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路?”
“对,第二条路。这材料嘛,也不一定非要送到科教兴国办公室。”花钱如流水凑过头来轻声说,“直接送去参加会展不是更好?”
这话真是赤裸裸,赤裸裸到我有些怀疑这个协办单位的副秘书,到底有没有这种能力。放卫星放上去的其实都是热气球,整一个假大空典范。
“你不相信?”可能我的眼神出卖了我,花钱如流水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问。
“我哪敢。”
“机关里有些事吧,外人不足道。”花钱如流水深吸一口烟朝我头顶喷去,“你可别忘了还有文化局,参展的资料汇总由文化局管。”
“科技产品让文化局管?”
“整个筹备工作都是文化局负责,为什么不能管?你知道文化局全称是什么?前年机构改革后,叫‘文化广播影视局’。知道这意味着管得有多宽?”花钱如流水闭着眼直摇头。
“不说我们市七个区、五个县外加乡镇一级的文化馆、图书馆、博物馆、纪念馆,还有各大少年宫、影院、剧院、音乐厅等等,只要名义上是公共文化场所、事业单位都能管。就算它管不了,也少不了要他们盖个章。再加上文化局下属各种剧团、乐团、艺术中心、影院公司之类的,数都数不清。权力大的、钞票多的吓死你。你想想每年各类大型文艺表演有多少?各类文化展览、活动又有多少?电影、电视、音像制品……他妈的,连文物都归他们管。像新闻、杂志、图书出版这些,宣传部也就监督个舆论,引导下方向,他们想管比我们还顺手呢。”花钱如流水说到后来都快吼起来了,那怨气四溢的,给五个字“羡慕嫉妒恨”。
“呵呵。”我尴尬地笑笑,“你不说了,文化相关,这次不是科技嘛。”
“是啊,那怎么了?文化科技信息处,听过没?”花钱如流水不等我回答很鄙视地说,“量你也不知道,半年前文化局新成立的。最早管什么网络文化传播的,现在科技论坛也拿下了。市里别的机关部门还真没它横呢,说起理都没它硬。妈的,带‘科技’两个字就装起逼了。切!还不是仗着姓关的撑腰。”
“姓关的?”
“没什么。”花钱如流水一看说漏嘴,干脆唬起脸给我吃个闭门羹。
我当然不会傻到再去细问,其实猜也猜出个大概。市里姓关的不就关副市长一个?看来这些机关背后又牵扯到上层的权力斗争,就是不清楚他们市委宣传部跟的是哪一波。
这种官司我可惹不起,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牵连自然越少越好,但我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努力回想花钱如流水的语气、态度,再想想今天遇到的这一连串事物,楼盘、魏美女、照片、秃头、文化局、宣传部、科技产品、参展……
这些不相干的东西似乎一下子有了什么联系,可我偏偏无法立刻想通里面的纠葛。奇怪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拼命地要去把握那种感觉,那是?危机感!对,危机感。这里有个危险的漩涡,在招呼我进去。
“坐啊。”花钱如流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我去方便下。”
“我正好也要去。”花钱如流水站起来,脸色极其阴郁。他这个样子让我不太习惯,或者说从没见过他这张脸,把我有些吓到了。那紧锁的眉头,半睁的双眼,略微僵硬的双颊,甚至还能听他嘴里咬得“咯咯”响的牙床。
我忍不住闭起眼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欲望与权力的真面目?
“没事吧?”我睁开眼睛看向扶住我的花钱如流水,刚才闭眼的瞬间稍稍没站稳。
花钱如流水依旧是他原来的那副面容,做作的客气里带着一丝嚣张,哪有什么阴郁。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产生了错觉,难道他不是一直就这张脸?
我们俩在厕所里并排站着,花钱如流水叼着烟说:“原本帮你们公司送展有些麻烦,不过现在文化局那边倒是有个机会。”
好像才讲过文化局和他们宣传部不对路,怎么现在又有机会了?
“你在文化局认识人?”
“认识是认识,但不熟。”
那有个屁用,我暗骂一句。
“虽然现在不熟,可不代表以后不熟是不是?最近文化局有点小地震。”花钱如流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耐心地给我解释,“有个副局长死翘翘了。”
“和老婆小三一起去疗养,出车祸小三活下来的那个?”他一说我想起来,这不是邻居李芳说过的,那个死在车祸里的局长,就是文化局的。
“嗯?”花钱如流水像是看西洋镜一样瞧着我,“没想到你挺有路子的,这可是公安局内部立案,死者身份没对外公布过。”
“正巧在我家边上撞的,也是听的附近乱传。”我打着哈哈。
“乱传?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从公安局内部都能随便传出来。”花钱如流水话里有话,“那有没有传这个副局长的位置谁来接?”
“不知道。”我忽然有些明白花钱如流水的想法了。
“嗵嗵嗵”厕所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声,花钱如流水挥手示意我安静。隐隐约约还真听见两人说话,不过具体内容根本听不清。
这时花钱如流水快步走出厕所,我急忙一路跟出去,他一直走到大楼入口处才停下来,望着一辆远去的黑色轿车出神。这车也不知道刚才停在哪里,之前在停车场倒没瞧见。
“啪嗒啪嗒”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魏珍迪突然出现在大楼外,她似乎刚从楼后面回来。魏珍迪十分假地冲我们笑一笑,不客气地穿过我俩中间进楼去了。
不知是魏珍迪扭动的屁股,或是修长的美腿极具吸引力,花钱如流水居然发愣地盯着她的背影。
“怎么样?愿不愿帮忙?你们公司的产品到时参展没问题。”花钱如流水愣管愣,话照样说。
“到底帮什么忙?”我心里很犹豫,因为我大概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忙,所以希望他说得详细点。一边是公司的利益,一边是自己的风险,我要想清楚值不值得我作。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可提醒你,这评比不是就一轮,后面还要进第三轮,最后还有评委会大奖。你们集团总不会参参展就满足了吧?”花钱如流水说得非常有诱惑力,“这忙对最后的科技之星评比也大有益处的。”
越具有诱惑力,不越说明危险吗?得到前都必须先付出,天平的一头已经放上了沉重的砝码,那另一头该用什么去平衡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