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遇佳期
楚沅与他并排相坐,他点上了熏香,烟雾越来越大,不到一会儿,他的视线就成了模糊一片,陆洲眼底的迷惑也随之越来越深。
当这烟雾足以掩人耳目的时候,他的手往香炉下一按,两个傀儡人被机关弹起,楚沅一手拉起了灰色的纱帘,一手将傀儡人的姿势摆好。
到此时,陆洲的神情已经有所变化了。
他再往另一侧按去,下面瞬间塌陷,陆洲猝不及防掉了下去。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刚站稳,楚沅就不顾一切地往里面走去。
下面是一个甬道,甬道很长,看似是挖了很久,洞口又很干燥,但是再往里面走,却是潮湿的,可见他时不时地就会下来查探,打开洞口时,这大漠里干燥的风顺便把潮湿的泥土都烘干了。
他走在最前面,整个甬道里回荡的都是他沉重的脚步声,陆洲听够了他的脚步声,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只因前面都是死路,挖洞的人遇到了最大的障碍,前路被土堵住,这障碍很明显是后天形成的,土的颜色和周围的深浅不一。
楚沅叹息了口气,“路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我缺的是能为我开路的人。”
陆洲用手摸了摸那土,奇怪的是那土粘的不像话,他用了好大劲,才用手掰下来一块。
他嗅了嗅指尖刺鼻的味道,顿觉异样。
楚沅沉声开口,“这是来自鱼浮的磁泥,据说是世间最黏的土,用人力是远远挖不走的。”
说着,他眯起狭长的凤眸,“我原想让夫人从外面围攻鬼镇,显然夫人不愿意暴露自己,而现在外面这条路行不通,夫人惹得麻烦越来越大,若说还有一条路能逃出这里,便只有这一条死路了。”
陆洲神情难看,“且不说这磁泥的特质,就说这里很多年前就被封锁了起来,要想打通这条死路,还不能惊动别人,那比登天还难。”
谁知道楚沅居然会笃信地说,“我明白,但我相信她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女子,只要她想做的,就没有什么做不了的。“
陆洲面目表情,“无知是福。”
楚沅:“……”
他轻轻地咳了咳,“而且现在也不能拖延至太多的时日,柳戚早已经按耐不住要对夫人动手,你迟迟不动作,恐怕夫人那里也会出些问题,到那时,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陆洲沉思了片刻,而后才说,“也许有一个办法,如果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正好需要七天,而在七天内你必须想尽办法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因为我不能保证,这个方法实施起来会不会引起很大的动静。”
陆洲侧目看向他,眸光沉着黑色的光芒,幽邃得吓人,“我有火药的制作方法。”
楚沅的瞳孔急剧收缩,“……你到底是谁?火药的制作方法每一个国家都会有,但是掌控这个方法的都是帝国中最核心的人物,你怎么可能会有?”
陆洲气定神闲地摇头,“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说,我们的身份你迟早都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楚沅闻此,怔怔不能自语,也许更多的是激动,“七天后,我们都能离开这里吗……”
他抑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如果真有把握走出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配合你。”
陆洲目色仍是波澜不惊,“这几天我会让你去准备东西,关于整个制造的过程,我亲手来,你不能参与,若是你违背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便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里。”
楚沅努力压制下心中的激动,情绪跟着回归稳定,“陆兄,我终于明白夫人为什么要任用你,因为你确实值得人钦佩。”
听到这句夸奖,陆洲回应给他的却是一张不喜不怒,不嗔不躁的脸,根本一点多余的表情的都没有。
不但是钦佩他,楚沅对他的忌惮也更甚……
可能是他的病情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回去后他就病倒在床。
但是期间准备材料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放下。
正因此他才再一次咳出血,老鸩着急,连忙来找陆洲,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办法。
陆洲拗不过他的央求,只得前来相劝。
说是相劝,其实根本就是训斥。
楚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双手紧攥着一块血手帕,听着他没有温度的话。
他的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很恶毒。
他会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把自己搞死了,我还要给你收尸。”
楚沅苦笑了一声,“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陆洲的眸色深了几分,“智谋,武力,金钱,美人,什么都可以成为自己的武器,除了命。”
楚沅有些怪异地看向他,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他身上缠绕了一抹颓然萎靡的气息,他似经历了非常阴暗的过往。
他正奇怪着,一个人的身影幽幽地晃了过来,那是一个四十多的男子,穿着一身儒雅的蓝袍,眉目温和,且憨厚。
楚沅的神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虚弱地唤道,“云叔,你怎么来了?”
陆洲的眼一瞬凌厉,这个人便是云测,他想不到的是率先来的人不是一向关怀他的沙罗,而是云测。
可是,云测真有他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吗?
云测看见他坐立起来,露出一脸的紧张,“好了,阿沅,你身体不适,就不要在意那些繁缛礼节了,我是来看看你,真不知道为什么你最近身体那么的差劲。”
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楚沅心下一凛,借着咳嗽声,掩饰了他的情绪,“云叔知道我向来如此,眼下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来也拖不了太久了。”
“别说丧气话,我命人买来了不少灵药,你吃一些,多少会有用的。”
他拧眉,一副无比忧愁的样子。
这般叔慈侄孝的画面,陆洲看起来很是刺眼,他心中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然。
但云测一脸憨厚之相,光凭几眼,又无法评判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他沉吟片刻,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正是因为云测对他太好,以至于这好显得太虚伪,凡事都有一个度,过犹不及就不成样了。
云测的目光一抖,忽然惊觉自己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他指着陆洲,语气急促地问,“这位是谁?”
楚沅赶紧为他解释道,“毋庸多疑,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陆洲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他看起来倒是很友好,但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云测能从一个无名的小子坐上如今的高位,他的智谋首先要胜人一筹,他这时才露出了与他长相不符的阴沉来,“让他先退下吧,我叔侄二人说体己话,用不着他在旁边待着。”
楚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你先离开,片刻之后我就来找你。”
云测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陆洲说了一句告辞,转身即走。
其间不知道他们说了一些什么话,屋中不断传来他的咳嗽声,还有各种重物碎裂在地的声音。
他们一直都压低着嗓音说话,好像是在有意掩饰什么,但是他听得仔细,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云测的一句低吼,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他不由地想,云测的威胁比柳戚要大得多,因为连楚沅也会忌惮他。
陆洲转道去了殷玖屋中,这几日殷玖多次昏厥,屠尚之早已对老鸩的糊弄心存不满,陆洲刚一来,他就喋喋不休地抱怨给他听。
陆洲耐心地等他说完,最后等他无话可说的时候,他才问道,“殷二小姐最近如何了?”
他忿忿不平地握拳,“还是老样子,老鸩那犊子生怕夫人跑了,所以没有尽全力给二丫头解毒,以至于她时常清醒,时常糊涂。”
说着,他呲了呲牙,有些怨恨,又有些无奈地说,“陆洲,我看哪,老鸩是不会诚心诚意为她治病的,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这么久了,还不去荒月城,我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总觉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陆洲一声不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