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忠明这等有恃无恐地骄横姿态,令城头上的各家豪族无不惶恐,虽不见得真信森城以破,但万中有个一,谁又能说的准。
今川军土山已成,小山田信茂、朝比奈信置两位国守带领的联军,即将荡平一揆主力,高师盛没有给城中守军思索分辨消息真伪的功夫,遂大举攻城,以此来从侧面佐证自己所言非虚。
今天的攻势,今川军依旧是选择在午时发起进攻,挑着守军足轻该吃饭的时候。
搭建起七八座飞桥,这些飞桥不算很宽,两间左右,但吸取了先前填壕的教训,都打造的极为坚固。选取麾下数十名骁勇旗本众,披大铠,持野太刀,引二百养精蓄锐多日的死兵驰突桥上,先与攻击。
近二十架云梯靠住城墙,又命内藤光秀引上百恶党为众军先手,攀附往上,坠而复升,无有敢擅自退宿者。
土山上、云梯后,七八架仓促架设好的投石机,跟随着弓手一起发射。
冲车随后突撞城门,城门处再度垂落干戈板,改为冲撞曲轮墙的薄弱处,冲车这回非但没有缩小体型,反而被加厚加重,推动冲车的士卒都用长楯遮掩,自身也披挂甲胄。
这些精选出来的推车手,无一不是吃苦善战的足轻老兵,出阵前皆得高师盛许诺,战后不论胜,负皆有重赏,阵亡者另有烧埋钱、莲照寺高僧超度往生,信浓本地土著能先破城者,另有安堵加封,故而士气颇盛。每一次撞击,城头为之震动。
然而,千国寺城毕竟坚城。曲轮城墙牢固,仓促难以破坏。岛崎景信端是赫赫有名的一员悍将,带领浮浪牢人顺着飞桥反杀,战至入夜,今川军丢下了百十具尸体,收军回营。虎出丸内,守军伤亡亦有数十来人。
一场鏖战下来,胜负未分。第二天一早,高师盛又催促部众围攻了半天,晌午稍微休息,用饭后未久,再度攻城,战至深夜才罢兵休战。
接连多日的激战,展开围攻的今川军还好,围攻的伤亡虽然惨烈,但高师盛颁发的购赏、抚恤不仅丰厚,且从来都是当天结清,从不拖欠。允许信浓众的领取的钱粮由莲照寺僧众代为运回家中,自古以来,从未听闻过有如此信守党契的大将
守城的绍田军则不然,其军中不是没有勇士,但怯懦的羸弱百姓更多,良莠不齐。这几日的苦战,虽然主要守卫虎出丸的是军中足轻,可是百姓也要上阵协防、助守,伤亡不小,对士气打击很大。
各家豪族每到今川军撤兵,趁着休整的时候,都是聚在一处长吁短叹。
起初的血性过去,目睹今川军的种种剽悍、威势,就有人开始忍不住相互串联,试探彼此的口风,想要推举出一位足够分量的縂领,撇下绍田重高等越后方面派来的军势,试图通过户隐忍者跟城外的敌军达成和议。
与其玉石俱碎,何不如开城降伏,保全己身,重归武田家的配下效力,并不是不能够考虑得事情。
小岩通队的武田旧军,便有不少人向其进言,尽管每次提议之人都被小岩通盛规训斥回去,但其心中到底怎样想的?是否真的不同意,又或者是故作姿态,待价而沽?没人知晓。
高师盛此番攻城却改变了策略,一阵礌石轰击后,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势,而是调出了一队队足轻,打起幡旗,巡游城外。今川军剽掠大半个安云郡,又从莲照寺那边索取了大量的积蓄,军用充足,钱财甚多。
高师盛挑选出来的,皆是这几日立下功绩的足轻,列成队伍,整整齐齐地出来一转,城头上守卫齐看。初升朝阳下,但见其军:器甲精新,军容甚盛。排列在最前头的兵曹与列在队中的奉公武士,大铠外皆被锦缎,金银炫耀,根据唱名依次向奉行领取钱粮赏赐,城中绍田军望之气夺。
今川军士卒川流不息,从左营出来领取赏赐,转了一圈,入右营归队。
自千国寺城围日起,岛崎景信就没下过城头,他倒提大枪,站在南门矢仓上,仔仔细细地观望多时,啧啧称羡,就这么一会儿起码发下去三五百贯钱,这么大的手笔可是当真豪奢的很。
岛崎景信转过头来,向着身边的小岩通盛规,随口说道:“听闻那位武藏守最喜欢的就是用钱财邀买人心,小岩通大人以为如何?”小岩通盛规年有四旬,强做镇定,道:“这是敌军的攻心计,故意向你我炫耀。”
岛崎景信嗤笑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浮浪牢人最亡命。不知小岩通大人麾下怎么样?俺们这帮子浮浪穷惯了,反正是越见彩头,越是杀得眼红。”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把今川军炫耀的钱财当成了未来的战利品。
小岩通盛规干笑不言,思索他这句颇有怨气的话里,是否暗含别的深意。
不多时,今川军受赏完毕。三声法螺号响,依旧是内藤光秀麾下的恶党当先,率众攻城。
轮值换防戍守的绍田军足轻,弯弓持枪上前,协防的阵夫卷动夜叉擂、狼牙拍等机关,做好释放的准备。机关多用铁索转动,立时直呀呀噪声大作,使得听到的人不由牙酸。
高师盛攻城的手段,还是那几样。
精选出来的死兵走飞桥,内藤光秀带领的恶党攀云梯。把投石机、弓足轻集中在一处,集中往城防薄弱处一起抛掷、发射。冲车撞墙,矢石如雨。
内藤光秀心中发狠,带着麾下的恶党依旧跳荡先登,皆负刃在背,衔刀在口,前赴后继,援墙而上。
见到开战,岛崎景信急匆匆下了矢仓,一声唿哨,将躲在向阳处休整的浮浪招聚起来,又急匆匆地与杀奔城头,与横渡飞桥的敌军厮杀一团。
这些浮浪牢人还真如他所言,穷横亡命至极,挥刀持枪跟着杀奔本来的今川军死兵,在狭窄晃荡的飞桥之上拼杀,不时有人从半空中坠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