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阡落正偷着乐呢。
这阵子他可是给这两夫妻欺负狠了,回头他再添一把火,看着他们夫妻两个打翻醋坛子,互相祸害去。
可花阡落显然忘了一点。
夫妻打架,那不叫打架。
那叫秀恩爱,只要有一张床,床头打,床尾和,都不带过夜的。
而咱们世子爷别看外人面前威风八面,在自己媳妇面前就是一条忠犬。
媳妇,他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但是心里憋着火怎么办?
池鱼遭殃呗。
且,世子爷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花阡落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花阡落俨然不知道,他这是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行了,一点口水不够,那就多喷点。”
百姓的力量是无穷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给你。”慕千璃从怀中摸出一张准备好的纸,“这是你今天的任务。”
花阡落接过纸条一看,下一秒跳了起来:“作文:从方家灭门案看国家未来兴衰?题目不限,字数不限,文体不限,等等,这是什么鬼?”
慕千璃晒的有些乏了,太阳也有些下去了,外面有点冷,便准备回房间休息:“大白天没鬼。明天就麻烦小侯爷广邀天下名门世子爱国人士共同商讨国家未来,这就是题目,哦,差点忘了说了,禁止抄袭,抄袭零分。”
搞事情嘛,当然是要越搞越大。
“你弄这玩意做什么?”花阡落最烦跟文人打交道了,那些人嘴里都是之乎者也,大道理,听得他脑袋都炸了。
“我无聊不行吗?”慕千璃瞪了他一眼,晃晃悠悠进了屋。
花阡落:“……”
而此时,皇宫之中,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阴霾之下。
端木瑶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她已经跪了不知道多久,膝盖都麻木,一抬头就看见一人,慵懒的躺在床上。
而那精致绝美的龙床之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南宫城正在给死人梳头,那动作极其温柔,可看在端木瑶的眼睛里却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
南宫城的声音响起。
“微臣办事不利,还请陛下看在我们端木家为陛下鞍前马后的份上,饶我们一命。”
南宫城没说话,可这沉默的气场足以将端木瑶凌迟。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走不出这座宫殿了,怎么办?
她不甘心啊。
这个慕千璃死的还有来膈应她。
正当端木瑶一点一滴被绝望吞噬的时候,外面突然传南宫钰求见。
南宫钰如今已经是王爷了,但还跟一个半大的孩子似的。
“你怎么来了?”
南宫钰:“皇兄,端木家不能灭啊。现在外面乱的很,方家已经没了,能用的只有端木家,臣弟知道你恼火,但是江山重要,你们就给端木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几天帝都上下流言四起,说皇兄你饲养毒人,毒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德不配位,刚刚臣弟来时,宫门口一堆酸腐文人闹起来了。”
“放肆!朕是皇帝,是九州天子,这些刁民,该杀,该……”南宫城怒火中烧,直接捏碎了手里的梳子,骂着骂着,脑壳突然疼了起来。
见他要倒下,南宫钰连忙去扶着。
“皇兄,你冷静一点,你的头风病不能动怒的,端木医师还不快将皇兄的药拿来。”
南宫钰一个眼神,端木药立刻上前施针,又去了药丸给他就水温服。
片刻后,南宫城头疼舒缓了一些。
“放出毒人,在城郊布下毒人阵,只要容湛南宫恒敢回帝都,朕要他们尸骨无存。”
南宫城眼里杀意纵横。
端木瑶:“是。”
“下去,全都下去。”
南宫城疲惫的打发了所有人。
撩开床上的纱帐,床上那人的身影也暴露在空气中。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慕千璃的尸体嘛。
床上的“慕千璃”眉眼紧闭,没有任何声息躺着,脸上伤痕累累,身上的血污早就不见了,被人擦拭干净,换上一件纯白的裙子。
此刻就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南宫城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冰?可是冷了?不过别怕,朕会温暖你的。”
南宫城说着,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在“慕千璃”的身边,大手一捞,将她整个抱在怀中。
闭上眼,脸上尽是满足的微笑。
“你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这般温顺,真好,你终于回到朕的身边了,你放心,往后余生,朕会好好疼爱你的。”
明明是动听的情话,可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柔站在外面,一双眼透过缝隙死死的盯着寝宫内的画面,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都嵌入肉中了。
这个男人,宁可抱着一具尸体,也不愿碰她!
