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侄多谢皇婶夸奖!”
慕千璃:“……”
对着这张脸,慕千璃只觉手无比的痒。
“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皇婶请留步。”南宫钰出声,笑盈盈的走到慕千璃前面,“都说女人的心情就像是这夏日的天,说变就变,皇侄愚昧,不知道是哪儿做的不周道,惹了皇婶生气,不过皇侄相信为了皇叔,为了七皇兄,为了北堂家诸位,为了皇婶在乎的人,皇婶定然会跟皇侄有很多话说的。”
慕千璃脚步一顿,看向南宫钰的眼神闪烁着锋芒,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你想威胁本世子妃?”
“皇婶误会了,皇侄胆子小,哪敢威胁皇婶,皇侄只是想跟皇婶交个好而已。不过看来皇婶对皇侄戒备甚深,皇婶放宽心,皇侄不是父皇,也不是三皇兄和六皇兄。皇侄平日里虽说浑浑噩噩一些,但也很清楚大势所在,如今战王府执掌整个南朝的命脉,跟战王府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皇侄怕死,皇侄所求不过是双方共赢,和平相处罢了。”
慕千璃挑眉:“你倒是比你的父兄更识时务!只不过说这些话之前,先把你那些低劣的手段和恶心人的嘴脸收起来。”
“皇侄的这些小心思小手段哪能逃得过皇嫂您的眼,如果不是您和王叔的推波助澜,皇侄今日又岂会站在这个位置上,说起来,皇侄一只想寻个机会谢谢王叔皇婶。”
慕千璃呵呵笑着,态度并没有改变。
“谢就不必了,说吧,你今日演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侄刚刚说了,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而已。”
闲散王爷?
慕千璃看向他这幅嘴脸突然觉得无比失望。
果然她就不能对南宫家的人抱有期待,他们生来便是刷新她的下限的。
原本以为南宫城南宫墨已经够讨厌了,可他们跟南宫钰一比,简直纯洁跟白面大馒头。
至少这两人那都是坦坦荡荡的真小人,想要什么,就是去争,就去抢。
而这个南宫钰,一肚子黑心墨水,明明是一头狡诈的大尾巴狼非装模作样当绵羊,十足的虚伪做作。
“南宫钰,你苦心筹谋,弑父杀君,却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你当本世子妃是那圈里的猪,那么好哄吗?”
“皇侄知道皇婶不信,但皇侄想说这是皇侄的真心话。皇侄这人没多大的本事,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个位置坐上去容易,但是一直坐很难。皇侄不瞎,现在的南朝早不是那个鼎盛的南朝,纵然皇侄我有力挽狂澜的心,也没这本事。与其跟我那父兄一样坐在那位置被人赶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想,安静做个逍遥王爷。”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说不定慕千璃真就相信了。
但换做南宫钰,很遗憾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哪怕他说的是真心话又如何?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真没那个野心,就不会站在这里。如今皇后也站在你这边,今日这宴会看似是花皇后主导,可明眼人都清楚这是你的意思。
现在南宫墨死了,南宫城成了活死人,南宫恒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南宫家只剩下你和南宫楚,而南宫楚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很早之前就被排除在皇位候选人之外,放眼整个南朝,唯有你最合适。
如今的局势对你来说,皇位唾手可得,你要登基为帝就连战王府都没法说什么,你会真的甘心当一个亲王?”
慕千璃无情的揭穿他的假面具。
“皇婶是个通透人。皇侄自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如今的南朝内忧外患,一场夺位之争耗时良久,损失惨重,旁边还有北漠西陵东锦虎视眈眈。其实谁都看得明白,三国如今不敢动是因为忌惮战王府,一旦王叔不是南朝的主,下一秒他们便会挥师南下。”
南朝最终将成为三国口中的肥肉,被生吞入腹。
南宫钰突然抬头,看着灰蒙蒙不见星辰的天,“我想当皇帝,可不想当亡国之君。不管皇婶信不信,这皇位是王叔的,也只能是王叔的。”
南宫钰说的如此诚恳,慕千璃一时之间竟辨别不出真假。
南宫钰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皇侄明白皇婶对我误会甚深,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不过日久见人心,皇侄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皇侄的诚意。”
慕千璃不禁眯着眼:“你打算怎么证明?”
