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早早就让人等着本世子妃,说明你一开始就知道花皇后的毒对本世子妃无效。你特意将本世子妃带来,让本世子妃知道你们的计划,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说什么君臣父子,你对你那个皇帝老子可没那么忠心,放了本世子妃,本世子妃和战王府欠你一个人情如何?当然,你可以选择与整个战王府为敌?”
不是与她为敌,而是跟整个战王府为敌,慕千璃相信南宫钰是个聪明人。
也相信如果南宫钰真的有所图谋的话,这个时候断然不会愿意跟战王府为敌的。
“皇婶这是说的哪里话,本王刚刚只是在救你,本王一片丹心,怎么到皇婶嘴里却成了别有用心?”
南宫钰一副好生委屈的模样……
“救本世子妃?”
南宫钰看了看窗外:“皇婶想必也知道这九十四将楼自建成之日起便鲜少有人进来,这里地势高耸,风景极佳,可以俯瞰整个皇宫,按理说应是登高远望的最佳场所,可这里却严禁任何人靠近,只允许历代帝王登顶,皇婶可知为什么?”
慕千璃没说,视线却随着南宫钰看向水面。
水面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什么异动。
先前她就觉得奇怪了,这九十四将楼虽说只是摆放着灵位,但好歹是在皇宫境内,这四周居然没有禁卫军把守。
咕噜。
水面再次晃动,慕千璃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水底下有东西!”
“不怪那么多男人对皇婶痴心一片,皇婶聪慧,一点就通。”南宫钰看着慕千璃,眼里充满了赞赏。
“这九十四将楼位于碧水中央,而这湖泊与护城河相连,对面岸边长了不少水葫芦海草等,唯独九十四将四周方圆一米处空无一物,不见一草一物,这实在奇怪的很。若本世子妃没猜多话这水底养了一些东西。”
而且绝不是普通的游鱼儿。
隐约猜到那是什么,慕千璃后背不禁冒出冷汗,虽说这南宫钰不安好心,但不可否认刚刚他确实救了她。
“皇婶说的不错,这水底下确实养了一些土龙,土龙凶悍,以食肉为主,所以九十四将楼不需要人把守。”
慕千璃倒抽一口气,土龙她是知道的,在现代它还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叫鳄鱼。
“行了,看得出,你并不想杀本世子妃,既如此,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放本世子妃离开,回头本世子妃让你王叔请你吃饭。你们既然能避开这些土龙上九十四将楼,想必也有方法离开。”
南宫钰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的似的,毫不客气地仰头大笑。
慕千璃挑眉:“本世子妃长得很好笑吗?”
“非也,皇婶长得国色天香,只是皇婶为什么觉得一顿饭就能收买本王?好歹本王也是一个王爷,什么吃不上,且皇婶许下一顿饭,却还要王叔请,这两个大男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南宫钰歪着脑袋扫了慕千璃,慕千璃忍不住挑眉。
他这是在对她使用美男计的节奏吗?
“你对本世子妃挤眉弄眼,是打算撬你王叔的墙角?”
南宫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含笑反问:“皇婶觉得本王撬不撬得动?”
“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撬不到的墙角!可是怎么办呢?本世子妃觉得自个儿眼神可能不好,居然没在你的眼里看到半分爱意。”
慕千璃如此直接,南宫钰又是是一笑:“本王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世上女子那么多,唯独皇婶你才能让我们那位清心寡欲的王叔动心了。”
“那自然是因为本世子妃美貌与才智并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慕千璃毫不羞耻的自夸,“乖侄子,怎么样,要不要成为皇婶的裙下之臣?皇婶的后院子美男众多,独独缺你这种汤圆型的小鲜肉。”
汤圆,皮白心黑,一肚子坏水还装的跟什么似的。
“多谢皇婶抬爱,只可惜本王怕是无福消受!本王可不想成为两位兄长那样。”南宫钰毫不客气的拒绝。
淡跟慕千璃扯上干系的男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与世无争的七皇兄为他涉足俗世红尘,野心勃勃的六皇兄更是为他杀戮天下,失了理智。
帝王有情,注定成为失败者。
他想要做人上之人,便得一开始杜绝女人这味毒。
慕千璃挑眉:“你既不想与本世子妃谈一场风花雪月,那你这么大冷的天吃饱了没事干,又是下药,又是渔网的,逗本世子妃玩吗?”