嫉妒的火焰瞬间将她燃烧殆尽,这个慕千璃活着的时候不安分,死了还来抢她的陛下。
她定要将她挫骨扬灰,尸骨无存,看她拿什么来勾引她的陛下!
外面艳阳高照,却遮不住她满是阴霾的眼。
阿柔心中有了主意,转眼消失在原地。
一日夜,远在某荒郊的世子爷收到一封来信,上面写着——逆君收世子妃尸身于龙乾宫,日夜与尸同眠!
世子爷深邃幽暗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戾气,直接将纸条丢入火炉之中,瞬间成了灰烬。
“来人。”
“主子。”君从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连夜拔营。”
君从:“主子这是要……”
容湛透过漫天风雪,眸光忽明忽暗,吐出三个字:“回帝都。”
君从惊。
“可是北漠那边……”
君从没说完就被容湛打断。
“怎么?没听见本世子的话吗?”
那骇人的气场比冬日的天还要冷上三分。
君从心下一沉:“属下这就去安排。”
“先安排车马,本世子先走一步,你让大部队随后跟上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容湛已经消失在原地。
而此时,青瓷端着药从外面走进来,却只看到傻站着的君从:“世子呢?”
“回……回帝都去了。”
“现在?”青瓷大惊。
君从点头。
“这马上就要跟北漠交战了,而且这一次是长乐无极亲自领兵,我们终于可以给王爷和当年无辜惨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可世子却在此时回帝都,这要是传出去,军中上下难免人心浮动。”
君从何尝不知,他们辛苦这么久,冒着危险在各国游走,上一次差点死在长乐无极的阴谋之中,入北地,走南极,断北漠后路,阻拦西陵的阴谋,只要打退长乐无极,曾经对方施展在他们身上的屈辱就可以一扫而空。
可他却选择在此刻放弃。
“是因为世子妃吗?”短暂的震惊之后,青瓷很快冷静下来。
“是帝都那边来的信。”君从没看见,不过这世上能牵动自家这位主子的情绪的,只怕也就只有慕千璃。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直到次日正午还停,整个天地都被裹在这一片苍茫的雪中。
就连巍峨的宫墙也在银装素裹中生出一分别样的美。
然而这份美和宁静很快被一道暴吼声打破。
那声波震得老远,就连御花园开的正红的梅花枝头雪都吓得抖落。
南宫城眸光阴鸷的盯着下方来汇报的小太监,双眸泛着猩红的光。
“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被他阴森的气息吓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自己为何如此倒霉,偏偏给他领了这么一个差事。
这阵子宫中上下都知道眼前这位新皇最近性格大变,特别的难伺候,动不动就发怒砍别人的人头,这龙乾宫之前那一批人早就被砍的七七八八了。
而他是新进宫的,没权没势,才被推进来。
“云州那边传传……传来消息,容世子为……为庆祝陛下登顶九……九州,不日……将将归。”
一句话,小太监说的结结巴巴,跟被人踩着嗓子一样。
南宫城脸上的神色异常的丰富多彩,呢喃道:“他来做什么,篡朕的位,抢朕的人吗?”
“皇兄别担心,臣弟已经同端木大人将那些毒人投放在入帝都必进的道路上,不过真的要这么做吗?也许皇叔只是过来祝贺皇兄你。”
“祝贺?他有那么好心。”南宫城猜的没错,容湛应该发现了战王府内是个冒牌货,或者在怀疑。
一旦他回来了,知道真相,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这是进宫来做什么?”
“是北漠四皇子,他求见皇兄。”南宫钰说。
金麟台之乱后,按理说正常人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元翊倒好丝毫没有擅自劫走帝王后宫之人的愧疚,大摇大摆的来了帝都。
“他来做什么?要不是他拐走朕的人,璃儿就不会死!”他还没找他兴师问罪呢,他倒好,主动送上门来了。
“臣弟也不知道,不过皇兄还是见见吧。”
“见,当然要见。”南宫城冷笑一声,一挥手,立刻有人领着元翊进来。
元翊走了进来,仿佛没看见南宫城阴沉的脸,径自直奔主题:“本宫不日就要离开,今日来此,只想问陛下你一句话。”
“你想问什么?”南宫城眯着眼。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陛下想与北漠,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
南宫钰问:“结亲如何?结仇又如何?”
