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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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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告诉我,不要收留从忘川逃离人间的怨鬼,因为他们能从忘川逃出来,便是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念,他们没有感情,不知道善恶是非,在他们心中,怨念大于一切,可我从见他第一眼起,就被他吸引了,我无视了父亲的话,带着他逃出了忘川族,就是那样,我才侥幸逃过了那场灭族的灾难,然而,紧接着我人生里最大的一场灾难来临了,他为了和你一起走,不惜砍下了我的人头,哪怕后来我有无数条命,有了无数个身份,我还是会在夜里惊醒。”

千面女摸着自己的脖子,依稀间还能感受到那里传来撕裂般的痛,曾经这痛如影随形,折磨着她不生不死,可是真正让她痛不是这伤口,而是她日夜溃烂的心。

一日,复一日的溃烂。

她很想见一眼宴倾,很想亲自问问他是有多讨厌自己,是不是讨厌到非要杀她不可。

她曾经一度深爱的,都变成了最深恨的,她无可奈何,她只能用恨来麻醉自己。

她此生就恨着两个人,一个叫梅华妆,一个叫玺夜。

修半月走之前,把所有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她。

他告诉她,梅华妆杀死了宴倾,而玺夜则篡夺走了他的身体。

他们共同害死了宴倾。

她到死时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她很早以前就一无所有了。

梅华妆叹了口气,其实早在她得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她就获悉了所有的真相。

而所谓的真相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残忍。

梅华妆的眼神里透着一分死气,“最初时,他待在你身边,便是因为他要借用你的幽冥圣石,助他逃避执法者的诛杀,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偏偏你信了,还对此深信不疑。”

她看着千面女崩溃而绝望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父亲说的并没有错,宴倾从没有爱过我,他被我吸引完全是因为他要吸收我身上死亡的气息助他成长,他是一只怨鬼,而怨鬼不会爱上任何人。”

千面女不可置信这就是她所追求的真相,她绝望地大笑起来,血水混杂着泪水蜿蜒而落,“哈哈哈,尘寰,我宁愿你以世上最恶毒的刑法待我,而不是让我的恨无以安放。”

“我在蚀骨的恨意中蹉跎了半生,今日你却告诉我,这从头到尾都是我作茧自缚。”

“爱没有了,恨白费了。”

“穷尽此生,我将走不出束缚我的世界里,尘寰,你真的比宴倾还残忍啊!”

她的眉眼都好像在那一眨眼之际,化成了虚无。

她看着那些玉佩的碎片,她重新从地上捡起,然后认真地拼成了完整的一块,她染血而颤栗的双手摩挲着那玉石,仿佛摸到的是过去那少年的眉眼,“原本修炼枯木逢春之术我是不会死的,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可是这块玉佩,宴倾曾雕刻了这块玉佩送给你,是我一时贪婪,用幽冥圣石交换得来了这块玉佩,我被他砍头之时,冤魂不散,无意中与千年树灵做交易,当时我一无所有只剩了这块玉佩,谁知道宴倾重新返回拿走了这块玉佩,他要送还给你,这块玉佩消失了,后来又在冥冥之中落在了你的手里,看来他真的很想保护你呢!”

她匍匐在地,可怜的乞求道,“唯一对我好的师弟也死了,我也快去见他了,尘寰啊,你给我化最后一次妆吧,我要以最美的样貌死去。”

“褚琇,我不会给你化妆的,我也不会再靠近你了,我更不会同情你,我们之间有的仅是猜忌。”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梅华妆都不会想再靠近她半分。

千面女似乎有些遗憾,“没有杀死你终是我的遗憾,但是没有得到你的一声对不起,也同样是我的遗憾。”

可是梅华妆知道她不会这么老实地和她道歉的,就在她抬手想杀死自己的时候,梅华妆给了她最后一击。

悬丝穿透了她的心脏,鲜血飞溅了一地。

就算在临死之前,千面女也不忘算计她一把,梅华妆对这个女人再无一点怜悯之心了,她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这是自作自受。”

无数的灰烬从千面女自身体里随风而散,在那些灰烬里,她恍似看见了宴倾的模样,仿佛还是昨天,少年和她坐在梨花树下的场景历历在目,最开始吸引她的便是他那双会说话的眼,却原来那不是包含深情的眼,他只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食物,他对食物总是那么怜惜,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爱。

她看着,看着,好像有那少年如一阵长风似的拥抱住了她,她的泪水涌出,“是的,就像那年我初见你,阳光灿烂到刺眼,你比那阳光还璀璨呢!”

在她身体完全化作虚无之前,她做了一个短促的梦,梦里梨花不落,少年的模样苍白清晰,一寸寸皆是风华,忽然日夜颠倒,他的眼被鲜血充斥,他对她伸出了凌厉的爪牙,梨花落了,少年成了一个怨鬼,将她的人头砍落下来。

临死之前,她似乎听见他说,“我很饿,我要去找她,因为我想活着,对不起。”

穷尽此生,她将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恶与魇交织的梦境里

最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可是,我依旧还是恨你,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好好接受吧!”

梅华妆抬手,将她一下碎尸万段。

梅华妆酿跄着寻找明桓,在和千面女的那场大战中,即使是最终挫败了千面女,她也还是受伤颇重。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的脚底下逶迤出了一片血路。

而明桓就站在她的对面,冷冷的将她望着。

梅华妆拿出悬丝,抖了抖,“放走他,我任你处置。”

明桓不怒反笑,“你知道朕是怎样做,才成功地抓走他的吗?”

