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无极算是发现了慕千璃速度虽快,但是属于近距离格斗技术,远距离攻击,兴许能更快的找到对方的破绽。
长乐无极正跃跃欲试,慕千璃突然手一摊。
“哎呀,好累啊,不打了。”
长乐无极刚摸到一点门道,对方却突然停手,而且一看慕千璃气息沉稳,一滴汗都没流出,哪里像是累了。
尤其她脸上扬起的笑容。
长乐无极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慕千璃,你这是几个意思?”
慕千璃伸了一个懒腰,打一个哈欠,戳了戳天:“天色不早了,该洗洗睡了,咱们明天再打。”
长乐无极脸一沉,隐隐有怒气迸发:“慕千璃,你在戏耍本王吗?”
慕千璃呵呵笑着,神色依旧慵懒:“呵呵,你发现了。嗯,本小姐确实在耍着你玩,毕竟本小姐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耐打耐揍的人肉沙包了。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该睡美容觉了。熬夜那可是女人的天敌,会像你一样提前衰老,长褶子的。”
慕千璃挥挥手,叹息一声:“算了,你走吧,咱们改天再约。”
哪怕是长乐无极,也被慕千璃是瞬息万变的性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慕千璃,这里是本皇子的地盘,你凭什么放他走?这个长乐无极伤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纵虎归山?”放人这事,南宫墨第一个表示不赞同。
慕千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行,你厉害,你大气,那你自己去抓啊。”
南宫墨瞬间被堵了没话说,他倒是想,可是对方是长乐无极,北漠战神,贸贸然上去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慕千璃似看出他的想法,不屑地冷笑一声。
慷他人之慨,谁还不会啊。
慕千璃懒得搭理他,视线重新回到长乐无极身上,面上玩世不恭的情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认真。
“虽说现在的我也能打败你,但是却要付出不少代价。于我而言,并不值得。而你,长乐无极,身为一个将士,你该出现是战场之上,终有一日,本小姐会去往那个位置,亲手摧毁你所有的骄傲。”
慕千璃拳头倏然捏紧,宛若宣誓一般。
长乐无极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本王就等着你!火雷,我们走。”
看着长乐无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离开,南宫墨气的暴跳如雷。
“慕千璃,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可是长乐无极,杀了他就等于拔掉北漠最凶猛的獠牙,北漠再猛,没有獠牙也不足为据。现在你纵虎归山,他潜在帝都多日,必然知道了我们南朝不少的秘密,他日战场之上,我们再碰上,他必然变得更加难对付。”
南宫墨不甘心,这可是长乐无极,杀了他,必然能够九州留名。
也能让那些老臣闭上嘴。
慕千璃冷呵呵一声:“这关本小姐什么事。秘密是你泄露的,我刚刚说过了,想抓人自己动手,什么事儿就想着别人来干,本小姐又不是你妈。”
“慕千璃你……”
慕千璃懒得搭理这傻帽,以为她不想抓住长乐无极吗?
她是抓不住好吗?
看着是她占据上风,可但凡懂点功夫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拳头并不能给长乐无极造成实际上的伤害。
相反的,长乐无极不愧是长乐无极,很快就适应她的节奏,并且打算反击。
再打下去了,落败的一准就是她。
因此,如果不想失败,最好的法子便是不打。
而长乐无极被她刻意渲染的神秘,可诡异的功法震慑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可能也是出于对她的忌惮,所以不敢冒这个危险,这才肯乖乖离开。
放长乐无极走,慕千璃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活着,才是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
“大哥,四哥,我们走。”跟南宫墨这傻帽继续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觉得自己的智商也会被拉低的。
“站住!本皇子允许你离开了吗?”
南宫墨眯着眼,放走长乐无极已经让他够憋屈了,这口气他只能选择撒在慕千璃身上。
“慕千璃,私放敌国奸细,对本皇子不敬,这一条条一桩桩都是死罪,本皇子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慕千璃有时候**得这个南宫墨傻的可爱。
“南宫墨,比起杀我,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长乐无极有句话说的没错,没了他的帮忙,你觉得自己会是南宫城的对手吗?”
