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玉芍总算是醒了, 但醒来的她却只会呆呆地看着抱着她的孩儿的徐曼青,却对坐在床边的皇帝和高太后视而不见, 要是较真了说,还真是有点大不敬了。
徐曼青赶紧将小皇子放到了玉芍身边, 又笑容满面地对玉芍道:“娘娘,您是不是还没回过神来?”
“这可不是在做梦,多亏了有皇上和太后洪福相助,娘娘您才能化险为夷母子平安哪!”
徐曼青在说话的当口特意加重了“皇上”和“太后”的咬字,若不是因为玉芍身体还虚弱,她还真想小小地掐她一把了。
好在玉芍还不至于是个糊涂蛋,方才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孩儿虽然还有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 但经徐曼青在身边一提醒, 倒也清醒过来了。
只见她登时眼眶盈满热泪,伸过手去轻轻地搭在娃儿的襁褓上,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自然被皇帝拦住。
玉芍颤着声儿道:“臣妾谢皇上记挂, 谢太后记挂, 臣妾让两位忧心,真是罪该万死。”
德宗赶紧出言安慰道:“爱妃冒着生命危险为朕诞下龙儿,乃是天大的功劳,怎么好端端地又说起不吉祥的话来了?”
高太后也笑盈盈地道:“如今你们母子均安,周婕妤该当大功一件。皇上也别怪哀家多管闲事,便册封周氏为婉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按照大齐惯例, 妃嫔只要为皇帝诞下孩儿后位份都会得到晋升,一般而言,诞下公主的会晋升一级,诞下皇子的则为两级。但这“婕妤”往上依次是“贵仪”和“顺容”,照理说玉芍应该被册封为顺容才对,“婉仪”的位份可比“顺容”还要高了一级,如此这般,高太后便是打算让玉芍的位份来个三级跳,直接封为周婉仪了。
皇帝如今是喜得贵子龙心大悦,又想到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没能在身边守护,而害她的人还是自己的皇后,原本就心有内疚,本就想在位份方面补偿一二。如今又得高太后先行提起,他也乐得顺水推舟,便大袖一挥道:“这事便吩咐内事廷酌办,待周婕妤身体大好便择良辰吉日行了册封典礼便是。”
众人一听都不禁喜上眉梢,一旁伺候的太医和宫人纷纷向周婕妤道贺。如今室内一片和乐融融的模样,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时候提起那大煞风景的韩皇后,而徐曼青自出了琉玉宫之后就一直待在落霞宫里,又怎会知道自皇帝和高太后回宫之后,韩皇后就已经被下令软禁在琉玉宫中不得出来半步了?
待好好地享受了一番久违的天家天伦之后,因着玉芍刚刚清醒,又要进补又要休息的不能过多劳神,便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内殿。在出门之前,还顺道让徐曼青一起跟过来。
徐曼青自今日一醒便开始绞尽脑汁地考虑要怎么编造借口,能将自己用输血法救了玉芍性命的事儿给圆过来,可谁知德宗一开口竟然并未问她这方面的问题,反而对她说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朕已经都从驸马爷和吴副尉那里听说了,你明明是为太子修容有功的人,可惜皇后失了太子脑筋钻了死胡同,反倒不分是非好歹了,还害你受了委屈。”
徐曼青忙道:“臣妇哪有受什么委屈,若真论到受委屈的人是周婕妤才对。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擅闯琉玉宫,还因此受伤早产命悬一线……”
“臣妇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将功补过,之前的那点功劳如今也当不起了。”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项氏果真是个懂进退的,三言两语便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在了玉芍身上,却对自己莫名受的委屈只字不提。
“对于皇后,唉……你觉得朕要拿她如何是好?”
徐曼青闻言有些吃惊,她是万万没料到皇帝会拿这种后宫之事来询问她的意见。可她也确实没有猜到,此刻的德宗虽有心废后另立,但又多少有些忌惮韩皇后背后的韩家,外加韩皇后也确实刚刚丧子,若是这般做了多少会落人口实,于是便有些举棋不定,故而便顺理成章地想让徐曼青来个仙人指路,也好解了他的两头为难。
徐曼青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想想自己乃是外臣之妇的身份,又何来立场对这内宫之事多加置喙,就算心中对那心肠歹毒的韩皇后有天大的意见,此刻也不该表露出半分来。
于是徐曼青道:“臣妇愚昧,也觉得这实在是两难之局。依臣妇之见,这事儿皇上不如问问太后的意见,毕竟太后她老人家曾主掌内宫多年,处理这类事情定是不在话下。”
皇帝见她不愿发表意见倒也没有强求,毕竟这韩家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个世族,难道还会怕他们掀出改朝换代的浪来?
如今更令他揪心的并非是这类后院起火的杂事,反而是东鲁的征夷之战最令他寝食难安——一则是羌人蛮横更擅长海战,若要彻底拿下并非易事;二来是翼王因羌人作乱又重掌了兵权,多多少少还是让他内心升起不安。
如今他虽知向徐曼青探问东鲁战事结果极有泄露天机之嫌,但也还是忍不住一试,便试探道:“那你觉得东鲁之战将是胜是败?与我大齐国运而言是喜是忧?”
徐曼青一听皇帝老儿忽然将话锋一转,径直由这内宫之事转到了对外战争之上,思维跳跃之快真是让人觉着瞠目结舌。且这两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饶就是生了个现代人的脑袋且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徐曼青也愣是没猜出眼前这位帝王的心思,登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徐曼青的脑袋瓜子飞快地转着,又觉着是不是皇帝老儿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害怕前线战事失利祸及咸安,还是担心翼王故意保留实力养匪自重?
