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朋和赵柔跟着叶玫, 效率迅速变高了。
小区东北角有一个小池塘，旁边建了假山和小亭，几个老头坐在那下象棋, 老太太在聊天。
叶玫在那儿坐了一会儿, 很快跟老太太们搭上了话。
她生了一张小圆脸，扎着高马尾, 浓眉大眼, 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喜欢的长相, 老太太对她都挺热情。
“哎呦，小叶你住在七号公寓啊。”一个花红衣服的老太太夸张, “那里面住的人，可都有点儿古怪。”
叶玫露出不解的神情：“怎么个古怪法？”
身穿紫色短袖的老太太插话：“你是说二楼那个小伙？他爸妈还认识呢, 年轻时都是一个厂里的同事, 他们人倒是不错, 可惜啊，不会教孩！”
老太太提起他来连连摇头，她说，李文他父母给惯坏了, 从小不上进, 年年成绩吊车尾，长大了更是不务业，父母去世给他留下一套房, 他整天待在房里游戏，从来没见他出过门, 不工作，只啃老本。
“上次他舅舅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听说见面的时候, 那姑娘气得当场电话问李文舅舅是不是跟自己有仇，给自己介绍这么一个人。看他这辈想娶老婆，难喽。”花红衣服的老太太接了一句，不过，她要说的可不是二楼的李文。
她要说的是三楼的彭娟。
彭娟这人，命是真的苦。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上头有一个姐姐，下头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夹在中间的那个总是最受忽视，彭娟养成了一副羞怯懦弱的，长到八岁，爹妈把她嫁人换了彩礼。
男方跟她爹妈一样重男轻女，想要儿继承他老梁家的皇位，彭娟一怀孕，便带人偷偷去黑诊所做b超，前前后后掉了好几个女婴。
掉了好几个女婴？叶玫心里一动。
老太太感慨：“真是作孽啊，养大一个女娃又不费钱，不过多添一副碗筷罢了，非要做这种缺德事。”
后来，彭娟受不了了，想跟丈夫离婚，可丈夫一直不同意，彭娟便瞒下再次怀孕的消息偷偷跑了，她在七号公寓里生下了孩，给他取名彭佳浩。
孩长到三岁，丈夫找来了，彭娟死活不愿意把孩交给他们，那家人天天堵门，往门上泼油漆，泼鸡血，闹得整个小区都知了。
“那后来？”
叶玫有些奇怪，闹得这么大，最终他们没有得逞？
老太太撇撇嘴：“要不说人作孽太多会遭报应呢。”
那家人是倒霉，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货车撞了，司机酒驾，直接从他们身上碾了过去，据说警察后来是用铲把那家人从地上铲起来的。
赵柔：“……”
铲起来？她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反胃。
那家人死了，彭娟拿到了赔偿款，生活不再紧巴巴的。不过可能是经历了抢孩的后遗症，她对彭佳浩看得很严，从来不让他跟小区里的小孩儿一起玩。
“不过她对孩确实好，几万块钱的辅导班说报报，平时孩穿的用的都是牌货，她自己都不舍得买化妆品呢。”
“她一个小寡妇，买什么化妆品，扮起来给谁看呢？”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如果夏至在场，会认出这个人是周四晚上嘲讽卷发女郎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裤，大夏天的包裹得严实，她阴阳怪气：“那小寡妇是一个不安的，整天穿着裙在一群大老爷们面前晃荡，不是在勾引人嘛。”
想起儿总是盯着这个小寡妇看，她更气愤了：“呸，臭不要脸，之前还报警说内衣让人偷了，有人整天偷窥、监视她，这种事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不嫌害臊！”
叶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清朝都亡了好多年了，您身上的裹脚布味儿还那么重哪？
等她走了，花红衣服的老太太一笑：“别搭理她行了，这人嘴巴臭得很。”
要是跟她吵起来，她能在你家楼下足足骂上一天。
叶玫倒是很好奇她透露出的信息：“彭娟说有人偷窥她？”
老太太皱眉：“这个事，倒不太清楚，她确实是报警了，说内衣总是偷，房门底下老是有人塞小纸条，那人还给她发骚扰短信……”
当时彭娟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双手捂住脸，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要崩溃了，看起来别可怜。
那时黑衣老太太在场，彭娟的哭泣没有引起她的一丝同情，反而骂彭娟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她勾引别人了。
叶玫：“……”
这老太太有毛病吧？
花衣老太太继续说：“是这周四的事。那天晚上她家小孩儿哭得可惨了，彭娟之前可从没骂过孩，估计是白天受了太多委屈，控制不住情绪了吧。”
说到这，老太太看了一眼时间：“哎呦，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给小孙做饭了。”
其他的老头老太太都散了。