美人一怒,伏尸百万。
慕千璃既然收敛插科打诨的心思,南宫钰自然也不再嬉皮笑脸。
“不敢。有容王叔在,这天下谁人敢动皇婶!本王刻意请皇婶留步,无非就是觉得这里地势高,风景好,适合看戏!”
“只是看戏?”慕千璃可不觉得眼前这位有这么好心。
南宫钰:“当然也想请皇婶客串一下!皇婶不需要做任何事,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皇婶只要静静待在这里就好。”
那就是当个花瓶。
慕千璃不干了。
别拿世子妃不当干部!
“待在这里?跟这些死人牌位在一起?本世子妃胆子小,害怕做恶梦,只能拒绝你的要求了。”
世子妃也是有小脾气的,想让她当花瓶休想。
“呵呵,皇婶再考虑考虑,本王相信皇婶是不会拒绝的。”
“不考虑,本世子妃刚刚已经拒绝了。”慕千璃拒绝沟通,“这腊月寒冬的,天也不早了,折腾了一天,本世子妃也困了,这会儿要回去补觉,谁想阻拦……”
慕千璃毫不客气的亮出手术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她笃定南宫钰不敢跟她动手,其实她倒是希望这里暴露,闹大动静引来人,到时候他们那出大戏又该怎么开场。
慕千璃大摇大摆的朝门口走,南宫钰一直没做声。
就见在她一脚踏出门边,下一秒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
慕千璃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
这怎么可能……
慕千璃面色大变,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
她是什么是中招的,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双黑靴走入视线,南宫钰笑盈盈的看着她。
有脚步声传来,皇甫垣来到她的身边,很快他笑眯眯的脸蛋就映入她的眼帘。
“本王刚刚就说过皇婶是不会拒绝的,你放心,本王并不会对皇婶做什么,只是皇婶安静的当个摆设,等王叔他们来了,皇婶身上的麻痹感自会消失。”
“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手,本世子妃居然没有察觉?不对,这四周根本就没有有毒的迹象,你不可能下毒的……”慕千璃咬着后槽牙,身体动弹不了,但是大脑却还能转动。
她拼命的回忆,想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于医毒一道,她可是专家,可现在她却在自己最自信的领域中了招,受困的是她的身体,但是受损的却是她的自尊心。
“天下医毒本是一家,皇婶又是金麟台的人,本王哪敢鲁班门前弄大斧,只是……”南宫钰话音一转,反而道,“今日给母后请安时,见院子里的几棵梨树上沾了不少雪,想到年初后,春暖花开,这梨花满树的模样,真是美不胜收。”
慕千璃皱眉,怎么扯到梨花上面来了!
“……”
“母后最爱梨花,凤栖宫种了不少梨树,可惜花开时短,为了让母后能时刻闻到梨花香,这不内务府特地制了娥梨帐中香……”
慕千璃眉头紧锁着,突然回想起先前踏入凤栖宫闻到气息。
不过那时候她确定香料里并没有毒。
“娥梨帐中香并无毒,它只是催毒的药引罢了,皇婶莫不是忘记了前些日子白雪纷飞中文德桥边中的那一剑?”
慕千璃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
“皇婶幸运,浮生醉恰好解了蛇毒,而且又有高人帮忙,抱住了一条命。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蛇蛇毒里还掺了一点其他东西,经此一役,它的隐藏毒性潜伏在人的身体里,原本随着时间长会慢慢散尽,并不影响性命,但是若是经由鹅梨帐中香催引,毒性就会爆发出来。”
慕千璃面色难看,抿着唇不言语,看着眼前的南宫钰,整个人心惊胆战。
他说的轻巧,可这中间一环接着一换,险险环生,稍有一环错开,他的筹谋就不能成功。
当日她是中了玉倾城的毒手,但是喝浮生醉那只是意外。
平日里自己从不饮酒,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的,几百年喝一回,还被人算计上,能不让人感觉后怕吗?