“现如今帝都尽在本皇子掌控,朝中大臣已经大数转投本皇子,这皇位本王唾手可得,他南宫城算个什么东西,乱臣贼子!”
慕千璃真不晓得他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算了,他自己作死,她拦着干什么,他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仰头打了一个哈欠:“行了,那你加油,本小姐回去睡觉了。”
“你们几个,将他们押回翠竹轩,严加看管,谁要是敢逃,杀……”
南宫墨话未说完,就见一个通讯兵火急火燎冲了进来。
“启禀三皇子,六皇子突然带人夜袭,我方一时没有防备,抵抗不及,受了重创,现在城门危机,还请殿下速速点兵支援。”
“好你个南宫城,居然不守信用,玩偷袭!”南宫墨不满的爆吼一声。
慕千璃听得直想笑,大哥不要说二弟,貌似在泰山的时候,是你先坑了人家。
而且谋朝篡位,本就是掉脑袋的事儿,在性命攸关的问题上,谁特么的还跟你讲道理。
先礼后兵,得了吧,南宫家的人素质真要是那么高,就不会谋朝篡位了。
南宫城突然来捣乱,南宫墨疲于应付,立刻点兵出府,哪有心思来管慕千璃他们。
慕千璃一行人回了翠竹轩,外面有不少士兵看守,不过南宫墨带着府中精锐全出,慕千璃他们要是想离开,轻而易举。
只是战乱起,他们只要还在这个帝都之内,就躲不开战火攻击。
与其冲到大街上当箭靶子,不如在三皇子睡大觉。
北堂皓风自然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主动被擒的。
不过他倒是提议大家一起回金麟台,不过被慕千璃拒绝了。
“大哥,且不说如今城门口两军交战,咱们能不能平安离开,就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金麟台虽是三国交汇之处,但云州到底是南朝的地盘,北堂家的祖先也是南朝人。这场夺位之争停不下来,外敌必然会入侵,山河将倾,在哪儿并没有区别。”
北堂皓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脸慈爱:“你关心的是天下苍生呢,还是容湛的安危?南朝一乱,容家男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你既担心他,这些日子又何必吊着他,不肯回战王府。”
慕千璃才不肯承认呢。
“那男人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能阻止得了一次,难不成次次都能阻止得了?”
慕千璃也是会累的。
“璃儿,记得你大舅舅曾经说过的吗?你这孩子性子坚韧,果决勇敢,偏偏看似冷情,实则心软,遇人遇事关心则乱,冲动误事不说,总还会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坚持住。”
北堂墨安叹息一声,原本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但是他是亲眼见过容世子遭受的那些罪的人,他和璃儿要是没有修成正果也就罢了,既然成了亲,他就不得不说上两句了。
“璃儿,你还年轻,人生看似漫长,实则也不过是短短几十载的光阴,有的是甚至连几十载都没有。相遇是缘,相知是分,相爱那是上天的恩赐,可唯有相守才是最弥足珍贵的。身在乱世,刀剑无眼,世事无常,谁不知道下一秒还相爱着的人会在哪里?咫尺天涯,阴阳相隔,与其到那时悔恨一声,为何不趁着能相守的时候,好好相守呢!你选择的那个男人太苦了,你啊,就别折腾他了。”
这个容湛在轮椅上坐了十年,这突然站了起来,而且表现的跟没事人一般,北堂墨安料想这当中必然有什么内幕。
只怕那个男人一时情急,走了不该走的路。
若是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北堂墨安不知道容湛还剩下多少时光,但是他知道容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异常。
原本这样的人他们是不同于慕千璃嫁给他的,可千璃这丫头性子执拗,当初也是她亲手强续上这份缘的。
一想到这个傻外甥女居然嫁给对方的灵位,北堂墨安便知道这个看似冷情的外甥女,对容家小子那是动了心思的。
哪怕现在,这丫头虽然嘴硬,心里却还是记挂这人家。
既然相爱,就该好好享受,他不希望千璃这丫头以后后悔。
不过慕千璃不知道这些,一听自家舅舅胳膊肘往外拐,帮容湛那厮,立刻不开心了。
“二舅舅,你到底是哪一边的?而且到底是谁折腾谁!那混蛋先前骗我骗的那么惨,而且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身上一堆臭毛病,你不帮我狠狠揍他一顿,怎么还当起他的说客了?”