元翊说:“结亲嘛,就跟字面上的意思,希望由陛下你亲自递交国书向我父皇求亲,立我北漠公主为后,至亲聘礼,就用靠近北漠的秦郡三城,当然我北漠也不是小气之人,黑河以南,从此便是你的了。”
南宫城冷冷的嗤笑道:“北漠好生慷慨,四皇子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九州皆知黑河四周寸土不生,时常还有流火,拿一片废墟同本皇子换南朝最为富饶的三个地儿,你当我们南朝的人都是傻子吗?”
“那真是遗憾,容世子连夜离开云州,正是我北漠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元翊说。
“四皇子貌似忘了,如今你站在的地方是我南朝,两国一旦开战,你也将从贵宾成为阶下囚,甚至于一具尸体。”南宫钰笑呵呵的提醒道。
南宫城眸光一沉,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元翊这么精于算计的人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难道不清楚这要求提出来,没人会答应的吗?
他肯定知道,但是他还是提了。
这又是为什么?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元翊脸上笑容加深,赞赏的看了南宫城一眼:“陛下果然聪慧过人。”
只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今日本宫真的是来结亲的,只不过不是陛下和我北漠公主,而是本宫想求娶贵国战王府世子妃慕千璃。”
这话一出,南宫城脸色都变了。
“四皇子慎言,哪有求亲求人妻的!你既知道慕千璃是战王世子妃,就给知道她不可能去和亲,你岂不是故意刁难朕吗?”
元翊却不以为然:“陛下本事滔天,双生姐妹都能出来,这又有什么难处?”
“战王世子妃是不会去和亲的,不过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倒是可以,难得四皇子一片痴情,朕愿意成全你。”
慕千璃就是个烫手山芋,握着手里,只会招来容湛的报复,别人的觊觎,倒不如顺水推舟送到北漠,让容湛北漠抢去。
“不,本宫只要战王世子妃慕千璃,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身份。本宫要抢的就是他容湛的女人,而且必须由陛下你亲自下旨,昭告天下。”
大家都不是蠢人,南宫城什么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可不是南宫城这等鼠辈,要个女人还得畏畏缩缩。
他就是要让整个九州的人知道,慕千璃属于他的。
而南宫城想坐山观虎斗,那是做梦。
仇恨啊,自然得分摊一下。
“陛下不必操心容湛和外人的眼光,慕千璃本就不是战王府明媒正娶,册封在碟的世子妃,她只是慕家女,一个大臣之女,陛下让她和亲,合情合理。”元翊又说,“而且只要容湛死了,慕千璃就是个寡妇,陛下你体谅寡妇的艰难,为她许了一门良配,这是造福天下。”
南宫城眼前发亮,跟元翊投射过来的目光对上,就在一瞬间,某个合作已经达成。
“如此就有劳四皇子先让慕千璃成寡妇了。”
“陛下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不过还得劳烦陛下多多帮忙。”元翊说,“事成之后,就麻烦陛下让人将战王府里面住着的那位和慕千璃的尸体全都送往北漠。”
南宫城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贪心可不是好事。活人也要,死人也该放手了吧。”
“如果躺在龙乾宫里面的那个是活的,本宫又何须一个假货来慰藉?”元翊刻意加重假货两个字,只是为了提醒南宫城,他元翊可不是个傻子,别想糊弄他。
“这婚事既成,慕千璃便是本宫的人,本宫生来骄傲,如何能容许自己的女人日夜躺在别人的床上。你们当我元翊是什么了?为了表示陛下你的诚意,希望陛下能先将你寝宫床上的那位送到本宫的下榻之处。”
“元翊,你不要太过嚣张了。”南宫城拍案而起。
元翊下巴一昂,满脸张狂:“本宫就是嚣张了,你能奈我何?”
元翊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愤怒不已的南宫家兄弟。
“这个元四简直可恶,他把我们南朝当成什么地方?他北漠的属国吗?”元翊一走,南宫钰立刻爆发出来,“皇兄,你不会真的同意元四那个无理的要求对吧?”