南宫钰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借着微弱的宫灯,隐约可见是一块明黄布匹,上面还绣着皇家图腾九爪金龙,显然是一封圣旨。
不过这圣旨似有一些年头,看起来十分陈旧。
“皇婶请看!”南宫钰将东西交给慕千璃。
“这是什么?”慕千璃半信半疑的打开圣旨,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色变了,“这是……”
南宫钰似乎丝毫不意外慕千璃的震惊。
“这是太祖遗诏!”南宫钰一语道破这东西的来历,“此遗诏乃是我南朝开国先祖封存在九十四将楼的诏书,距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
上面清楚记载着,开国先祖在诏书上记载着,开国先祖亡故之后皇位归还第一代战王,若战王先一步亡故,皇位将归还容家子孙,不论过了多少年,若南宫家子嗣积弱,容家子孙便可手持遗诏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凡我南朝子民不得有异议。
换言之,有这份遗诏在,王叔可以名正言顺当这个皇帝,而且不用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
“造假功力不错,看来是费了不少心思。”慕千璃将诏书一合,几百年前的东西现在拿出来,谁信?
“太祖遗诏谁敢作假?皇侄胆子再大,可也不敢做这数典忘祖的事。”
“若这东西是真的,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慕千璃可不相信巧合这回事。
而且南宫钰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哪怕现在实力不够,但到底占了一个名正言顺。
这东西一出,他这是要彻底断了自己,不,应该说整个南宫氏的江山。
“说起来,这还多亏皇婶的那块‘开国玉玺’!那东西在皇婶手里逗留过,皇嫂应该清楚,其实那东西真不像什么玉玺。它其实是一把钥匙,有它在,才能取出遗诏。说起来他的来历,就要说一段成年旧事,不知道皇婶可听书过我南宫家先祖和容家先祖还有第一代战王妃的故事?”
慕千璃:“如果是什么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故事,那就不必说了。”
“反正闲着无聊,皇婶便听听,就当等王叔时打发时间。而且这故事也没皇婶想的那么复杂,很简单的,说白了也就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选择。
前朝末年,暴君当道,横征暴敛,战乱四起,官逼民反,各路诸侯纷纷**而起。我开国先祖和容家先人便是在此时应运而出。
我南宫家在前朝时便是功勋卓著的世家,先祖同当时的顾家小姐自小定下娃娃亲,奈何暴君好色,贪恋顾家小姐美貌,逼娶不成,直接屠杀了顾家满门。
先祖痛失爱妻,又恨暴君祸国,势要清君侧,转乾坤,还天下百姓一条活路。
十年后,九州出现两位旷世奇才,一位是麒麟之子容麟,另一边是玉面神将顾仇,他们一南一北,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将前朝大半国土收于囊中,而南宫家当时的先祖南宫毅,负责镇守宿城,被人称之为宿城飞帅,他接到命令去平乱,于是便乔装打扮前往敌营……”
“停!”慕千璃打了一哈欠,“照你这速度,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让本世子妃猜猜看,他们三个人一定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遇见,甚至于惺惺相惜,很有可能还结为异性兄弟什么的。”
一看南宫钰的表情,慕千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再让本世子妃猜猜,那个顾仇应该就是你先祖那个未婚妻,当年顾家灭门,她大难不死,一心复仇,所以女扮男装,势要推翻暴政,诛杀暴君。
而其他两个人都是爱上了这位顾家姑娘,不过照剧情走向,这位顾家姑娘应该喜欢的是容家先祖,可她毕竟跟南宫家先祖有婚约,怎么办呢?容家先祖过意不去,干脆把江山让出去,是这样的吗?”
“虽不完全正确,但也差的不远。”南宫钰震惊的看向慕千璃,“皇婶难道一早就听说过那三人的事迹?”
那还真没有。
她是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
再加上正常狗血剧的走向都是这样。
“行了,几百年前作古的人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不管南宫家先祖怎么得到皇位的,既然皇位他坐了,为什么还想还回去?”