慕千璃眯着眼,如果她没猜错,多半是容湛那混蛋收买了自家二舅舅。
“璃儿,男人心怀天下,儿女情长于我们男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我们有我们的无奈,尤其是阿湛那孩子命运多舛。但凡可以,他也不想让你受到半分苦。先前他将交给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却还要操心你。你可知当时的情形,若是让南帝发现他的踪迹,他必死无疑的。”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冒着危险,日夜去战王府守着自家这傻外甥女。
“还是阿湛这孩子是个什么心性,你们认识的晚,所以没见过他当年的模样。刚烈如火,恣意狂狷,有仇必报,南帝害得他家破人亡,害的数十万战士无辜惨死,也害的他一身骄傲尽毁,在轮椅上忍辱偷生十年。
这一桩桩,一件件,笔笔都是血债,你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登上这泰山之巅,问罪于那个无道君王的?
你又当他最后是以什么心情放过南帝,放弃复仇?”
慕千璃沉默了。
这其中固然有其他原因在。
但慕千璃很清楚,这些原因加起来都没有她的重。
“璃儿,直到今日,大哥依旧不觉得容湛那个男人是你的良缘,如果你现在就能慧剑断情丝,大哥什么都不说,但是你做不到!”北堂皓风也站出来,“同为九州双子,可大哥知道自己远远不及他,哥哥是真真切切佩服容湛这个男人的,父仇不共戴天,尤其是中间还掺杂着十数万的亡魂,可他宁可背负着不孝不忠不仁不义的罪名,也要苟延残喘活下来,为的,也只是一个你而已。”
慕千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二舅舅,大哥哥,你们都怎么了?怎么突然严肃起来了,璃儿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璃儿,你还不明白吗?二舅舅想说的其实并不是你和阿湛那孩子情情爱爱那些事,只是二舅舅曾听你外公说过,阿湛那孩子本是世间至纯至善的性格,若一生平顺,可为当世名将,名流千古,可他却少年丧父,遭遇大难,很有可能一念成魔。
现如今南宫城的兵攻上来了,大战在即,长乐无极又逃走了,等他回到北漠,边境战乱必生,所以必须在长乐无极将消息带回去之前,稳定局势,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事只有阿湛那孩子。
可他因为南帝一人的错,现在不管不顾,任由南宫家这些混小子明争暗斗,挑起战火。原本因着南帝做的那些混账事,他无心朝政,准备潇洒人间,无可厚非。可如今看来,他不是不报仇,而是想拉着整个南朝为枉死的人们陪葬。可百姓何辜!”
慕千璃面色一沉,算是听明白了:“二舅舅的意思是想让璃儿劝说容湛阻止这场乱局,璃儿懂二舅舅医者仁心,但是璃儿今日怕是要让二舅舅失望了。
今日只要有我慕千璃在这里,他容湛就算是管这些破事,我也不会同意的!凭什么他就得累死累活,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二舅舅刚刚也说,他够苦了,南宫家的人不争气,百姓们觉得不满那就推翻他们,奋起反击就好,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去抢,天塌下来指望高个子去顶,一旦高个子甩手不干,他们一个个就得死!”
人人都说容家人好,可除了夸两句,顶个屁用。
说白了,就是捧你两句,让你乖乖送命。
都知道他苦,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让容湛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难道除了容湛,其他人都死绝的吗?
