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九尾狐神屋雅居生情缘瑶姬女献上童魂救娇儿
那是一个月落星稀之日,鸡不鸣狗不叫。可是,狐谷内却是人声鼎沸如闹市说:时而劳作之声不绝于耳;时而八音之乐悠悠;时而歌舞之声绵绵。一好事书生,往而窥之。遇一年轻女子,披发长裙,相貌清丽。——那就是九尾狐。年轻书生随九尾狐拾阶而上,但见古木参天,野花遍地;路人衣着简朴,举止有礼。谷顶有女子芝兰之室,曰说:神巫雅居。神巫者,氏族部落首领也。
书生与九尾狐遂生情缘。
说不尽柔情脉脉,诉不完爱意绵绵,自有婢女殷勤服侍。然玉鸡一唱东方渐白,九尾狐恋恋不舍,乃轻歌一曲曰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又指天为誓,情定三生方去。
书生醒来不见部落与九尾狐,惟见谷中积石一堆,方知为狐仙之处。
不过,书生并不害怕,每夜依然来此,与九尾狐相聚。
日久情深,渐渐地,书生和九尾狐难舍难分。可是,人狐毕竟不能长期地生活在一起,再说了,九尾狐的父亲——部族首领也不答应。
这夜,九尾狐父亲唤来九尾狐,说:“女儿,你不能和那书生相爱!”
“父王,为甚?”
“他乃人,我等乃狐也。”
“人狐为何就不可相爱?”
“人类是最不可靠的,他们随时会毁灭我们。”
“书生是真爱我的。”
“你俩的爱是建立在沙滩上的,一阵风来即刻毁灭。”
“我不相信。我一定要跟他白头到老。”
“你一定跟他结为夫妻也可以,但你必须让他变为狐,成为我等狐类。”
“父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是不可能变成狐的。”
“他要不能变成狐,那就不准许你再和他相爱。”
“我不能离开他!”
“那你就离开我们!”
九尾狐哀求说:“父王,我也不愿意离开你——”
“书生和我不可相容,二者只取其一,你掂量去吧!”
长期生长在狐群的九尾狐,对自己的部落当然有着深厚的感情,让它一下子离开,它还真舍不得。毕竟这里有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有痛它爱它的父老乡亲,有对它精心授业解惑的长老;毕竟,它是这里的狐群之花,是这里狐群之精英。它经过千辛万苦,精心修炼,已经有了千年道业,倘若要变成人类,这些道业就得失去。
它真不想离开狐群!
可是,不离开狐群,它就不能得到爱情。
为了爱情,它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可是,离开狐群后,如何才能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美女呢?
九尾狐再次苦求父亲,并扬言若不让它变成人类,它便死去。
九尾狐是狐父的心肝宝贝,见女儿执意要嫁书生,无奈之下,只好告诉女儿变成人类之法。
狐父说:“儿啊,要想永远变成人,你需要吞食一百个童子之魂。”
“一百个童子之魂?”
“是的。你每吞食一个童子之魂,便折去十年道业,吞食一百个,就是将你的千年道业全部折去,如此以后,你就永远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父王,不吞食童子之魂不行吗?孩儿不忍心伤害无辜的生命。”
“兽要想变成人中人,就得伤害人。人要变成兽中兽,那就得伤害兽。”
“如何才能得到童子之魂呢?”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九尾狐离开狐群后,四处寻找童子之魂,正巧碰上瑶姬。得知瑶姬之事,顿时喜从天降,于是脑子灵机一动,便让瑶姬替它寻找童子之魂。一百个已经找了九十九,它不愁那一个找不到。
此时,九尾狐似乎已经感到梦想成真。
它好像看到自己正在洞房花烛之夜和书生脉脉含情,温习百年之好。
它好像看到自己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娃娃。
它好像看到自己正在灯下缝补衣裳,身旁书生正在看书,孩子正在酣睡。
九尾狐正在想入非非之时,瑶姬到了。
瑶姬喊道说:“狐仙姐姐,狐仙姐姐——!”
瑶姬连叫了几声,九尾狐才从美好的憧憬中回过神来。
九尾狐见瑶姬的到来,非常高兴,忙问说:“孩子的魂魄带来了吗?”
瑶姬怯生生地说:“没,没有……”
九尾狐生气说:“怎么没带来?是没搞到?还是搞到了故意不带来?”
