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蜃龙,在秦冽几次的弹指神通之下,居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它那双白银色的眼睛里分泌出豆大的金属珠子,滑落龙脸滚动到腮帮子后又隐没进身体,虽说看起来不像活人的流泪,可见着也有那么一些些可怜呢。
站在一边的苏灵瑶走上前来,蹲在秦冽身边,和秦冽一起看着它,嘴边漾着美丽的微笑。
“别装哭了,不管模拟的有多真实,你都没这功能。其实你真的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你。”
苏灵瑶的话让心机鬼蜃龙呱唧一下停下“哭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果然流泪就像苏灵瑶说的一样,是它装的。
只听它冷静而又带着些期盼的问苏灵瑶,“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能不勉强我?”
苏灵瑶笑得更加开心,“你既然这么不愿意,我就只好抹去你的智能,让你成为一条只知道听话的傻龙,来操控兵器。虽然如此一来这把兵器的便捷性上会打一个折扣,需要你主人多费心神,但也比不可控制要好,你说对吧?”
苏灵瑶美丽的笑容此刻在蜃龙的眼里简直就像是一个魔鬼一样,只觉得是那样的扭曲和让人发寒,让它全身的鳞片都要竖起来!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蜃龙的心里开始渐渐涌起风浪。神魂被抹去智能这等于是将一个原本健健康康的生命直接给弄成傻子,永永远远的要为他们服务,不知道痛苦,感觉不到辛劳,甚至连句话都说不了,只会做一个最好的奴隶,最悲惨的存在!直到永远!
“妖女……妖女,你这个妖女!”它忽然大声冲着苏灵瑶叫起来,声音被空旷宁静的院子一反衬,显得极其凄惨。它瞪大了双眼怒目苏灵瑶,“如此恶毒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你还有下限嘛!你知道这对我这样的存在有多残忍嘛?!你这么干就不怕天打雷劈嘛?!!!”
它的这个情绪是真实的,所有人都看得出,当苏灵瑶说出这种方法的时候,蜃龙是真的在意真的怕了!想想也是,它和自己的身躯分开那么多年,能不能再碰面都不好说。又不是地球土生土长的物种,对地球完全没有归属感,要回到它原本的世界又不可能,眼下能拥有的其实只有唯一的神魂。如果被抹去智能,那它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苏灵瑶却没有被它的激动动摇分毫,在它话音刚落之下就以更加严厉的语气大声呵斥:“住口!天打雷劈?!你也知道天打雷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若是让你离开,你要去做什么!一条蜃龙,吞云吐雾产生幻境的能力从何而来?!食脑乃是你们的本能和欲望!不要告诉我一千年前你大开杀戒不是因为控制不住你的本能和欲望!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敢狂言天打雷劈?!你怎敢?!”
蜃龙被她一顿话呵斥得气势消散,再无刚才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下头皱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灵瑶自从来到地球之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因为蜃龙所说的“天打雷劈”四个字对她这样的修士而言实在太严重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发个誓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动辄“天打雷劈”挂在嘴上,但如果没有完成誓言,也不会引动天机,真的给你来一个雷劈。
可修士就不一样了,这劫雷罚雷天雷岂是随便说的?!如果真的应验,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下场,除去低通过率的渡劫,几乎无修士能逃!她自己不正是被可怕的劫雷给劈来的嘛?!至今那恐怖的威压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并且如果她真的做了会被天打雷劈的事情也就算了,可眼下居然是被一条蜃龙这样诅咒,从狰主动开放出来关于灵界蜃龙的资料意识中了解到实情以后,她不动气才见了鬼了!可以说,她没对这蜃龙下杀手都算有良心,还要被反咬一口的话,就太没用了!
苏灵瑶短短的话却透露出很多讯息,多到直接吸引住秦冽和云亦道长的好奇心和注意力。尤其是云亦道长,他隐约觉到这话应该和当年道派倾尽全力镇压蜃龙有关,当下就站不住,快步走上前来,也蹲到苏灵瑶身边,开口细问。
“刚才小瑶你说的蜃龙本能和欲望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和它当年杀人有关?”
云亦道长的话十分点题,引得所有人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老徐众人更是也围将上来,要听苏灵瑶怎么说。
蜃龙直觉自己的黑历史要被挖出来,没等苏灵瑶说话呢,就先引吭大叫:“我努力过,我真的努力过!!!”