“璃儿,舅舅只怕战王府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他会成为南朝,甚至整个九州的罪人。”
北堂墨安何尝不知道,这个南朝,这个天下,负了战王府,负了容家人。
只是人心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面对生死的时候,人性就会暴露出来。
只要那个人不是自己,牺牲一个人,和牺牲所有人,大家自然会选择牺牲那个人,甭管对方愿不愿意被牺牲,他们只会想着方法逼对方去死。
“千古罪人又如何?万人唾骂又怎样?我只要他活着。世人背弃他,我陪着他。在我眼里,容湛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他不需要去做拯救天下的大英雄,只需要简单的,随心所欲过日子就行。他若成魔,我便同他一起成魔,既然天地不仁,那就一起去地狱走一趟,若为所爱,与天下人为敌又怎么样?二舅舅和大哥或许觉得璃儿自私,可这就是我慕千璃。”
慕千璃说的激动,她甚少情绪外露,正因为面对是北堂家的男人,所以她必须真诚。
他们可以不认她,甚至可以远离她,她都能接受。
“璃儿,你冷静一点,理智一点。”
“大哥,我很冷静,也很理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自己终将会面对什么。”
北堂墨安和北堂皓风神色凝重的互视一眼,一碰到容湛相关的事,慕千璃就会不像慕千璃。
不,应该说,只有遇到容湛,慕千璃才是个会情绪起伏,有血有肉的人。
“璃儿,二舅舅并非要为难你,只是明知道眼前道理艰难,实在不想你走上这一遭……”
“二舅舅有什么话可以同阿湛但说无妨,璃儿最看重北堂家诸位,请不要让她夹在我们中间,白白承受这些压力。”
北堂墨安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突来的声音打断了。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袭银衣,清冷孤傲的容湛出现在门口。
容湛走进,在慕千璃面前站定,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而对北堂墨安重重拜上一拜。
“世子,你这是……”北堂墨安微惊。
容湛抬头,目光真诚的看向北堂墨安:“我与阿璃已然成婚,这礼是二舅舅当受的。我们二人成婚多日,因为一些事情,一直未能拜见舅舅们,还请舅舅们见谅。
二舅舅刚刚的话,我刚好听到一些,还请二舅舅不要责怪阿璃,阿璃护夫心切,甘愿背负骂名。其实是我放不开,不愿再掺和那些纷争。对南朝,对百姓,对他们南宫家,容家人做的已经够多了,南朝乱久了,自然有能终止战乱的人站出来,而那个人却不会是我容湛。
正如二舅舅先前所说,余生短暂,要珍惜眼前人,而我什么都不想操心,只想跟阿璃好好的过。”
北堂墨安眉心却紧锁起来:“可是这天下……”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我容湛一人之天下。如果南朝注定要有此一劫,纵然我出手,也无力回天。且在我的心中,放眼整个天下都没有阿璃一人重要。”
话已至此,北堂墨安还能说什么呢。
他终究是狠不下醒来去逼迫眼前这个与苦难并行的男人。
“也罢。乱世出真情,能看到你们夫妻不离不弃,二舅舅很欣慰,这天下就让天下人操心去吧,你们且去安生过你们的日子吧。”
“谢二舅舅体谅。”容湛再次躬身一拜,起身后,转而看向慕千璃,目光温柔的伸出手,“阿璃,我们回家吧。”
家……
她本是无根无家之人,因为他在,她有了家。
慕千璃伸出手,她的手指有些颤抖,有些冰凉。
其实在容湛说天下人都没她重要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是被澎湃的潮水淹没一样,浮浮沉沉,有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容湛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紧她的手,那力道似无声的在说,我在。
容湛身体微动,挡在她的面前。
慕千璃看着他高大宽广的背影,心念微动。
突然间,眼眶有点发酸。
她向来骄傲,宁可在人前流血,也不要在人前流泪,不是她不想哭,而是她不能哭。
这个世道,她孑然一身,要想活下去,软弱是必须舍弃的东西。
若是不能舍弃,那么就注定会被世道所舍弃。
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冷心冷血的过了,偏偏让她遇到了容湛这个男人。
他勾起她的情绪,撩拨她的心,给她温暖的臂膀,接纳她所有的一切。
她终于可以放肆哭,放肆笑,放肆闹。
不再惧怕自己,不再惧怕旁人的目光,不再惧怕这世道的无情。
感受到背上的衣裳被揪紧,容湛黑眸中微光流转,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容湛领着慕千璃回到战王府,回到他们的家。
虽然迟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一堆宾客的见证,更没有炮竹喜乐的助兴,他们就这样手牵手,像是归家的游子一般。
这一刻,岁月静好。
