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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我的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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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加茨的街头也很大多数城镇一样,在日落后差不多半个小时,半职业的城镇卫兵开始走上街头。他们携带着短弓、长矛和哨棒,忠诚地巡视着自己的家园。所有的酒馆、旅店、肉商、菜贩,全部被勒令在此时打烊。违反的人将会被逮捕并接受惩罚,弃誓者的士兵们在城墙上值夜,黑加仑军的步卒则在城墙外巡逻,驻扎在军营拱卫着这座城市。

“啊,额,啊!”

惨叫响彻市政中心,从门口冲出来一道捂着腹部的人影。他摇摇晃晃地跑到街头,几个巡逻的卫兵连忙走上前查看,却忽视了另外一闪而过的某人,那道人影疾风般冲进了对面的铁匠工会内,顺着小路一路狂奔而去,沿着墙壁躲闪着自己的身影。在火把的昏暗照明下,那群卫兵惊惶地发现满地都是淋漓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了小小的血洼。

“天啊,圣神在上!他的肠子掉出来了!”一个弃誓者步兵惊惶地叫了起来,“他……他是谁?他不是斯瓦迪亚人!他好像是诺德人!”

卫兵们迅速围拢上来,只见一个喝得醉眼惺忪的诺德人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一截肠子从身侧露出头来。这些人中没有上过战场的城镇民兵已经开始蹲在一边干呕,这样的场面,简直是闻所未闻得可怖。

“什么事,什么事!”粗野的诺德语吼叫从另一边传来,在一名罩衫领子刺有交错双斧的班队长的带领下,四名黑加仑军战士赶了过来,这是沃尔夫的部下向城内居民提供的巡逻小队,辅助保护城镇的安全,“该死的,我闻到了血腥味。”

当这位孔武有力的班队长有强壮的手臂将几名城镇卫兵推搡开之后,双眼简直都要喷在地上,浑身发抖地看着地面上爬着的诺德醉鬼:“将军!是沃尔夫将军!”

那些斯瓦迪亚卫兵当然不晓得这个诺德人在说些什么,但是‘沃尔夫’的名字他们还是能听出来的,情不自禁纷纷打了个哆嗦。大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有的要把沃尔夫抬起来送到草药医生那里,诺德人则执意要请温妮小姐来,还有些则表示人都这个模样,应该请个牧师。

于是,谁都没有在意,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披着破烂的棕色长袍,又从阴影下闪过,冲进了市政大厅内。喋喋不休的争吵过后,几个诺德人决定先下手为强,立刻抬着沃尔夫去找温妮。哪怕将军要死了,也得死在黑加仑军的陪伴下。

这个想法是非常美好的,就在他们伸出手来的时候,这位醉鬼大大咧咧地撑着地面,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到,这位诺德雅尔的腹部完好如初,根本屁事没有。再看看地上,一截灌满猪血的肠子在地上滚落得满是泥沙,黑加仑军和斯瓦迪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说不出句话来。

“你们……在做什么啊?”沃尔夫看着自己的黑加仑军,把肠子捡起来递给那位目瞪口呆的班队长,“去帮我洗洗,然后送到市政大厅,我要做油……我要用这根肠子为我们未来的战争进行占卜,非常重要。”

这位认真负责的班队长立刻停止了腰杆:“是的!将军,保证完成任务!”

他捧着那节新鲜的、屠宰时间不会超过一个下午的猪大肠,对自己的士兵大吼道:“剑士团第一旗队第六中队第一班队全体都有,全速前进!”

这些剑士在奥加茨卫兵想笑又不太敢的注目中,拱卫着那根神圣的肠子,奔跑着离开了现场。猪血沿途浇灌了整整一路,那些卫兵哄笑着,和沃尔夫道别后散去了。在暗中观察的托曼也长叹一口气,跟着沃尔夫转身回到了市政大厅。

“怎么样!”沃尔夫看着面前刚刚解开棕色长袍的罗斯,连忙上前询问,“货拿到了吗?”

罗斯骄傲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大瓶据称举世无双的维吉亚日瓦丁葡萄酒:“当然,那个小铁匠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我一脚踢翻,锁进酒窖里了!”

“吼,这可真是骑士精神啊!”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来,我们喝个痛快!托曼,你也喝一点!”

这位面色古怪的皇家侍卫连连摇头,推开门转身就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一个酒气熏天的诺德雅尔和一个斯瓦迪亚骑士。壁炉上架着一口油锅,香料和调味的大蒜丢在其中。不过多时,那些忠心耿耿的黑加仑军士兵已经把猪大肠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了市政厅内,沃尔夫熟练地握着菜刀将其切得大小均匀,放入另一口锅中水煮。

“嗝!你怎么会做饭?”

罗斯好奇地看着沃尔夫·路西法把油烧得滚烫,那过水的大肠在油渍中噼里啪啦作响,散发出无可抵抗的香腻,金黄色的光芒出现在这平日里看不上眼的厨余垃圾上,喷香的味道让原本打算拒绝的骑士口水横流。

“啊……这味道,有些臭,但似乎又很香?”

黑加仑军的将军披上围裙,骄傲地哼了一声,用勺子把那炸至酥脆的猪大肠一一捞出,满满装了大盘。两个男人倒上那清亮的日瓦丁葡萄酒,用叉子叉着碟内的猪大肠,哈哈大笑着吃了起来。

“唔!味道真是好极了!”罗斯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在沃尔夫面前晃了晃,“等我当上苏诺公爵,我就册封你为厨子男爵,全苏诺的厨房都是你的领地,厨娘也是你的!”