这时，赵柔小声：“叶姐，你说婴灵会不会是彭娟之前掉的孩？”
彭娟丈夫出事的时机实在有些凑巧，他一死，彭娟不仅拿到了钱，还不用担心婆家跟她抢孩，再没有后顾之忧。
“有这个可能。”叶玫想了想，将彭娟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李文嫌疑暂时可以排除，照老太太们的说法，这人是一个死宅，没有女孩看得上他，感情史一片空白。
“先回去。”她说。
三人回到502，发郑秉行他们还没回来，叶玫照旧煮了一锅面，冰箱里食材充足，她这次多放了一把小青菜。
“要不要喊一下他们？”孙乐朋迟疑。
好歹还是队友。
叶玫无所谓，孙乐朋便跑了下去，赵柔想跟他一起，他阻止了：“你好好吃饭，自己去行。”
他走到三楼，看见302的门着，小男孩在门口拍着皮球。
这是彭佳浩了吧？孙乐朋脚步渐缓。
看到他，小男孩一歪头，好像很好奇似的量着他。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皮球便骨碌碌滚远了，好滚到孙乐朋脚下。
孙乐朋低下头，脑海里突然出一声音——“捡起它。”
他没有意识到不对，自然地抱起皮球，递给小男孩。
彭佳浩没有接，他说：“你好奇怪啊，大叔。”
孙乐朋：“？”
哪里奇怪？他审视自己，衣服、发型都是好好的。
彭佳浩整张脸皱在一起，有些苦恼：“这样吧，大叔，给你出一个谜语好吗？”
小孩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孙乐朋拒绝：“不好意思，叔叔没有时间……”
容不得他拒绝，小男孩笑了，孙乐朋见状想要离，手中的皮球如有千斤重，牢牢把他钉在原地。
“……”他背后凉气横生。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两身影出在孙乐朋的视线当中。
——昨晚在301见到的那两个人！
青年天生一双桃花眼，眼尾总是晕染着笑意，让人一见心生好感，他见到僵立在302门前的孙乐朋，问：“这是怎么了？”
夏至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皮球上。
孙乐朋下意识青年求助：“他说要给出一个谜语……”
夏至的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小男孩不高兴地看着他，估计是想起了上次吃瘪的事：“怎么，你要替他回答吗？”
孙乐朋祈求地看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是一个老好人吗？
按照人设，夏至确实不好拒绝，这时易云擎突然口：“来替他回答，怎么样？”
他低下头，眼神与小男孩相接。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小男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小声嘟囔：“哼，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的时间比晚多了……”
夏至：“？”
时间？
陈老头好像很在意时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小男孩别过头，不再理会易云擎，始说他的谜语：“黛比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她有一个好朋友叫露西。露西对黛比百依百顺，穿怎样的衣服，梳怎样的发型，样样都由黛比来决定。可黛比渐渐始讨厌露西，为露西总是对她露出微笑，为露西无条件地顺从她，为她认识了更有趣的朋友……终有一天，黛比拧断了露西的头和四肢，把她埋在花园里，这时，露西仍是微笑着……”
小男孩的语气越发阴森，孙乐朋不由自主地了一个哆嗦，听他继续说：“第二天，黛比一醒来，发露西坐在床边，微笑着看她……”
孙乐朋：“——！”
他差点大叫一声，小男孩死死地盯着他，咧嘴巴：“这是为什么呢？”
孙乐朋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小男孩诡异的笑容挥之不去，他下意识说：“、为露西是鬼？”
“回答错误。”小男孩得意洋洋，“你还有两次机会。”
“那……黛比是鬼？”孙乐朋猜测。毕竟普通人怎么可能把人的头和四肢拧断。
“错误，只剩一次机会了。”
孙乐朋：“……”
他丝毫没有头绪，脑袋嗡嗡作响。
当他绝望之际，耳边，青年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
夏至说：“为露西是一个洋娃娃。”
洋娃娃对主人百依百顺，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可主人厌倦了它，想要把它毁坏扔掉……然后，黛比的妈妈捡回了它，将它放回女儿床边。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只要跳出惯思维能猜到答案。
奇怪的是，小男孩听到答案，竟然一点没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对孙乐朋说：“听到了吗？谜底是洋娃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