“可是这是除掉容湛的最好法子。”一具尸体换三城,外加除掉容湛这个心腹大患,怎么都值得。
南宫城留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之上,独留南宫钰一人。
南宫钰并没有立刻追上去,或者找个地方躲懒,视线落在高台之上那张精美绝伦的椅子,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昨夜大雪,慕千璃窝在被子里不想出,舅舅舅妈们也不吵她,让她多睡儿。
直接正午吃饭的时候才让人来叫她。
午后,慕千璃让人点了炉子,跟外公在屋内,煮一壶清茶,继续研究医术。
但是很快这样的闲暇就被化身侍女的水灵儿给搅合了。
慕千璃告别了外公,回到思慕院,很快便晓得水灵儿神色凝重的原因了。
南宫城来了。
慕千璃眸光骤变,莫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依着南宫城的性子,如果知道她的身份必然不会这么冷静的坐着喝茶。
慕千璃走了过去,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南宫城似陷入什么情绪之中,眉宇之间弥漫着一股青气,有点病态。
看到慕千璃走来,南宫城眸光一闪:“看来你这些日子下了苦工了,终于有点像她了,非常好,不枉朕费心调教你。”
摸不清南宫城的来意,慕千璃索性不开口,结果这在南宫城眼里却成了不敬。
南宫城愤怒的掐着他的脸。
“朕不准你用和她一样的眼神,露出一样的表情。”
厌恶,冷漠,这种表情他在真正的慕千璃那儿吃的还少吗?
曾经他拼命的想要将眼前的人训练成慕千璃,可现在当她真的跟慕千璃越来越像的时候,他反而心生恼火愤怒还有羞愧。
就跟慕千璃曾经带给他的一样。
慕千璃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南宫城这男人有病吧。
她什么都没说就炸了?
躁郁症?精神病?
看着她茫然无措的眼神,南宫城顿时恢复冷静,这阵子他真的太紧张了,经常头疼,经常想要愤怒,想要杀人。
眼前这人是他造出来的慕千璃,这张脸他多久没看见了,指尖顺着她的脸部轮廓摸索这,南宫城神情有些痴迷。
“这张脸还真的是完美无缺,连朕都差点以为你就是她了。”下一秒南宫城又变得阴沉,“可是你不是她,你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她的。”
慕千璃被他冷不丁的这一推,差点跌倒在地。
要不是现在情势逼人低头,她早就跳起来怒骂,你丫的神经病啊。
南宫城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朕同意你暂时取代她,但是你似乎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南宫城一会儿风,一会儿雨,慕千璃只觉脑壳大。
“黄后不敢忘。”
“不敢忘?那朕要你从南宫楚手里拿到的兵符呢?”
南宫楚?
兵符?
南宫城这厮居然利用她的身份去接近南宫楚,拿兵符?
“南宫楚戒备心很强,而且他对属下恨之入骨,属下实在很难靠近。”
那男人每次见面都想杀她,她又不是嫌命长,不然谁会没事上门找死。
“恨之入骨?未必吧。我们南宫家的男人外人不知道,我们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目的,他若真的想杀你,就不会任由你进入军营,朕那个五皇兄看似莽夫一个,骨子里却最重感情,而且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啊也难逃慕千璃的毒。”
慕千璃脑袋有点懵。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东西。
她,南宫楚,还有南宫楚对她有感情?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过南宫楚那男人是什么想法暂时不提,就说南宫城吧。
他现在腹背受敌,这张龙椅坐的格外烫人,方家灭门了,现在他身边能领军作战的人不多。
对手又是容湛……
而他们南朝号称百万雄师,其实军队分散在各地,若说军中势力,一是皇城的禁卫军,他已经握在手上了,还有就是战狼骑,自始至终跪战王府调配。
最后一个就是南宫楚手上的军队。
要想对方战狼骑,还有防止其他国家骚扰,收编军队势在必行。
“好了,拿不拿到兵符没关系,朕要你成为老五的女人。”
慕千璃震惊:“成为五皇子的女人?可是属下的身份……”
“装什么?你不早就觊觎老五了吗?朕将他送给你享受,便宜你了。”南宫城看着她满脸不屑。
慕千璃真想一巴掌抽死南宫城这恶心的男人。
容湛和南宫楚那可是师父,让徒弟睡了师娘,这两人不想反目都不成。
忍住内心想要弄死南宫城的欲望,慕千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五皇子常年从军,非常警惕,只怕属下没那么容易得手。”
“无须你出手,该做的朕都让人做了,人,朕也给你带来了,你去吧。”
南宫城一挥手,慕千璃回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床上居然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