这一幕,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额木管。
思慕院中,红烛摇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将里面布置的仿佛新房一样。
慕千璃趴在容湛的怀中,听着两人的心跳在黑夜中此起彼伏的跳动着,共同织就出这世上最动听的乐章。
慕千璃突然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真好,几经生死辗转,你还在我身边。”
头顶传来容湛前未有过的轻松笑声,缱绻温柔的吻落在慕千璃浓密修长发窝之上。
“是啊。不过还真得好好感谢这场**,若非如此,本世子还不知阿璃你竟如此心悦于我,为了本世子,甚至不惜同天下人为敌……”
慕千璃身子一僵,耳垂可耻的红了。
仰着头,狠狠地瞪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一眼。
“你得意个屁,那是本小姐哄舅舅的,才不是真的。”
容湛突然凑近:“那可怎么办?本世子当真了,阿璃,你得负责。”
慕千璃将面前放大的这张脸掰开:“一边凉快去,我还想找人负责呢!”
“这个本世子来。本世子非常愿意为你负责,负责一辈子都行。”世子爷不要脸的又凑了上来,嘴巴一张,咬上她的耳垂。
昏暗中,他宛若浩瀚星海的黑眸异常闪亮,散发着狐狸的狡诈,孤狼的贪婪,看的慕千璃心一惊。
抬腿就是一脚。
咚的一声。
世子爷落了地。
刚抬起头,一床被子从头顶罩了下来。
“自己找个墙角旮旯待着去。”
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今晚这一番闹腾,可是惊险又惊心,这会儿她只想好好睡一睡。
“下人马上就要过来问起了,睡也是浪费,不如抓紧时间,做一些身心有益的运动。”
世子爷这些日子已经被踹习惯了。
不就是被踹下床吗?
再爬上去就是了。
“不过你要是真困了,就睡吧。”
她睡她的,他做他的。
慕千璃自知拿这厮没辙,索性被子一裹,朝墙角一滚。
没一会儿,一只大手一捞,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好在容湛只是说说,心疼她的辛苦,并没有做什么。
慕千璃也就没有挣扎了。
过了一会儿,慕千璃知道容湛并没有睡着。
没有睁开眼,突然开了腔,低声道:“容湛,我的人是跟你回战王府了,但是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想要离开,纵然战王府是铜墙铁壁,也困不住我的……”
长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容湛缓缓睁开眼,黑眸中一片清明,并没有半点睡意:“阿璃,你啊……”
慕千璃睁开眼,认真的对上容湛的眼:“容湛,我慕千璃最讨厌就是麻烦的事,可为了你,我甘心走入这些复杂麻烦的纷扰之中。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道德绑架你,或者给你压力什么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不悔。可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绝不脱离带水。”
容湛当然懂她的性格,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安,才会还害怕。
明明她就在怀中,他却始终感觉捉不住她。
“有些话咱们得说在前头,我知道你的身份和立场注定不能像寻常男人那样。很多事身不由己,我既然选择嫁给你,就会同你承担起这一切。
不过我可不是依靠着男人生活的菟丝花,像先前那种趁着我睡着,将我交给北堂家的人事情,我希望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你学不会什么是夫妻间的尊重,下一次,我绝不会再回头。”
容湛心下一惊,抱着她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他很清楚她是认真的,也相信她没有了他,也能过的很好。
只是……
“阿璃,我懂,我从不认为你是那种需要靠着男人生活的女人。”
“你不这么认为,可是你却这么做了。”
慕千璃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容湛你有没有想过婚礼当天,我若是不执意捧着你灵位入这战王府,如今你和我,不过是两个陌路之人罢了。
你可能无声无息的死在泰山之山,也可能重新回到战王府,但是我,我不可能再嫁给你一次。”
有些时候断了便是断了,错过了那个时间,错过了那个点,便是错过了一生。
她不会再有当时的勇气。
“所以谢谢你,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的不放弃。本世子一直都知道我的阿璃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独一无二。本世子这一生所做的任何事任何决定,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从未后悔过,但是那一次我真的后悔了。”
他的阿璃这么好,他怎么舍得她跟着他一起背负起这么沉重的血海深仇呢!
