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权擦了擦汗,道:“逆贼胆大妄为,宅院门口就立了两根三丈高的盘龙大柱,听说还是五爪神龙,可是……可是小商小贩在盘龙柱下搭小摊,百姓在门前走过,谁都没在意过,都习以为常了……”
“唉~~~”赵顼其实早有耳闻,颓然的坐下,叹息道:“我赵氏天下,难道就要在朕的手里易主?”
“皇上……”张炳权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
赵顼又是长叹一声,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的问道:“张爱卿,你恩师蔡老相爷怎么样了?”
张炳权愣了愣,没想到皇帝的思绪这么跳跃,张炳权师承蔡确,一年多内连番升迁,如今已是一部尚书,虽是工部这个并不怎么权重的部门,但是品级却是与其他部门尚书是一样的。
提及蔡确,张炳权眼睛不由一红,伸袖擦拭道:“回禀皇上,恩师还好……还好……”
赵顼神情悲切,哪里不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皇宫里有太医不间断的陪伴在蔡确的床头,只是蔡确已经如同老朽的树木,回天无力了,如今只能靠药石之力勉强拖延着生命。
“呜啊呜啊~~~”殿外的忽然传进几声夜枭的叫声,赵顼莫名的心头一紧,想起饿三天前去看望蔡确的样子,蔡确那时已经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了,有些不安的说道:“唉,我们现在就去看望下蔡相吧!”说着已经起身。
一众侍卫的护卫下,再加上几名隐藏在暗处的高手,赵顼与张炳权便双双骑着御马,前往蔡府。其实皇宫内的规矩已经改了颇多,比如以前皇帝出行是该不知龙撵的,而现在只在某些大型容重的仪式上,皇帝才乘龙撵。这不得不说,也是太湖书院的追求实质效率思想的胜利。
蔡府离的皇宫并不远,此时宅院大门外两个大红灯笼高挂着,夜风习习,灯笼左右摇摇晃晃。早有侍卫先前通知,此时蔡府大门打开,一众人正站在门外等候。
赵顼转过一个街角,远远的瞧见蔡府门人的一群人,不禁双腿一夹,轻拍了下马臀,对落后他半骑的张炳权道:“我们快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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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被一群人迎候进蔡府,一番客套行礼后,便直向后宅的主院里走去。蔡确自病倒后,便一直在这院子里修养,原以为修养个几日便会恢复,哪知道蔡确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未进院子便闻道一股浓烈的药味,赵顼皱了皱眉头,随即长叹一声,刚刚跨进院子,忽的房间里一阵急促的呼唤:“相爷?!相爷?!相爷?!……”声音一声急似一声。
赵顼等人大惊,急忙慌张的赶了进去,就见几名太医围着床边,不停的在呼喊、按摩、针刺等等……赵顼知道此时正是急救的时候,不能打扰了。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不安的等待着,而其他人都站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动静渐渐小了,房间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呵~~~~呵~~~~~呵~~~~”的吃力的呼吸声。蔡确又被急救过来了。
赵顼大喜,却见太医们一脸灰败,不禁问道:“蔡相……怎么样了?”
太医们这下下跪向皇帝行礼,一名老太医想了想,才道:“皇上,蔡老相爷……”他摇了摇头,“微臣们靠九针渡厄之法暂且保住了蔡相的生机,不过蔡相恐怕只有小半个时辰了……”
啊?!赵顼一惊,随即想起蔡确的种种,眼睛不由一红,脑子里蓦地一阵晕眩,就要倒下,被眼疾的侍卫扶住。太医们急忙上前给皇上把脉诊治。
赵顼不过是突闻噩耗一时气血攻心晕厥了过去而已,掐了掐人中后,便幽幽醒来了,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蔡老相这番一去,此后国有疑难,朕可问谁?