他的笑容带着嗜血的味道,“朕对他说,梅华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你猜他选的是谁?”

梅华妆的牙齿都被她自己咬碎了,“你竟然以我来威胁他。”

明桓有点怜悯地望着她,“他是一个不怕受苦的人,任朕怎么去折磨他,他也不吭一声,好像为你受这些苦都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后来朕就想大概是这刑法不行,是朕对他太温柔了,毓秀夫人是个好女子,她既温柔也体贴,她为朕想了好多磨人的法子去折磨他,果然他很快就飞不高跳不起了。”

梅华妆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意,她气馁地说“你……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明桓拍碎了桌面,“你倒是问得轻而易举,那朕也来问你一句,你到底怎样才能离开他?”

梅华妆迟迟不作答。

明桓对她失望不已,“毓秀夫人说的对,你的心已经是他的了。”

可是很快他就挥去了所有的失意,他变得尤为残酷,“没有关系,梅华啊,朕知道你是个三心两意的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可朕会负责清除掉所有的障碍,就像过去清除宴倾一样绝对。”

“你!”

梅华妆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明桓看出了她心中的破绽,他继续说道,“当然,你可以选择冒死去救他,只是你得千万小心一点,要是被朕抓住了,朕只怕他会死得更惨,梅华你啊,应该懂得什么时候该冒险什么时候又该安分守己。”

梅华妆眼中翻涌出了血色,“陛下,其实你说再多也没用,你心里明明很清楚的,我要做什么,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才会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关于你能不能把握住,全凭你一念之间。”

这一怒之下,他连朕也忘记说了,好像他突然由一个很虚伪的人变作了真实的人,而这份真实让人害怕不已。

梅华妆伸手做出了一个要杀他的动作,“陛下当真不怕,我会杀你?”

可是他一动不动,仿佛就笃定了她不敢对他怎样,“你杀了我,你会跟着我一起死,你忘了,我们之间还隔着生死蛊呢!”

梅华妆使劲的喘气,“陛下,你是非得要逼死他吗?”

明桓反问她,“那要不然我还会把你拱手相让吗,你以为我很大度吗?”

梅华妆十分的心烦意乱,“你莫要再逼我了。”

“是你在逼我。”

明桓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恶兽,对她张牙舞爪的说,“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样的一副情况?鱼浮和云祗都在背后蠢蠢欲动,京城之外一团糟糕,据说是一个商人,传播了毒品,于是就祸害了整个殷川,现在你脚下这片土地是殷川仅有的一片净土,是我花了好大的代价才保存下来的。”

他对她连连冷笑,“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这是谁造成的恶果。”

确实,只要他想,他就能明白是谁在背后暗算他,而且现在他明显已经知道了那一切,包括她在暗地里,编织的阴谋诡计。

明桓又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可这一次,那些失望中还藏着嗜血,“没关系,你能毁我就能重造,你走在前面,我就走在后面,我要你在我怀中窒息而死,也不让你在别人的怀中幸福地活下去。”

“你应该恨我的,随便你怎样恨吧,三日后的那天,我就要和沉苏正式兵戎相见,我真的很好奇在我们这两个仇人中你会帮谁?”

明桓说罢,立刻仰天大笑起来。

“明桓,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我的原谅。”

“最后,我的答案是,我既会杀他,也会对你斩草除根,就算沦为众矢之的,也在所不惜。”

梅华妆退身离开。

明桓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我对你的宠爱都喂了狗了吗?你是傲骨嶙峋,一世梅华的梅华夫人,那是我给你的殊荣,是我助你逃脱地狱,是我给了你如今的一切,你却反用这些来对付我,梅华,你的良心呢!”

然而眼前那个女人离开地义无反顾,再不回头,他低垂的眉眼里,藏着一抹阴鸷。

“你是我的女人,我宠也宠得,杀也杀得……”

梅华妆回去之后,立刻就联络了苍葭,她问好了情况,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囚禁他的地牢里。

地牢很暗,她几乎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感到他的呼吸很微弱,苍葭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一直都没有痊愈过,每次因为她的事情,他都会或多或少添些新伤,于是新伤加旧伤,他的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几乎已经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以前她总是相信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是神通广大的,即使不是,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羸弱。

她的手穿过了一丝缝隙,悄然触及到了他冰冷的手臂,“你是谁,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玺夜阖了阖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试图给他一点温暖,然后,她喑哑了嗓音,说道,“我就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一个魔,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魔,你会怕我吗?”

玺夜还在笑着,不管什么时候他都笑得很温暖,她的脑海深处反反复复都是白衣的他,笑弯的眉眼,风情的少年,他骨子里带着的是一抹傲娇。

梅华妆听着耳畔悦耳的笑声,忽然她心中所有的浮躁都烟消云散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带一点迟疑地说,“我不怕,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是尸体,我也不怕,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

“那如果我说,我现在深爱着你,你会不会也信我一次。”

玺夜遍体鳞伤,他仍然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抓住她的手。

梅华妆坚定不移地说,“我信,只要是你所说的话,我每个字都信。”

“最后,我说,我快死了,你也信吗?”

梅华妆一下哑然。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因为耍到了她,心里很开心似的。

许久之后,梅华妆才沉声说道,“我信你,你也信我,这次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他很小心地问道,“是我们两个一起吗?”

梅华妆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和你一起离开。”

玺夜有点不满地说,“你骗我,你那么想报仇,怎么会丢下这里一切是非,和我一起离开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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