就看南宫家这些子孙的德行,慕千璃就对那位开国先祖没什么好印象。
基因血脉上的锅他得背一点。
“其实顾家小姐跟先祖先是一对璧人,先祖登基之后也是准备立她为后,却被她拒绝了。其实在更早之前,她便要求先祖不坐那个位置,当时先祖也觉得自己并没多大希望坐那个位置,便答应了,只是没想到原本皇位唾手可得的容家先祖直接把皇位让了出来。
有传闻说,先祖和顾家小姐为此争吵过很多次,顾家小姐不愿自己未来的夫婿三宫六院,也不愿被框在那方寸之地,她一次次逼迫先祖在江山美人之间做出选择。
先祖也明白顾家小姐的心结,因为顾家上下都是被暴君害死的,所以她一直认为帝王路是不归路。
但是先祖相信自己跟暴君不一样,也坚信两个人感情,并未将顾家小姐的话放在心上,最后还是当了皇帝,可就在先祖登基之后,要封顾家小姐为后的时候,顾家小姐却离开了。
顾家小姐远走他乡,先祖一心守候,就算后来后宫佳丽三千,可后位去一直空悬,为此惹了不少风波。
可惜先祖到死都没有等到顾家小姐的回心转意,甚至顾家小姐为了断了先祖的念想,转而嫁给了容家先祖。
先祖一生英勇,唯独对这二人倍感亏欠,一个欠了江山,一个欠了情债,兴许便是出于这个原因,先祖才写下这封遗诏。或许在他看来,皇位江山是他痛苦一生的根源,这东西,活着害他失去挚爱,死了也让他不得自由。其实这遗诏与其说是一份遗诏,更像是先祖的悔过书。”
慕千璃却不以为然,看着这张黄旧的圣旨,心中并没有半点悲喜。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个开国先祖既然选了江山,还想要美人,未免太贪心了一点。
还有这份遗诏!
如果他真心悔过,有心归还皇位,为何不在他有生之年归还?
这封遗诏又为何被锁在九十四将楼中,过了几百年才出现?
甚至于文献中只言片语都没记载过?
“这遗诏尘封了几百年,九十四将楼都毁了,你若是将它毁了没人知道。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将这遗诏给本世子妃?本世子妃相信你很清楚这份遗诏一旦暴露在世人面前,你们南宫家就将彻底退出南朝的未来。”
她可不相信聪明如南宫钰会想不到这一点,他这么做等于变相断了南宫家。的基业!
“皇侄既是南宫家子孙,自然要秉承祖训,而且皇侄真心想尊皇叔为天下之主的!”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何时竟到了御花园,前方人影渐渐多了,南宫钰的脚步突然顿住,“前面就是御花园,女眷们都在那边,皇侄便送到这里了。”
慕千璃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将这份遗诏收入袖中:“你的这份情谊本世子妃替世子收下了,十四皇子既然有事,就请便吧!”
“皇侄告辞!”南宫钰转身离开。
慕千璃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转身进入御花园之中。
南宫钰进入了偏僻的小道。
“你忍了一路,想问便问吧。”南宫钰突然开腔。
初九一直跟在南宫钰身边,听了他的话,再也忍不住:“我们好不容易拿到太祖遗诏,主子为什么要将它交给世子妃?如果那遗诏现世,主子的多年谋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初九不懂,皇位明明就在眼前,现在南宫家已经无人能跟她家主子争,可他却选择在这个时候放弃,这又是为什么?
“白费?谁说白费了。南朝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你不清楚?本皇子就算现在当了皇帝,也不过是母妃的傀儡,三国口中的肥肉罢了。本皇子要做的是真正的帝王,像是开国先祖那样圣明英武的帝王,做我南朝的中兴大帝,流芳百世,而不是一个亡国之君。”
“先祖如果真那么圣明英武,又怎么会困在情网,甚至到了最后,还留下遗诏,把江山都送人呢?”
初九觉得这样的君王是失败。
“大胆!先祖也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说三道四的?先祖的大智慧大谋略,非寻常人能了解,尔等无知妇人又晓得什么?”
“主子恕罪,初九知错。”初九脸色惨白,猛然跪倒在地。
南宫钰脸色稍缓:“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本皇子如果没有看到先祖那份亲笔书函,单看这封遗诏,只怕也会误会开国先祖是个昏君。”
初九颤抖着身子,慌乱起身,小心翼翼的瞥了南宫钰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敢松了一口气。
“照主子这么一说,那份太祖遗诏背后莫非还有隐情?”