无论如何,徐曼青第一反应便觉得这皇帝是对东鲁征夷的决心起了动摇之意,生怕他一个抽风下令撤兵或者是要拿办翼王,进而影响前线战事进程,便立刻露出十分坚毅的神情,斩钉截铁地给皇帝鼓劲道:“皇上放心,臣妇相信,这东鲁之战必定是军民同体上下一心,将那羌人蛮族教训得落花流水,让那些不开化的蛮族再也不敢冒犯我大齐领土半步!”
皇帝一听果真龙颜大悦,哈哈大笑了几声便捋着下巴的小山羊胡子连道了三声好,便要下令给徐曼青封赏一番。
谁知还没等他想好要赏徐曼青些什么,便听到殿外有传令兵飞奔而至,亮出腰间令牌之后层层通关,满脸振奋地将手中的捷报高高举于头顶道:“大捷,东鲁大捷啊皇上!!!”
徐曼青是绝对没有想到,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喜讯会来得如此突然。
有些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嘴,徐曼青这才没有发出惊讶的呼声——若是东鲁之战大捷,那不正是说明,她日思夜想的夫君项望山便可凯旋还朝了么?
此刻的徐曼青若不是还有半分理智拉着,都快要忍不住冲上前去揪着那传令兵的衣襟好好探问一番项望山和聂定远的生死安危了。
不过当场有一人显然比徐曼青还要激动,那便是皇帝德宗。
只见皇帝老儿激动地猛拍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如今是连好字都说不出口了,只是那样欢天喜地地乐着,笑得嘴都合不拢。
还未等仔细听得那传令兵将东鲁一战大齐大获全胜的细节细细道来,便转过身去不顾君臣之别男女大防,拍了徐曼青肩膀几把道:“好!你果然是朕的福星,是我大齐的福星哪!”
这巧合也来得太突然,谁又能想到偏偏就在徐曼青说完东鲁之战大齐必胜的话语之后,这好死不死的捷报就被送进来了?如今想让德宗不信她是仙女托生都不得了。德宗此刻真恨不得把这徐曼青高高地供起来,每日高香厚奉地伺候着才好。
徐曼青原本腰上就还带着伤,如今被皇帝这不知轻重地拍几下,差点没给拍趴到地下去。
不过听到东鲁大捷,她心下也实在是高兴得厉害,就差没有喜极而泣殿前失仪了。
她匆匆向皇帝贺喜,又借着龙颜大悦的当口道:“恕臣妇失礼,能否让臣妇问问,我家夫君他……”
心情大好的德宗自然无不可,徐曼青便赶紧问了项望山的情况。
若说到那在东鲁征夷中屡立奇功的项望山项将军,军中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虽然是以皇城禁军之名到的东鲁,但到后来,声威却因军功大振,险些没把身为东鲁之主的翼王给比了下去。
那传令兵得知眼前的美貌妇人正是项将军的结发妻子徐氏,且看样子还颇得圣宠的样子,便更是不遗余力地当着皇帝的面儿将项望山大大赞颂了一番,听得徐曼青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欢喜的泪来。
可那传令兵好话说得差不多之后,倒也多少有些面露难色,仿若有些话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让好不容易刚把心定下来的徐曼青一下又紧张起来。
那传令兵见瞒徐曼青不过,便也支支吾吾地说这项将军虽然如战神般勇猛,但也毕竟是血肉之躯。在最后的决战中,项望山为擒拿羌王而被敌方大将所伤,但听说伤势不重,并没有生命危险。
徐曼青这心呀起起落落地如同坐上了云霄飞车一般,此刻听得那传令兵说项望山虽然受伤却性命无忧,但也不敢十成十地相信。毕竟这种传令兵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谁知他会不会是因为怕说了不好的事情扰了这大捷的喜气,故而便编出善意的谎言诓骗自己一番?
再说这古代大齐又没有抗生素,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伤最后也极有可能引发感染夺人性命。旁的不说,光是被生锈的铁器所伤就有可能患上破伤风,此刻没事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事了。
只要没见着项望山的人,徐曼青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颗心来。
徐曼青的担忧满满地写在脸上,德宗还觉得徐曼青既然是仙人托生那也应该能知晓项望山的情况才对。可是转念一想有句老话叫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或许就算是仙人,对于与自己有关的命数也有参不透的时候罢。
德宗见项氏夫妇果然是伉俪情深,便好奇问道:“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想嫁哪个权臣贵族不得?怎就偏偏看上了这项望山?”
项望山虽然神勇非常能以一当百,但毕竟出身平民长相也不算特别出挑,究竟是何种原因会让徐曼青对他这般牵肠挂肚死心塌地。
徐曼青觉得今日的皇帝实在是反常得有些出奇,怎么连这种别人家的私事也问将起来了?
徐曼青也不愿多答,只是囫囵应道:“那是因为夫君对臣妇有大恩,臣妇这辈子除了他,是谁人都看不进眼里去的了。”
德宗一听,登时了然于心——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报恩哪!也不知这项望山究竟是结下了什么样的仙缘,今生才能得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为妻,实在是三生有幸。
沉浸在自编自导的神话传说里的皇帝高兴得飘飘然,不久之后又收到了翼王决定尽快率军入咸安述职的上表,这便说明翼王在东鲁大捷之后决定把兵权悉数交回,德宗更是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让礼部核定了犒赏三军的日子,又下了旨意让聂定远和项望山率领的禁军先行班师回朝,顺道解了徐曼青和孔恩霈的禁。虽说两人还是只能呆在宫中,但却已经可以随意行走,只待自家的夫君回来,升官封诰之后再一同回家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