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他怎么知道了?忙问:“谁说的?”
周敏说:“我有个小哥们在人事部,眼看三个月试用到了。前几天我请他吃饭,他说新人都要有业务评定,过了才会录用。”
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笑说:“你有点小渠道嘛。”
周敏说:“那是我老乡,当初也是他告诉我公司招人的。但他不肯把评定人告诉我,只说三个人全过才能入用。不过我猜也能猜到,部里一个多半是秦姑娘。我看她一直对我不满意。”
我说:“另外两个呢?”
周敏小声说:“我猜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大概在四部。但愿不是猴子。”
我说:“你别多想,好好干,不是猴子。”
周敏激动地说:“丰哥,果然是你,你肯定清楚的,还有那人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小哥们说了,三过二还有得救,进人事讨论的。我知道你不会为难我的,你一定要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其实我也未必就不为难他,说不定到时他拿到的是三个不过的评定,我说:“告诉你也不好办。你能有什么办法?”
周敏警惕地看看周围说:“丰哥,我让家里给我寄了钱来。我不能丢这个工作,丢了户口也没希望了。老爹让亲戚凑钱才送我上大学,大家都指望我出人投第。”
我说:“你上大学都是凑钱,你家里还能有钱吗?”
周敏说:“那是喜房钱,老家有规矩,老子要给儿子存笔钱,是给儿子结婚娶媳妇盖房子用的。我打电话给老爹说我谈女朋友商量买房子。”
看着再老实,也都有对父母撒谎的时候,我盯着周敏不说话,周敏敌不过我的眼神低头说:“我告诉老爹,过两年就接他进城过好日子,所以我一定要留下来。”
我说:“父母不容易,不能让他们失望。”
周敏重重吸两口烟说:“这我懂。娘死得早,都是老爹养我大的。我吃肉,他喝汤;我有白米饭,他啃玉米棒子。小时候,就爱骑他脖子,现在才知道他有颈椎病。上小学有五里地,刮风下雨都是他背我接送。丰哥,我要让老爹过两天好日子。我就求你,我知道你肯帮的,求你给我个盼头吧。”周敏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我拍拍周敏,想了很久才说:“四部是卢翔。”
周敏“啊”的一声叫出来:“卢翔就和我说过两次话,每次都是指出我工作上的不当。平时遇见招呼都不打的,怎么和他打交道啊。”
周敏沉默一会,忽然用拳头敲敲额头,又使劲掐灭烟头,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丰哥,我求你个事,肯定不会为难你。”
我说:“你先说说看。”
周敏说:“请你帮我约卢翔吃顿饭,你至少比我和他熟。行不?你先约他,到时候打电话告诉我,我再去。”
我说:“你确定?我不一定约得到的。”其实这是替我省下心了,如果就是约卢翔吃饭,我也算帮过周敏,成不成就看他自己了。
“你一定行,在公司就你人缘好。”刚说完周敏又连忙补充,“猴子他是和谁都作对,不光你一人。”
虽然答应了周敏,但我心里也没谱。卢翔那人有点怪,这两年我和他都没聊过几句。现在突然要去请他吃饭,绝对是个很奇怪的事。不过我也没多想,回头下班去试试,不行就再想办法。
快下班的时候我打个电话给余燕,又问了问企划的事情,一切稳妥。我说:“卢翔在吗?”
余燕说:“在,他在理包。他一般都五点准时走。我帮你叫他。”
我说:“不用了,没什么大事,他要回家,我明天再找他。”
挂了电话我也立刻收拾东西,和郭胡子打个招呼说有事,五点一到赶到电梯口。果然卢翔站在那里等电梯,一个公文包抱在怀里,看见我略一点头,爱理不理的样子。卢翔的嘴唇很薄,听说这类人天性冷漠,公司里对他这种态度都习以为常了。
我们进了电梯,我说:“回家啊?”
卢翔看我两眼,冷冷地“恩”一声。出公司大楼我跟在卢翔后面,寻思怎么跟他说话。没走几步卢翔一个急停转过头说:“丰言,有事?”
我被他吓一跳,想起王红红说的别和卢翔拐弯抹角,毫不犹豫地说:“想请你吃顿饭。”
卢翔抿抿嘴唇说:“我们很熟?”
我说:“不太熟,不过同事嘛……”
卢翔一伸手打断我说:“别来这套,你找我有事?”
我说:“得,是有事。不过这不方便谈,我们爽气点,我请你吃顿饭,你赏不赏脸吧?”
卢翔好像要从我脸上找出答案似地看了半天才说:“你人不错,我知道。我想去梅桂阁。”
这人实在没话说,我请客他自己挑地方,看来是料定我找他有事,想必要迁就他。梅桂阁就梅桂阁,我也不是没去过,不就是贵点,档次高点。卢翔一招手拦下辆出租车,在后面先坐好了。
我坐上副驾驶叫“去梅桂阁”,司机说:“现在下班高峰,我们走东川路从外面绕过去,肯定快。”梅桂阁在市中心,现在从公司过去确实堵,但司机的方案绕大圈子,有骗里程的嫌疑。
我说:“是吗?现在很堵吗?从大中路走大华路不是直接就到了?”
司机说:“先生啊,你肯定不开车,大华路现在修路,变单行道了,过不去的。我开了十几年了,走东川路最快了。”
卢翔在后面插嘴说:“到大中路拐飞云路,那里有条小路可以直接穿到梅桂阁后门。”
司机在观后镜里看了卢翔两眼,尴尬地笑两声说:“还有这走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呵呵。”
我心想:十几年的老司机,市中心居然还有不认识的路?老滑头一个啊。还是卢翔厉害,一句话就把老滑头镇住了。
梅桂阁外形是座仿古建筑,同治年间开张,是有名的老字号。虽然老楼被战火付之一炬,但品牌一直在民间辗转,直到八十年代初市政府出资新建仿古楼。目的就是如同北京的全聚德、杭州的楼外楼一样,打造成为我市的一个餐饮文化品牌。
我付钱下车,卢翔已经进阁里和前台说上话。我一进去,有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出来,一路引我们上了二楼的小包间。
等坐好卢翔拿着菜单随手点几个,又指指我。那位经理亲自记下,过来征询我意见,我让他报一下,四菜一汤,两个冷盘,都是家常菜。我没什么意见,卢翔补充说:“酒还是老规矩。”
我坐在那里有点郁闷,怎么觉得是卢翔请我,不是我请卢翔。经理出去了,我们两人都不说话。卢翔坐在那眼望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我是不知如何开口。这个家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一看就是梅桂阁的常客,就凭这点可见有些门道,总之是个不好拿捏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