南宫钰看了她一眼,踱步朝前走,就在初九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便听到南宫钰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年那顾家小姐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路注定是一条无情路。先祖对顾家小姐的深情,从他终身未立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可殊不知这是先祖的深情,也是先祖牵制和拿捏容家的手段。
当年先祖强行将容家先祖拉入朝堂,给予战王府无限荣耀,先祖重用容家,也忌惮着容家。
不过当时先祖自信,自信自己能驾驭容家,却忘了人终究斗不过天,人会老,会死。
在大限来临之际,先祖恍然发现当初的兄弟情义竟然成为我们南宫家最大的威胁,他很担心自己的继位者不能驾驭容麟这个人。
事实上就连先祖本人做了一辈子皇帝,也未必能驾驭得了当时的战王。
也只能靠着旧事的情谊让容麟主动退出。可人死如灯灭,他死了以后,情分也就尽了,容麟就算不想当皇帝,他的那些老部下也会将他推上那个位置。
而当时的朝堂上,大多的朝臣功勋世家都是跟他们一起打天下的,这些本就对于先祖当皇帝不满,如果这时候新帝的行为又出格了一些,给对方找到理由,被赶下皇位也是早晚的事情!
其实先祖也想过趁机夺了他们的权,可当时九州**,南朝初定,内忧外患,少不了武将,贸然夺权,不仅落得个骂名,还会被他们联手反抗。
单凭年幼的新帝和先祖留下来的势力无论是抵御外敌,还是稳住那些浮躁的将领都是不够的。而当时能稳固朝纲,抵御外敌的唯有容麟一人而已!”
说到这里,南宫钰脸上无限嘲讽:“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可如今这局面,跟当年先祖面临的处境又何其相似。”
初九低垂着头,安静的当个听众,她知道今日主子的异样都是受到了那位先祖的影响。
“本皇子猜你现在一定在在想,就算是这样,先祖也不至于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让出去对吧?”南宫钰何等犀利,一眼看穿初九的心思。
“人人都说容家人各个天纵奇才,可本皇子却觉得先祖才是智计卓绝,当年的容麟根本比不上先祖的万一。
先祖一招以退为进,为我们南朝延续了几百年。容麟这个人性情孤傲,天赋异禀,却太过重情义,先祖就是利用他这一点,不但让容麟绝了当皇帝的心,还让他死心塌地的为我们南宫家卖命。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听到这里,初九动作一顿:“初九有一事不明,如果容麟本身有反意,或者这份遗诏被有心人利用,那么先祖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所以说先祖不但有大智慧,而且胆识过人。这是一场豪赌!赢了,我们南朝江山固若金汤,输了,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容麟如果想当皇帝,谁也阻止不了。与其撕破脸皮,闹到最后,南宫家子孙被屠杀殆尽,不如卖个人情给容麟,至少能保住南宫家血脉延续。
不仅如此,先祖还给容麟的七寸埋了一根钉子。先祖睿智,故意将遗诏封存在九十四将楼中,而且取出遗诏的钥匙却是顾家小姐与先祖定亲时交换的印信。
先祖是在提醒容麟,别忘了顾家小姐的誓言——势不入帝王之家!
如果他用了印信,就等于负了顾家小姐,那么他就跟为了江山辜负顾家小姐的先祖一样,都是负心人。如此,来世先祖便能坦荡的追逐所爱!
从理智上来说,先祖希望容麟不要取出遗诏,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先祖或许是希望容麟取出遗诏,将一切回归原位。”
初九恍然大悟:“所以主子是在效仿先祖,以退为进!只是容湛并非容家先祖,主子也不是开国先祖,而你二人更没有一个感情牵扯的顾家小姐!”
“正因如此,这场赌注对于本皇子来说,只有赢没有输!”
其实南宫钰隐约明白,当时开国先祖私心里也存了用江山换美人的心思。
但是他终究不是开国先祖,他心中只有江山没有美人。
换言之,慕千璃是容湛的弱点,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弱点。
初九:“主子别忘了,慕千璃不像顾家小姐,与皇家有血海深仇,对帝王家深恶痛绝,她并不会阻止容湛当皇帝。”
“那倒是未必,慕千璃对南宫家的厌恶,对皇权讨厌,并不比当年的顾家小姐少。你忘了当初慕千璃差点撞死在三皇兄府门口时的情形了吗?当时她可是信誓旦旦的发誓,今生今世定不入这帝王家!”
初九却不以为然:“女人心思总是会变了。女人往往会为了所爱之人牺牲一切。慕千璃出自世家名门,顾家小姐自小颠沛流离,刀尖上讨生活,性格上多是江湖上讨生活的豪气,她想要的是一份安定,而不是内宫争斗。而慕千璃不一样,她的心胸哪能跟那位可以打下南朝半边天的战王妃比。而且天下女人哪有不想当皇后,母仪天下的,慕千璃只怕也不能免于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