己……不是吗？”
这么长时间了，客蔓早就将他的行为举止看的通透。
哪有人会一生沉浸在这报复中去，还不是因为心有不甘，心有不甘便是未能接受。
她索性把自己所得出的结论都同凉城说了出来。
“你只是想借用报复来作为自己失去高蓝蓝后的生活支撑点，但是——凉城，你知不知道，如果高蓝蓝还活着，她是绝对不会想看见你为她这样的，即便你的爱这样无私。
比起你无休无止的想着如何报复别人，她更希望看见你好好生活，她会感激你的爱和不放弃，可是她想看见你能够跌倒后重新拥有新生活，而不是如今这般，跌倒后，只在原地往下刨，把自己坠入到深渊中去。
你自己不也说，她是个绝好的女孩子吗？你这样，是想让死去的她，成为你帮她变成的，索命的厉鬼吗？”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中了凉城，他忽然间便醍醐灌顶了。
整个人同客蔓的结束一并沉默了下来。
好几十秒，两个人的思绪各有万千。
他的一双手掌附在书架前。
书架的后面还有一个更隐蔽的书架，那个是高蓝蓝曾经送给他的，送给他的时候，她说，她以后会常来他的家里蹭书看，要他把整个书架都放满，绝对不能出现她来了找不到心仪的书看的情况……
这会儿，他透过面前的书籍空隙看见那个书架以及上面自己一直准备的书，忽然就好像看见了高蓝蓝，那张清纯靓丽的脸上缓缓出现一个笑容朝他点头。
她说，“凉城，你该好好生活，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