“没搞到。”
“没搞到你来找我作甚?”
“我,我……”
“什么我我的!你今天不搞来,就前功尽弃了!你不想你儿子吗?你不想让你丈夫活着回到你的身边吗?”
瑶姬不语……
“还在这儿站着作甚?快回去找呀!”
黄帝带着众人出现在九尾狐面前说:“不用回去找了!”
九尾狐惊慌地问说:“你是何人,竟来阻挡我等好事!”
“我乃华夏国君轩辕黄帝是也。”
九尾狐闻听,想溜之大吉。
常先、大鸿早已经布好了捕捉之网,堵住了九尾狐的后路。
兽儿也早就张开了弹弓,随时准备射击九尾狐。
九尾狐看逃脱不得,便问黄帝说:“你来何事?”
黄帝说:“奉天之命,索要孩子之灵魂。”
“我要不给你呢?”
黄帝说:“狐仙,你只要吐出吞噬的那九十九个孩子的魂魄,孤王即放你一条生命。”
“我乃千年狐仙,岂惧你的威吓!”
“正因为你修身千年,所以,孤王不忍心让你毁掉一生道业。”
“谁毁掉谁,还不一定呢!”
兽儿说:“你这妖狐,死到头上,还如此嘴硬!”
九尾狐说:“区区小辈,岂能与我讲话。”
兽儿恼怒,弹弓对准九尾狐脑袋说:“小爷我这就要你这妖魔的狗命!”
九尾狐冷冷一笑,对准兽儿轻轻一吹。
兽儿顿觉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常先连忙上前扶起兽儿。
大鸿举剑逼向九尾狐。
黄帝急忙阻止。
九尾狐说:“我劝你们速速离开,免得我起了杀机。”
黄帝说:“孤王还是劝你悔悟为上。”
九尾狐折下一根树枝,吹了一口气,那树枝即刻变成一把利剑,说:“若让我悔悟,先看看我的宝剑答应否!”
不等黄帝发话,大鸿即与九尾狐交起手来。
常先和兽儿怕大鸿吃亏,也围了上去。
常先、大鸿暗暗催用咒法,将灵力贯注到剑上,霎时间剑身之上,红色剑芒暴涨,吞吐数丈,奇光耀眼。兽儿短棍一抖,似人体的骨骼关节一般,发出了一串“咯吱”声响,响声作毕,自棍首至棍梢便有一道明亮的电光蔓延而过。
大鸿和常先二人手舞两把森寒亮灼的宝剑,剑上闪烁着如火的幽光,化作点点雪花飞舞,剑气纵横,剑花电闪,二人心控剑诀,纵情挥洒,剑势疏密有致,剑招层出不穷。兽儿棍舞当空,棍上火光,灼灼闪烁似狂花万点,依次绽放,搅起一天寒气,似骄龙狂啸一般,呼啸疾进。
九尾狐迎战三个男人并不惊慌。只见她飘来荡去,左挡右遮,上蹿下跳,身形舞动,飘逸空灵,毫不费力。常先等人根本无法近身,更讨不到便宜,渐渐地竟处于下风。
黄帝见状,只得祭起神龙剑。
但见那神龙剑电光闪闪,哧哧放光,直奔九尾狐而去。
九尾狐见神龙剑杀来,连忙低声念咒。只听她身后的衣衫“撕拉!”一声尽数裂了开去,从中伸展出九条如章鱼巨爪一般的白色尾巴,在每一条尾巴之上都有大团黑气流转不止,隐隐透着一种邪异、凶残的气息。
九条尾巴各自对付黄帝等人。大鸿常先二人剑上那灵力凝集而成极富杀伤力的凛冽剑气,被九尾狐尾巴上的丝丝黑气团团裹绕,瞬间剑身变得黯淡失色,如同黑夜之中两点微弱的灯火。兽儿的短棍更是与九尾狐的两条尾巴绞缠在一起,拧作一团,无法复出,棍上的火焰碰到尾巴上如水一般流转的黑气之后“嗤嗤”冒起了一串白烟,寂然熄灭。黄帝不敢再轻敌,控剑在手,尽展所能。剑迹流畅优雅,如燕回翔,出手凌厉如风,如虎啸生威,虚空之中不断有锐利的龙啸声声入耳,浓浓的黑气丛中不断有灼亮的剑华似霜雪一般绽放。
九尾狐吞身如鹤啄,出尾若蛇奔,尾巴之上的黑气浓黑如墨,不断暴涨,欲将黄帝的剑芒火光湮灭。
但是,神龙剑是龙,是神;九尾狐的剑是狐,是妖。
龙狐相斗,神妖相拼,当然不是一个档次。
几个回合下来,狐剑即被击落。
九尾狐有点紧张,深知碰到了克星,不过,它没有逃走,而是放出了一股骚气。那骚气奇骚奇臭,薰得人几乎无法喘气;那骚气又浓又厚,遮得人伸手不见五指。
黄帝赶紧施放法术,引来一股旋风,吹跑了骚气。