他挣扎着起身,就要去见蔡确最后一面。蔡确此时双眼紧闭,眼窝、两腮深陷,瘦的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了。
赵顼从被窝里抓出蔡确同样瘦的不行的一只手,手已经失去了温度,赵顼不由泪眼朦胧,最后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他悲痛异常,呼唤道:“蔡相,蔡相,是朕,朕来看你啦!你睁睁眼,看看朕啊!……”
蔡确深陷的眼窝似乎在转动,喉咙里的“呵~~~呵~~~呵~~~”声也变得更为急促起来。
太医们瞧着他们君臣诚挚若此,不由的眼圈也红了起来,走到赵顼身后,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你这样会透支蔡相的精力的呀,蔡相……”
他还未说完,蔡确突然睁大的双眼,眼珠向上翻着,他大张着嘴啊啊啊啊几声,胸口起伏跌宕,两腿挣扎,像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景象似的。
赵顼一惊,嚯的起身,往后一退,脚下一个踉跄,撞在了太医身上。就见蔡确挣扎了几下后,便蓦地长吁一声,随即失去了动静。
太医们立马又围了上去,一番折腾后,却是徒劳无功,各个摇头叹息,赵顼心里一沉,问道:“怎……怎么样了?”
太医向他下跪,然后磕头,最后禀告道:“蔡老相爷生机已绝……”
赵顼有些恍然的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们起身,然后步伐飘虚的走到蔡确床头,见他两眼仍然瞪着。恐怖之余,忽然心头一酸:蔡相是不放心朕么?如今逆贼林天做大,朕却束手无策!蔡相是死不瞑目啊!
赵顼缓缓的伸出手,合上了蔡确的双眼,看了看蔡确的遗体,默然长叹,然后起身带着侍卫们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丧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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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还能复生吗?”
“能,但需要活人献祭,而且必须是婴儿。”
“婴儿?”
“是的,婴儿。”
“为什么?”
“因为婴儿生机,最是旺盛。”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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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当蔡确重入朝堂,并且红光满面,一副老当益壮的摸样的时候,三个月前的一场震动天下的丧事,变成一场虚惊。
茶肆酒楼间,人们将蔡确死而复生的怪事当做谈资,越是扯淡,便越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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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太湖,广阔的湖面上,孤寂的停着一艘小船,一男子在船头垂钓,一个穿着火焰般红衣的女子站在他身后,眼睛盯着浮子。
“公主,看来你父皇已经找到对付我的办法了。”那男子便是林天,他淡淡的说道。
那被称为公主的居然是颜夕公主!颜夕公主撇撇嘴,皱了皱眉,问道:“你真的会……造反么?”
林天摇了摇头,说道:“造反?我干嘛要造反?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么?就像现在这样子,岂不就很好?”
颜夕公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道:“那你家里还雕龙画栋,门前还立两根盘龙大柱,哦,还是五爪神龙,你不知道这是皇帝的御用么?”
“御用?”林天嗤笑一声,“天下是谁的?是你父皇的?还是天下万民的?”
“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自然是父皇的。”颜夕公主想了想,理所当然的回道。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林天眼中精光闪闪,朗声道:“天下岂是独夫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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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皇城。城楼之上,赵顼身穿龙袍,各种仪仗具备,显得威风赫赫,天下独尊。
宽广的街道上了无行人,远处一骑缓缓而来,正是正午,日头最盛的时候。
那人来到了城门前,城门却紧闭着,并没有如同往前一样大开。他抬头看了看城楼上的赵顼,笑道:“皇上都想好了么?”
赵顼冷笑一声,道:“林天,你大逆不道,天下共诛!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林天忽的从马上飘起,到了赵顼面前,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权力对你真就这么重要?”
“哼!”赵顼冷哼一声,“你林大门主不也留恋这尘世间的权力么?”
林天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惋惜的叹息一声,道:“皇上,你可知道为何历史上各个皇朝兴兴灭灭,如同受了诅咒一般吗?”
赵顼一怔,道:“天意难测,朕怎么知道?”
林天一笑,淡然道:“每朝皇帝创业之初,皆能解人难、救人患、济人急,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所以天下万民归赴;待得天下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权柄昭昭,一怒之下血流成河,便擅天下之利以独享,故而失人心,天下烽烟四起,天下大乱……皇上,万民造反,谁为贼?”
赵顼眼睛一瞪,“我赵氏历代皇帝勤政爱民……”
林天放肆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皇帝靠百官以治理天下,皇帝一人爱民勤政有什么用呢?下面的无数官吏贪污**,视民如草芥,还不是官逼民反?”林天想到了明朝的崇祯皇帝。
赵顼脸色一白,随即全身如坠冰渊。
“嗡嗡嗡~~~~”这时皇城上空突来传出一阵低沉的嗡嗡之音。
林天淬不及防,蓦地有些晕眩,定了定神,神识往上空一扫,却是一无所获。
“林门主,你是在找我老太婆吗?”忽然,林天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林天猝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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