“去你妈的。”沃尔夫笑嘻嘻地喝了一口那日瓦丁的维吉亚葡萄酒,用身边的脏衣服擦着自己的嘴巴,“我封你为海斯特堡的澡盆雅尔,以后你可以划着自己的澡盆参与掠夺,但是洗澡的时候你得把澡盆拿回来!”

两个人笑骂了一阵,罗斯从茶几低下掏出来一个折叠木制棋盘,对沃尔夫比划比划:“世界上最聪明的诺德人,敢不敢来试试卡拉德跳棋?”

“哦?”沃尔夫好奇地凑近了看着那10*10的棋盘,不太理解地眨了眨眼,这种新鲜玩意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怎么玩呢?”

“按照苏诺的玩法……或者说按照提卡颂的玩法。”罗斯打了个酒嗝,把圆柱形的棋子摆放在棋盘上,沃尔夫拿起来一个白字仔细观察,发现棋子的顶部刻着把宝剑,底部则是王冠,“黑白方各二十个棋子,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棋子都是‘骑士’,只能向前斜着走一格,不可以后退。”

“哦,确实挺像你们这群骑士老爷的。”沃尔夫把那些摆好的棋子摞成一摞,像是个岌岌可危的高塔,气得罗斯连连翻白眼,把棋子夺走又摆放回去。

“如果对方的棋子和你成为一条斜线,而它的背后有空格,你就可以跳转吃掉它。”罗斯拿着棋子进行举例,“如果连续出现了空格,你就可以连续跳转吃掉它的棋子。当棋子落到最后,他就变成了‘国王’,国王王在其位于任何一条斜线上均可进退,并且不限格数。国王与对方棋子遇在同一斜线上,不管相距有几个棋位,对方棋子的前后只要有空棋位,那么王棋就可以跳过去吃掉对方的棋子……对,很像象棋里的‘主教’(国际象棋里的主教可以斜着走,不限格数)。”

“嗯。”沃尔夫深沉地点了点头,“确实也很像全天下的国王,很真实呢。”

“来玩玩看?”罗斯从兜子里掏出来一把铜币,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一次赌一枚铜板。”

沃尔夫扣了扣自己的衣袋,抠出来了一个银币和七八个铜板:“你可别哭鼻子,嗝,再来杯。我要黑棋。”

毕竟了解规则和熟悉游戏是两个概念,沃尔夫·路西法被罗斯·科迪打得丢盔弃甲,第一局坚持了十分钟就全军覆没。提卡颂的骑士得意洋洋地拿走了沃尔夫面前的一块铜板,然而这位喝得十分尽兴的雅尔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开始重新摆设自己的棋子。

“你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计较输赢的人。”罗斯拿起一块炸猪大肠,放在嘴里咀嚼,“和你这样的人玩有时候真闷,赢了也感觉不到成就感,唔……咳咳咳,你他妈要呛死我!”

沃尔夫翘着腿,从碟子里取出块酸酸的奶酪开始咀嚼,又丢了半块扔到罗斯因为说话张开的嘴里:“我喜欢享受过程……所有事都是如此。我不愿意错过沿途的风景。”

“是吗?”罗斯嚼着乳酪,发现和油炸猪大肠一起咀嚼,味道变得十分奇妙,“我总是喜欢解决完所有的问题,再去考虑观赏。”

“事情永远解决不完。”沃尔夫把所有的棋子耐心地摆放整齐,排布得一丝不苟,“你会被自己的问题左右,疲于奔命。匆匆地赶到提哈,目睹了一场悲剧,又狼狈回家,又目睹了仇恨和战争……哪里会有尽头。我们生来,就享受着无穷的痛苦。”

罗斯咬着嘴唇,把首排的棋子向前挪动:“可是不甘心……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在我的面前。潘西依旧坐在苏诺的城堡内,做他的公爵,在我们的家乡呼风唤雨。”

“你也可以。”沃尔夫摘下那冒进的白棋,“只要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就可以等待到需要的机会。”

罗斯盯着棋盘上那被沃尔夫横刀插入后空虚的后方,陷入思考之中:“等待机会?越久越对我们不利。冬天已经到来,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

“不,你的敌人也在忍受着漫长时间带来的折磨。”沃尔夫微笑着,看向那处处留手的棋盘,倚坐在凳子上,“帕拉汶不可能无条件地支持下去,战争让他们的骑士和金币像秋天的蚂蚱那样层层死去,对于一个新登基的国王而言,这不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说……”罗斯试探着推进一枚棋子,却惊愕地在走后发现,自己给沃尔夫提供了无数的机会。

“是的。”沃尔夫不动声色地提起左侧一枚不被察觉的棋子,刹那之间,罗斯的白棋被打的千疮百孔,“他们也在寻找决战的时刻……这次胜利,将会彻底摧毁一方,不论是我们还是他们。”

罗斯久久陷入沉默,盯着那枚落到了白方底部的黑棋,它已经翻转过来,露出那掉漆的王冠。

“我们能够获胜吗?”罗斯长叹一口气,“苏诺据说集结了一万八千人,每天人数都在增长。潘诺尼亚、奥提姆、贝德……这些领主率领他们的骑士加入了潘西的军队。而我们……只有不到九千名士兵和骑士。如果失败,我们将会尸骨无存。”

“我知道。”沃尔夫笑着转动着那枚‘国王’,“用你最拿手的办法吧,罗斯。我们有这个大陆最优秀的骑兵和步兵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和我一样擅长战争。”

罗斯把一枚铜币交还给沃尔夫,长叹一口气:“我真的不希望……这一切让我感到惶恐。”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也许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沃尔夫打了个哈欠,歪在一边似乎要睡过去了,“我有种预感……在苏诺……”

“什么预感?”

回答罗斯的只有一阵响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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