其实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慕千璃就会发现体内潜藏的祸患,可她这几日连轴转,连战王府都没回,隔天就被南宫城招进宫。
之后南宫城出事,废帝冒出来,又是对付云傲天,又是被花皇后算计,她应对起来都有些吃力,那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却不想这一切都在南宫钰的算计之中。
慕千璃知道不是自己百密一疏,而是对方精于算计。
也正是如此,慕千璃才觉得南宫钰这人可怕。
该怎么脱身,这是慕千璃最关心的问题。
“皇婶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毒就算告诉你解法,你也是解不了,不过你放心这毒并不是无药可解,你能不能活就要看容王叔对你的情够不够深?”
慕千璃心头一紧,目光大变:“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千璃的淡定从容终于装不下去了。
南宫钰只是笑,手指抵着慕千璃的唇:“皇婶这是恼了?不过美人生气也是美人,这模样着实好看,只不过若是让王叔见着了,只怕会心疼的。皇婶也不必紧张,本王说过只是想让你来看场戏而已。”
南宫钰看向窗外,天空渐渐变得敞亮,九重宫门也在雾霭朦胧中打开。
“看,好戏是要开始了!现在就请皇婶把七皇兄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吧。”
慕千璃眯着眼,心里冷哼,南宫钰嘴上说是请,实际上却没多恭敬。
他就在慕千璃的身上找到开国玉玺,慕千璃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把东西藏得深一些呢!
南宫钰拿到那块玉石,向来镇定自若的他脸上难言激动,慕千璃就听到他一个人呢喃着。
“是了,就是它……”
南宫钰情绪激动地走到灵堂正中央的巨大佛龛前。
慕千璃见他背对着自己摸索了很久,突然听到一阵咔嚓一声。
那是佛龛松动了,他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因为是背对着,慕千璃看的并不真切。
恰在此时,有脚步声传了进来,南宫钰一惊,快速将佛龛合上,好像将东西往怀中一塞,而后没事人一般回到慕千璃的身边。
不多时,就见废帝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面上带着面具,明显藏头露尾,不敢暴露,慕千璃认了出来,他就是先前南宫钰带来跟废帝联手害人的家伙,他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千璃,眼里闪过一道光,快的让人看不清!
废帝看了慕千璃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都办妥了?”
“如父皇所见!”南宫钰恭敬的站在一旁。
废帝仰头哈哈大笑:“好,很好,不愧是朕最得力的**人,办事就是利落,等朕登基之后,立刻立你为太子,百年之后,这东锦就是你的了!”
“多谢父皇!”南宫钰看似很高兴,只是那眸光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真情假意!
屋外大风将起,一场风雪再次降临……大雪纷飞,止不住皇宫内外的热闹喧哗,说是九州天子登基大典,其实谁不知道这玩意儿就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九州天子,谁认可?
谁代表九州了?
其他三国同意了吗?
纯粹是南宫城自己搞出来的闹剧罢了。
但是再怎么样,南宫城如今是南朝的皇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配合演出。
天刚刚蒙蒙亮,一群文武大臣一个个缩着脑袋,顶着风雪进了宫门。
今日的阵势还是挺大的,红绸翻飞,随风飘扬,锣鼓震动人心。
而此时,慕千璃躺在床上,目光所及不过一片白幡纱幔,尽管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大脑是清楚的。
废帝他们将她丢在这满是灵牌的屋子里,点了她的穴道便离开了。
慕千璃晓得他们要出去搞事儿了,这会儿外面定在上演一出精妙绝伦的好戏,但是很遗憾她怕是看不到了。
无力的看着头顶,慕千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在的羔羊,她用尽全力想要凭借自己的意志驱动身体,哪怕能动一个手指也是好的,可还是不行。
一次两次三次,慕千璃试了无数次,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挫败。
浓重的挫败感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期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慕千璃的视线一直盯着窗外,看窗外从暗到明,从雾霭朦胧到全面敞亮。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她不晓得自己在等什么,内心充满了复杂,既希望容湛快点来,又怕他真的来了。
为了能让慕千璃看到外面的情形,南宫钰他们特地给她留了一条缝。
所以当九十四将楼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冷风飕飕,夹着凄冷白雪呼啸卷入,慕千璃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来人的情况。
废帝在一群鬼刹的保护下逃了进来,模样出奇的狼狈,慕千璃见他们一个个握着刀,,衣裳凌乱,沾了不少血,显然双方已经动起手来。
尽管隔着厚实的门,慕千璃还是能察觉到废帝身上散发着的怒气。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理会他为何发怒,慕千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门口的地方。
高高的门槛上,一只云锦纹长靴踏了进来,白靴干净,不染一丝风雪。
紧接着容湛那白衣胜雪的风姿出现在视线之中。
一瞬间,慕千璃的心头冒出一股酸楚,要不是怕丢人,压抑的情绪早就爆发出去了。
世子妃淡定从容的走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绝世的风姿。
他的云淡风轻,和废帝恼羞成怒,成了鲜明的对比。
废帝眼里震惊恐惧愤怒憎恨,各种情绪如海啸一般滚滚而来。
“容湛,你个卑鄙小人,你居然接受了老六的的兵马,却按兵不动,故意引朕主动出击!”