九尾狐见两招都不能取胜,开始慌张。于是,露出真容,张着血盆大口,一个纵身,扑向黄帝,想咬断黄帝的脖子。
黄帝闪身让过,一个侧掌便将九尾狐打落在地。
常先、大鸿等连忙将绳网套将过去。
九尾狐被牢牢地罩在网中。
兽儿上前就要捆绑九尾狐,想不到九尾狐竟化作一股青烟,溜出猎网。
黄帝早有准备,便让神龙剑化作酒葫芦,将那青烟装得干干净净。
黄帝说:“九尾狐,你将孩子的魂魄吐出,孤饶你不死。”
九尾狐说:“要我吐出可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兽儿说:“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要条件!”
黄帝问说:“你要什么条件,说吧。”
九尾狐说:“你放我出来,我再说。”
兽儿说:“父王,不能放,放出来它会逃走的。”
常先说:“大王,它太狡猾了,肯定又想什么坏点子,不能放出来。”
大鸿也说:“大王,是不能放出来。”
黄帝说:“它跑不掉的。”
黄帝收回神龙剑。
九尾狐又恢复成美女模样,站在黄帝面前说:“人世间一再传颂黄帝乃仁义国君,英明绝世,何故不问我吞噬童魄之缘故,就对我发难?”
黄帝说:“该讲的,孤王不问你也会说的;不该讲的,孤王即便问了你也不会说。”
九尾狐说:“大王,我问你,男女相爱最注重的是什么?”
“不外乎一个情字。”
“着呀!我之所以吞吃童魂,就是为了一个情字!”
“此话怎讲?”
“大王,我是修了千年道业的狐仙,父亲又是狐中之王,在狐界,我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你信吗?”
“信。”
“可是,为了和人间的一个书生相爱,我执意抛弃舒适幸福的生活,想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做那书生的真正妻子,这难道有错吗?”
“不错,只是,这与你吞噬那些童魂有何关系?”
“我只有吞噬一百个童魂方可变成真正的人。”
“你让一百个孩子的生命换取你一个人的幸福,这就是犯下滔天之罪了!”
“我并没有让那些孩子死掉。”
“他们躺在那儿,虽然有口气,却啥事不知,与死去有何两样?”
“这个我不管,为了我的爱,我可以不顾一切!”
“损害他人,实现私欲,你是永远达不到目的的。你只有先放回童魄,才有一线希望。”
“你能让我和书生结为夫妻?”
“可以。但必须先放回童魂。”
瑶姬阻拦说:“轩辕大王,它不能放。”
黄帝问说:“何故?”
瑶姬说:“它放了童魄,我的儿子就不能复活了!”
黄帝说:“你的儿子已经成为转世灵童,回到你身边是不可能的,但是,孤王可以让你天天看到他。”
“狐仙说可以让我儿子复活的。”
“它能让你的儿子回到你的身边吗?”
瑶姬拉着九尾狐,追问能否让她儿子活着回到身边。
九尾狐不语。它原本是骗瑶姬的,当然无法实现瑶姬的愿望。
瑶姬用力地拉扯九尾狐骂道说:“你还我孩子的魂魄!你这骗子,还我孩子的魂魄!”
黄帝拉开了瑶姬,问九尾狐说:“你愿意放回童魂吗?”
九尾狐说:“你能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黄帝说:“可以,只是你永远不能返回狐界了,你愿意吗?”
九尾狐说:“愿意。只要我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我就还回童魂。”
黄帝祈祷上天。
九尾狐吐出孩子的魂魄。她每吐出一个孩子灵魂,便失去十年道业。
待九十九个孩子复活时,九尾狐已经彻底脱离了狐界。
九尾狐和书生举办婚礼。
部落载歌载舞。
瑶姬一个人躲在山顶,暗暗哭泣。
黄帝来到她身边。
瑶姬哭道说:“大王,我如今不能变成小鸟飞去看望儿子了,你说让我天天看到儿子的,我如何才能看到?”