什么努力过?!众人被它叫得一头雾水,纷纷一脸问号去看它。
“哼。”苏灵瑶轻声哼笑,“你当年努力过,如今却不想努力了,我说的没错吧。”
她的一句话把蜃龙最后一丝心防给攻破,也成功让其他人更加迷惑。蜃龙的身躯终于整个瘫软下去,即便没有秦冽的控制,它也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了。
秦冽见状挪开压着的膝盖,换成半跪在一旁,默默思索。不过也不敢离得太远,以免蜃龙突然有什么行动。
老徐急得抓耳挠腮,蹲到苏灵瑶身后问:“小瑶先生,你快给我们详细说说吧,别再和这个蜃龙一起打哑谜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灵瑶看了蜃龙一眼,面对云亦道长娓娓道来。
“蜃龙是世间一种十分稀有的物种,它们本身出生就很困难。成年之后擅长制造幻象,以吸引它们的食物朝它而来。这本是世间物种生存的必要手段,可蜃龙一族却不知怎么回事,它们制造的幻象居然需要通过实际的摄入才能发挥出来,它们的摄入途径想必道长也能猜到吧。”
“你是说蜃龙的能力是通过直接吞食大脑来得到的?!”云亦道长的脸色因为苏灵瑶的问话有些发绿。
苏灵瑶点头,“道长在知道这妖邪的真身之后,其实就已经开始怀疑清天观那位妖邪祖师离奇的身世了吧。它为什么会那么多玄妙的术法,本来十分正常的一个人为什么又突然走火入魔,只因为你们的这个祖师根本只算半个人。”
云亦道长皱着眉头蹲在那里,看也没有看苏灵瑶,可其实他听苏灵瑶说话听得很认真,并且不停的回忆那些听自己师父说过和从记录中看过的事情。
“我记得道长和我说过一个细节,那位师祖某一天便性情大变,既然你能说到这一点,我想这一定是被清天观的观主们很重视的问题。的确,就是在那时,一个常人被一条蜃龙取代,从此之后,那位师祖再不是道派中自小出家的小道士,而是我们眼前的它,一条对人类极具危险性的异种。”
云亦道长随着苏灵瑶的话看向躺在地上的蜃龙,眼中已带上明了之色。
“我猜测当它成为人类的那一天应该是它最开心的时刻,它所在的世界和我们完全不同。那里的人会各种神奇的术法,会术法的人则拥有很高的地位。可它只是一条会耍耍幻境的亚龙,这幻境的使用还需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又怎么是作为人类修习术法可比的呢?!所以他便从那时起大变特变,利用术法做了许多以前只敢想而不能做的事,同时也很珍惜来之不易的身份,甚至广播自己的绝学,意欲开山立派。”
她的这个猜想没得到云亦道长的反驳,甚至是躺在地上装死的蜃龙都没有反驳。
“只可惜,蜃龙终归是蜃龙。深埋在它们骨子里的本性又怎么能够那么容易的忘记。虽然它不再需要吞云吐雾拨动幻境,可吞食大脑的欲望却从来没有消失过。终于有一天,它得到了一个机会,再一次品尝到人脑的滋味,自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过去被压抑的痛苦悉数释放,使得情况越来越失控,最后犯下让整个帝国都震惊的滔天罪孽,再就被当时的道派分离镇压,直至今日!”
苏灵瑶这一段话让瘫软着的蜃龙身体猛地一抖,圆眼睛斜着看向云亦道长和苏灵瑶。
“被压的这些年你很怨愤吧,被这样一群自己教会御灵的徒子徒孙镇压。这个结果想必你是想也想不到的,在你眼里,他们只是这个蛮荒世界未开化的人而已,却真的做到让你失去自由那么久。你决定如果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一定要亲自报复这个世界,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手段。如果让你逃走,只怕被你吞食大脑惨死的人类会比一千多年前更多更惨,你说,我会让你有一丝丝逃脱的机会嘛?抹去你的智能已是我对你最大的心慈。”
蜃龙看着苏灵瑶说完这段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良久之后它才闭上眼睛,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则再没了早前的嚣张,而是显得疲惫。
“你果然厉害,猜得也都不错。我被压在地底的这些年想了很多。你们总说我杀人食脑是罪恶滔天,可我只是应了我蜃龙一族的本能罢了!就像人类吃饭吃肉那样简单,我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说我有罪!难道只因为我的食物是你们人吗?!我不服!我教会了那些道士那么多东西,也从来没有害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我是有感恩之心的!他们是我的师父师兄师弟和晚辈,我从来没想过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最后站在我对立面,对我出手最恨的也是他们!用的还是我倾囊相授之术,你要我如何不愤?!”
蜃龙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都从地上直起身子,并且再一次漂浮到半空中了。
所有人随着它的动作站起身来,直直看着激动的蜃龙。
苏灵瑶对蜃龙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你只是顺应本性吃了该吃的食物,从那时起你就等于和你的‘食物’站到了对立面。太可惜了,你看重的同门和你的‘食物’属于同样的群体,当你对这个群体下手的时候,你也就成了他们的对立面。你再回过头来说你没有伤害他们,有意义嘛?世间的法则从来没有规定过‘食物’不能反抗,你既有捕杀的心态却接受不了反抗的意志不觉得可笑嘛?若不是念在你也是依照本心行事,还有那么些感恩之心,我早在你一出世时就直接轰杀掉你了。”
蜃龙和苏灵瑶的对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想到只是收个神魂却牵出这样的秘辛。尤其是秦冽,想着将来该怎么驾驭这样的武器,脑瓜子转动的都快赶上超脑了。
蜃龙再一次在苏灵瑶的视线下败下阵来,一颗龙头垂得低低的,“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是你的阶下囚。本来以为今晚会是我的大好转机,没想到会遇上你这样的高手。你放心,我也不反抗了,如果被抹去智能成为一个傻子,那还不如直接轰杀了我。我做他的契奴就是,他的实力也不算辱没我。”
秦冽还在思考中的精神被蜃龙的话瞬间就刺激的回过神,咬着牙上去就再给了蜃龙一记弹指神通,“刚才的比试这么快就忘了?哪条龙被我揍得嗷嗷叫?!我比不过我家瑶儿,但收拾你还绰绰有余!”
秦冽说的话句句属实,把蜃龙的自尊心又给打击了一遍,“那是因为本尊现在的身体不对!若是放在一千年前,本尊分分钟恁死你!”
“那具身体也不是你的,你的真身据说只能整整幻象。”
“谁说的?!本尊的真身力气也是很大的!本尊是龙,是龙!”
“亚龙。”
秦冽和蜃龙之间的神吵嘴让苏灵瑶相当无语,头疼这俩家伙将来真能搭在一起怼架嘛,她收服这头妖邪蜃龙做秦冽的器灵是不是有些思虑不周啊。可是这世界让她的选择性太小了,她也是没得选来着,哎,无奈,深深的无奈。
“你们两个,好了,也不怕别人看笑话。”她主动叫停吵架的二位,也救了无敌尴尬的云亦道长。这位祖师爷的脾性,也真是让他这个常年躲在深山中的人涨了见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