废帝咬牙的力道,慕千璃真担心他一口老牙全都咬碎。
亏得他以为自己每一步都设计的巧妙,本来他是打算按兵不动,坐等老六和容湛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一举将他们都歼灭了。
只是没想到容湛这厮这么狡诈,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收缴了老六的势力,并且上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
他兴致勃勃的出来,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发现自己才是那条大鱼!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死伤过半,最后只能退回九十四将楼。
废帝扫了一眼慕千璃所在的屋子,好在他还留有后招,只要有慕千璃在,今日这里便是他容湛的葬身之地!
“论卑鄙,本世子自愧不如,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何?如今可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容湛清越的嗓音里蔓延着刺骨的寒意。
“原本本世子想留你一条命,可惜你却一直在自掘坟墓,既如此,本世子也只有成全你了。”
容湛眼中杀机毕现,却被突来的声音打断。
“王叔,且慢!”
南宫恒拖着病体走了进来,他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宽大的大氅下空空荡荡,肩头落了不少的积雪,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原本他应该卧床休息的,可今日这种场合,他说什么也得硬撑着出现。
容湛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南宫恒摇头苦笑:“父皇罪孽深重,我无言替他求情,只是他到底是我的父皇,又曾是南朝的君,恳请王叔给他一个体面,容许他自裁吧。”
“……”容湛沉默着没说话,但是准备击掌的手却收了起来,显然是同意了南宫恒的请求。
“多谢王叔。”南宫恒重重的拜了拜,起身,踉跄的走到废帝面前,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呈给废帝,“父皇,请吧。”
事到如今,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南宫恒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他保留最后一分尊严。
可惜他的良苦用心别人根本不领情。
废帝一掌挥出,南宫恒连人带匕首都在挥到一边,重重的摔在地上。
“滚开,朕没有你这样软骨头,只会像敌人摇尾乞怜的位子。”废帝阴沉着脸,根本不屑去看南宫恒。
他的心里那叫一个憋火。
好歹他也是一国之君,到了最后居然被亲生子送上屠刀,逼他自刎。
这简直就是耻辱。
南宫恒摔倒后,又站了起来,捡起匕首,再次跪呈在废帝面前。
“父皇……咳咳咳……请!”南宫恒一开口,就是一阵钻心的咳嗽,也难为他还能笔直的跪的住,那架势大有废帝不自杀,他绝不罢休。
废帝一次又一次踹开他,他一次又一次爬了起来,最后都渗出血丝,身上不少地方都被磕破了。
但是他就是寸步不让。
废帝恼啊,他倒是想一剑宰了南宫恒这个小畜生,但是容湛还在,只要自己出剑,容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又一次南宫恒爬了起来。
“父皇咳咳咳……”南宫恒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也是疼的厉害,嘴角满是血。
北堂皓云见他摇摇欲坠,腰都直不起来了,连忙上前搀扶,手顺势摸了摸他的脉搏。
面色凝重。
“殿下,你的身体耗损厉害,不能再动怒伤身,必须立刻卧床休息。”
北堂皓云快速给他扎了几针,暂时缓解了他的气喘。
“多谢。”说完再次对上废帝,显然今日废帝不死,他绝不罢休。
“父皇,放弃吧,你已经输了,现在外面全都是王叔的人。”
南宫恒沉重的攥紧拳头,他又何尝想要逼死自己的父亲呢?
这可是他的生身之父。
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他一再犯错,已是天地不容了。
南宫恒很清楚他该死,但是他不能死在容湛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