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在逐渐的变成透明。
我又来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欢迎回来。”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对我说道。
我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竟猛的发现在他身后的鼠,周大哥,葛天,居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飘到兔子国王的面前,征征的看着他。
男人那掺杂着诡异音色的声线忽而在我的身后响起:
“他们都在帮助你。”
我回过头,他慢慢的将手掌合在一起,微微朝我笑着,在兔子国王的身后,又出现了一扇门,一股强大的吸力在那门后出现,我和兔子国王于是又被卷向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是我本该生存的世界。
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兔子国王坐在我的肩膀,目光滴溜溜对的打量着高楼,人群,汽车。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丝毫没有慌乱或是惊诧的情绪,他就像星空般宁静。
“岛,这就是你的世界吧?”
他凑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在一个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纵然不断有行人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那样的情绪也紧紧至死局限于那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秘密,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下做着的一个男孩子,还有陪伴着他的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岛。
“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我开口问他。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忽然从我的肩上跳到长椅,趴在那里,打量,思索,推理,感受。打扮时尚的年轻少女,杵着拐杖的年迈老人,停在宾馆门前的路虎揽胜,人们都形色匆匆,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岛上所没有的光彩。
至于这光彩,我猜想这只兔子大概是捉摸不透的吧。
他砸吧了一下嘴巴,避开了我的问题,转而将话题抛下另外温暖的地方:
“苋蓝会喜欢这样的世界吗?”
兔子国王还在挂念着他的苋蓝。苋蓝,已经从山坡跳了下去。
我笑了笑说:
“会喜欢的,也许这样的世界就是理想国吧。”
“理想国?”
他轻蔑的看着我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大约十秒,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吧,这样的世界确实奇妙,看起来,人们大都自由。大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寻找自己所需求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他忽然从长椅上跳了下去,走到梧桐树上,将爪子放在树干上,一咕噜爬到了树梢上,躲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好像用他的牙齿在挠着什么东西。
突然,一颗鲜红的像是果实一样的东西掉在了地面。
他从梧桐树上一跃而下,将那红色的东西捂在自己的胸口,爬到长椅上,将那圆圆的鲜红的看起来十分有弹性的东西放在长椅上,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
“你还记得十岁那年的梧桐树吧。”
“记得。”
“你还能清晰的明白生出第一份爱的那种感觉吗?”
“能记起大概,大约有百分之九十的样子。”
“这就是你的那棵滚烫的燃烧着爱的心。”
他温柔的看着那红色的小球,我也小心的将将其捧在自己的手心。这就是我的爱吗?那不过是乒乓球大小的东西,小小的,不停地发出微弱的难以感知的微小颤动,就像是安静呼吸的地球一样。它总让你生出怜爱的情绪,像是光滑的肌肤般的触感,红色的小星球,多么奇妙。
“你明白吗?在小岛中的一切全部都是由这棵梧桐树里所产生的你的心所衍化的。”
“这颗充斥着爱这种情感的心吗?”
“这个小球就是一切的源头,你的爱。一切都是由爱生出的。没有爱这种情感,小岛什么都不是。因为你的内心从小到大,一直一直都在渴望得到某个人的爱。渴望得到永远不会破碎的爱。你祈求寻找一种安全的爱的方式,所以你创造了这个小岛。”
我认真的思索着兔子国王的话,这个岛上最具有智慧的生物,总是能够深入的指向问题的核心之处。他的话拥有不可颠仆的真实性。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好像在那梧桐树下看到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他在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对着空寂的房间发呆。一个人独处的感受常常让他深处许多让他难以理解的情绪。
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心却一直在渴望着爱。
我不由的再次嗟叹起来,越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就变的愈发的复杂起来。
他们有过我这样的思索吗?
我真想现在就跑到某个人的面前,让他停下步伐,和他一起坐在某个三流的咖啡厅,听我静静的讲述我心中的那些情绪。
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兔子国王慢慢的爬到我的肩膀上:
“不要害怕,孩子”
我怯懦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在这个世界”
“你要明白,这就是理想国。”
“理 想 国”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声来,就好像第一次学习这些词汇的小孩子一样。
“气球会陪着你的。”
我点了点头。
“只要打败了酋长,你想要的什么东西都会有的。”
我温柔的抚摸着兔子国王的毛发,看着眼前的梧桐树,一阵风吹过,叶子便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枯萎的季节,充满善意的理想国。
我的,理想?
“说起来,这倒像是一个果实,梧桐树的果实。”
兔子国王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可以吃掉它?”
“吃掉它!”
兔子国王坚定的说道。
“吃掉它,打败酋长的几率就会更大。”
我慢慢的将小球送到嘴边,轻轻的咬下去,奇妙的是,那种看起来相当坚固的外壳,只要牙齿轻轻一咬,温润的红色液体便从那中间流了出来,不只是甜,就像是刚跌进柔软的暖床的少女般,口腔中弥散着清新的气息,脑海里清澈的泉水在咕噜噜冒着泡。
除了被杀死的记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画面全部出现在脑海。
温润液体流淌干净的一刻。
兔子国王也在我眼前消失了。
这个聪明,理性,优雅的男人死了。
这个世界,
死是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