“瑶姬姑娘,这样吧,你到巫山去,我封你做巫山的云雨之神,好吗?”
“我不想做什么神仙,我只想看到我的儿子和丈夫。”
“你当了巫山之神,为他人多做善事,这样便可以看到你的儿子和丈夫。”
“当真?”
黄帝微笑地点了点头说:“记住,你每做一件善事或好事,你的儿子和丈夫就会离你近一点。”
瑶姬揩干了眼泪,匍匐在地,给黄帝行了一个大礼,以示感谢。
黄帝将瑶姬送上了巫山。
但见那巫山,蹊遂芜灭而不可陟兮,玄猿黄鹄四顾而鸣悲。览松柏之青青兮,纷其若江上之菰蒲。维其大之不可知兮,有桡云之修柯。蔓草蒙茸以下翳兮,飞泉洁清而无沙。亭亭孤峰其下丛木交错而不明兮,若有美人惨然而长嗟。敛手危立以右顾兮,舒目远望恍然而有所怀。严峨峨其有礼兮,盛服寂寞而无哗。临万仞之绝险兮,独立千载而不下。
瑶姬登高一望,果然在云雾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丈夫。
瑶姬用力地呼喊着,却不见丈夫和儿子的回音。
黄帝说:“瑶姬姑娘,你只能看见,呼喊,他们是听不到的。”
瑶姬暗下决心,我要多做善事,争取早日和丈夫、儿子团聚。
一天,瑶姬登上山顶,正准备眺望儿子,忽然发现山坡上有虎豹追人,她便大声呼喊,将虎豹引了过来。
虎豹放弃所追之人,掉过头来追瑶姬。
瑶姬眼看快要被虎豹追到了,便急中生智,弯腰抓到泥沙,撒过去。
想不到那泥沙变成了几十支箭,竟把虎豹射死了。
此时,瑶姬发现山脚下有人走路,一步一哼哼,抬脚像登天,病得快死了。
瑶姬一急,无意中竟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那头发落在路人的面前。
头发立刻变成了起死回生的灵芝草,救了他的命。
不一会,江里过来一条上水船,纤夫的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瑶姬见状,朝西吹了口气。立时刮起了顺帆风,船向西飞驰起来。
瑶姬想不到自己有如此神力,心奋不已。
正当瑶姬高兴之际,突然见田里的禾苗一片枯黄,不由又皱紧了眉头。瑶姬想,天旱得太厉害了,以后人们的日子怎么过呀?瑶姬想着想着,难过得哭了。流下的眼泪,顿时变成了雨,哗啦啦,哗啦啦,下个不停,很快就把塘下满了,把堰下平了。禾苗得了雨水,田里又是一片青。
瑶姬因为长久地站在高崖眺望,不知不觉地,渐渐的自己也化身为许多峰峦中的一座峰峦了,这就是有名的神女峰。
后人宋玉有赋赞曰说: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说: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四方。振绣衣,披裳,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披服,脱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合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
(译文说:她那如花似玉的容姿,简直是无可挑剔;她那丰盈妩媚的仪态也无法寻根究底。上古时代完全不曾有,当今人间根本找不见;她那珍奇宝石般的风采,最好的赞美还会有疏漏。她刚开出现的时候,灿烂的像旭日初升照亮屋梁。当她走进一些的时候,皎洁的像明月洒下的光芒。只一会功夫,她的美妙风采我已领略不尽。时而亮丽的如同鲜花,时而柔和的好似美玉。五种颜色一起散发,我无法一一具体描绘。想要仔细观看,却被她的光采照得目晕眼花。她那华丽的服饰,就像上等丝绸织绘出精美的图案。绝妙的服饰无论在哪里都光彩照人。她挥动着身上的锈衣,那衣裙非常合身,既不显瘦,也不见长。她迈着娇娆的步子走进明亮的殿堂。忽而又改变姿态,宛如游龙乘云飞翔。她身穿的丽服盛饰,非常合适的将她的侗体包裹。她身上沐浴过兰草的雨露,时时散发着宜人的芳香。她的性情温柔娴雅,很适合侍奉在君王身旁。她懂得长幼尊卑的礼仪,还会用善解人意的花语调节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