他以为他是为了她好。
却忘了问她愿不愿意。
其实更多的是他当时在恐惧,在害怕,害怕被拒绝,害怕被舍弃。
因为对当时的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自信,认为有女人愿意同他风雨同舟,共同赴死。
尤其和慕千璃这桩婚事才是他诓来的。
世人都说容湛无所无能,容家男人顶天立地,可是容家男人也是人,也会怕,也会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有自己的小卑鄙。
不想被别人拒绝,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拒绝对方,阻断这世上一切可能。
不抱期待就不会伤害。
殊不知,在那一刻起,他便先一步做起了逃兵。
“我知道。”
她懂,所以选择了原谅。
异位而处,她其实做的未必比他更好。
甚至于,她可以百分百肯定,她也会选择假死。
因为哪怕是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当时的自己居然有那么大的勇气,宁可嫁给他的牌位,当个寡妇,也要续上他们之间的缘分。
也是在那一刻,慕千璃才知道,容湛这个男人早已入了她的心。
她痛他所痛,悲他所悲,敬他所敬,恨他所恨,容家满门忠魂,那么多铁血男儿,若他真能无视一切,回来跟她成亲,慕千璃反而会看不起他。
但是她不能原谅他在明白了她的心意之后,还选择将她摒弃在外。
“如果假死是你的无可奈何,那么当我不惜跟整个朝廷为敌,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进战王府,执意为你讨回公道的时候,你难道看不见吗?容湛,我什么都不怕,南帝的暗算,外人的指指点点,那都是个屁。临别前的那一夜,你躺在我怀里哭,当时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们终于心意相通了,可是一转眼你却将我交给大哥。
容湛你知道吗?当我睁开眼,发现已经远离帝都百里之外,那时候我恨不得就此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嫁给你的?”
泰山封禅之前的那几日,她是又怒又怕,她怕自己来不及,到了泰山,看到的只是他的尸体。
她慕千璃这辈子上辈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这个世上没有容湛这个人而已。
容湛重重叹息一声,用力的抱着她颤抖的身躯,恨不能将她融入鬼祟之中。
“是本世子错了,可是你,怎么这么傻……”
慕千璃用力推开他,眼刀子瞪了过去:“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
世子爷听话的点头:“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全家都傻。”
容湛将她拉回怀中。
“不过如今你就是本世子的全家,全家傻,不就等于你傻吗?”
慕千璃:“……”
靠之,一不小心把自己骂了进去。
“滚滚滚滚滚!谁跟你一家,我要跟你分家。”
“好,你说的算,只要不分床,随便分。你一家,我一家,咱们两个是一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咱们这辈子就不寂寞了。”
慕千璃好想揍人啊。
揉了揉突突直跳了太阳穴,慕千璃重重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慕千璃又说:“好了,我今晚跟你说这么一说,说白了,就是跟你定规矩的。”
“好,你说。”世子爷非常配合。
“也就两点。一,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你不许隐瞒我。二,从今天起,你就在家好好当暖床小夫,我主外,你主内。”换言之,没她点头,外面破事不准掺和。
“做得到,咱们安生过日子,做不到现在就可以说,咱们一拍两散,趁着年轻,彼此都能再找一个。”
世子爷脸色骤变:“除了本世子,你还想找谁?”
“暂时没想到,不过三条腿的蚂蚱不多,两条男人遍地都是。什么南宫城啊元翊啊,对了,今天又多了一个长乐无极,年级虽然大了一点,但是大了能疼人,老夫少妻,也不错。”
慕千璃喜滋滋的掰着手指数桃花,丝毫不在意世子爷的脸都多黑。
这就是她的报复。
谁让他先前装死逃婚,还把她送走的?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这辈子这个梗他就别想安生过去了。
容湛狠狠的在她脖颈处咬了一个口,嘟囔道:“睚眦必报的小女人。”
慕千璃冷哼一声,声音凉了好几度:“怎么?只准你新欢旧爱扎堆,一会儿未婚妻,一会儿红粉知己叙旧,就不准本世子妃养几只小狼狗吗?”
澹台明月那事儿还没过去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玉倾城,呵呵,真想给她穿上一身绿,给这冬天添点生机吗?
小狼……狗?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但是世子爷本能抵抗。
“慕千璃,本世子还没死呢,现在就想改嫁,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世子爷气的磨牙。
慕千璃打着哈欠,媚眼如丝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你先前不是死了一回吗?而且你不是张口闭口就说我太好,你配不上我,所以要给提前安排往后余生什么的吗?也别光说不练,趁着你现在还活着,赶紧张罗张罗,也好提前认识认识你那些大兄弟什么的。不然的话,回头绿帽绿手绢儿什么的,我就只能清明时到你坟上捎给你了。”
容湛:“……”
世子爷不说话,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都在强忍着想要掐死这女人的冲动。
他当然知道这是这女人故意的,可知道归知道,世子爷还是火大的很。
“女人,你就是想气死本世子,然后继承本世子的万贯家财!”
“啊呀,被你发现啦。”慕千璃大方承认,“不过我这才开始构思阶段,你就受不了了?真要是行动起来,你打算怎么办?再诈一次尸?鉴于你有前车之鉴,指不定那一天又假死,或者跑到战场上当英雄了,咱们就先计划一下,演练一番,最好在后面辟出几个院子,养几个小鲜肉,免得你到时候突然嗝屁了,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
慕千璃越说越胡扯,世子爷越听越火大。
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皮球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一番。
不过最后世子爷这个火球并没有炸弹,而是一口气,一泻千里。
满脸无奈挫败的看向怀中的小女人。
“阿璃,本世子答应你,本世子会活下去,用尽全力跟你一起活下去,绝不让那一天到来。”
慕千璃脸上挂着清浅淡漠的笑容:“你已经在我面前失信两次,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事不过三,本世子发誓,如若再犯,就罚我……”
“罚什么?”慕千璃挑了挑眼皮。
世子爷黑亮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狼光:“就罚本世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生给你当牛做马,在床上。”
慕千璃:“……”
如果不说最后三个字,他们还是好朋友。
嬉笑怒骂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无比融洽,两人也在困倦中沉沉的睡了去。
不过没睡多久,他们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怎么回事?”
慕千璃阴沉着脸,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伺候过慕千璃的人都知道,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睡不好,心情就不好。
尤其是他们直到凌晨才睡,几乎刚睡着就被吵醒。
就算想继续睡,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涌入耳朵里,她想忽视都难。
香坠略显慌乱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回小姐,额,世子妃的话,是外面的声音。容叔让人来通报,说是镇国长公主、定国侯领着满朝文武前来拜见世子爷。”
慕千璃挑眉,下意识侧过头,容湛已经醒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
谁也没说什么,气氛有些僵持。
“怎么?你想去?”
“哪……哪有。”世子爷在世子妃的瞪视下乖乖认怂,“本世子记得昨天答应你的,你主外,我主内。不过镇国长公主他们都进了战王府的门,这到底算内事,还是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