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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日记(连载)(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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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永昌被依法判处死刑后,要他家里的人上下打点四处活动,同时请了南江市最有名的律师帮他上诉,希望能保住自己一命。当二审裁定维持原判,执行死刑的命令下达后,牛永昌就彻底绝望了。

当检察官和法官到市公安局看守所监房提出牛永昌"验明正身"时,从哨位下岗的李铁兵正好路过,看到了牛永昌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这家伙长得膀大腰圆,方脸阔腮,满脸横肉,刀把眉,理着板寸头,一头短又粗又黑。牛永昌被"验明正身"之后,自然就没有再回到监房里去,被在外面看守起来。眼看自己的生命只能以小时计算,那种绝望、忧愁的劲头,简直无法形容。

晚饭后,看守干部给他拿来了纸笔,让他给家人写遗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此刻竟双泪长流。他感叹道:"我有今天,是我作恶太多,是报应,是天意!以前我信奉,好人怕恶人,恶人怕不要命的人,世界上只有恶人最吃得开。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民心就是天意。当大官也好,亿万富豪也好,看起来位高权重,钱能通神,翻云覆雨无所不能,那都只是一时的假相而已。凡违背了民意的事情,就是逆天意的倒行逆施,迟早是要受到惩罚的,迟早得彻底完蛋。这才是人世间最终的真理!可惜我对这个真理领悟得太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牛永昌先写了一封《告南江市父老乡亲》的忏悔:

再过十几个小时,我就要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我的生命就将结束,我将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自己所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行埋单。此刻,我是多么地留恋人生啊!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万分恐惧。我想象着滚烫的、尖锐的子弹头,穿过我心脏的那一刻,我会多么痛苦。我不知道死亡的那一刹那是什么滋味。我现在才觉得,世界上的一切是那么美好!蓝天、阳光、暖风、大海、高山,春季的百花争艳、夏季的枝繁叶茂、秋季的五谷丰登、冬季的雪花飞舞,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城市中的繁华喧闹,森林里的宁静清新,朋友们欢聚时的笑容,亲人们关切的呼唤……这一切,都将离我而去。这一切,将再与我无缘!我害怕极了!要是谁能拯救我的生命,我愿意从此给他当牛做马,即使吃世界上最差的猪狗食,干世界上最累的牛马活,我也心甘情愿!然而,没人能拯救我。我的身体很健康,可我必须死,法律剥夺了我的生命。这时我才知道,我当初开枪打死别人,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是多么残忍,是多么愚蠢!我要奉劝世间与我一样正走在不归路上的人们,以我为鉴,猛醒回头!珍惜生命,珍惜自我。珍惜自我,从珍惜他人开始。残害他人,归根结底就是毁灭自己!

夜深了,牛永昌丝毫不觉得疲倦,他毫无睡意。写完了《告南江市父老乡亲》的忏悔书之后,他又给自己的家人写遗书。

牛永昌上有祖母、父母双亲,下有兄弟姐妹、妻室儿女。他祖母已经年逾八十,现在已经是要人茶饭端上手,衣服穿上身,离不开人侍奉的年龄。他的父亲今年六十八岁,一生勤劳,是个老实巴交的郊区农民,一年四季起早贪晚,风里来,雨里去,插秧割稻种菜种棉花种柑橘,从没有过清闲的时候。因为积劳成疾,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和膝关节都肿大变形了。天气一变,满身滚烫,痛得在床上不能动弹。母亲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在家里操持家务,喂鸡喂鸭喂猪喂牛,缝补浆洗做饭,也是没有半会儿空闲。前年母亲患了一次中风,幸好已经在外地结婚成家的当医生的姐姐回家看望父母亲,及时将母亲送医院抢救,保住了一命。但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手脚不停地忙家务活了。因为母亲的血压太高,又连带损害了心脏和肾脏功能。如今心脏已经呈代偿性增大增厚,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在广西一个私人煤矿里采煤,私人老板从不顾矿工的死活,只顾自己赚钱,根本不按安全规程办事。煤矿设备陈旧,通风设备不配套,矿井里瓦斯浓度经常标,冒顶、涌水、瓦斯爆炸等安全事故不断生。即使生了安全事故,煤矿老板也不是花钱更新设备整改隐患,而是花点小钱上下打点,向主管部门和党政官员行贿,向新闻部门送"封口费"堵嘴,以致安全隐患从根本上得不到解决,越演越烈。五年前在一次瓦斯爆炸中,牛永昌的弟弟死于非命,连遗体都没有捞上来。矿主处理后事,给每个死难矿工家属十五万元了事,弟媳拿着这十五万元,带着三岁的侄女,改嫁到外地去了。

牛永昌的妻子李冬梅带着女儿在郊区农村务农,牛永昌在城里称王称霸欺男霸女养情妇的所作所为,她时有所闻,曾经多次跑到城里苦苦相劝。可是每次都换来一顿暴打,李冬梅也就渐渐死了心,对他不再抱幻想。牛永昌被捕入狱以后,李冬梅曾经带着女儿来探监,看望过他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是一个月前,他一审终结被宣判死刑的时候,李冬梅也同时带来了离婚协议,他必须也只有乖乖地在协议书上签字,他只是求她不要把他的情况告诉父母亲,别让父母亲在精神上为他遭受煎熬。

如今,家务事全压在了十八岁的妹妹身上。妹妹自打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务农了。妹妹也来看过他一次,到底是一奶同胞,妹妹和他一见面就哭了。妹妹说:"哥,你要不在了我们一家该怎么过哟?!嫂嫂与你的关系那样僵,你要不在了,她肯定不会在家里守下去的。姐姐已经嫁人,又在外地,迢迢数千里,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也指望她不上。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我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现在自己大限将至,该对家人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牛永昌只得忍住眼泪,百般劝慰妹妹说:"你不要难过,快不要这么说,哥哥连累了家里,连累了你们,对不起全家人,尤其对不起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双亲!哥哥在城里风光的那一阵子,也丝毫没有给父母亲,给家人带来过一点儿享受。如今倒霉遭难了,却害得家里的人一同受罪,我是牛家的不孝子孙,死了也没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将来,祖母和父亲母亲就托付给你了,只是你势单力薄,怎么能撑得起这个家呢?想起这些,我将来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说罢,牛永昌也不禁双泪长流。

"咚!咚……"在宁静的深夜,南江海关钟楼的钟声格外悠扬响亮。自从关进看守所的监房里以来,牛永昌每天深夜都听惯了那洪亮悦耳的钟声。可是,今夜的钟声对他来说,却成了催命的丧钟!钟声每小时敲响一次,每敲响一下,他就离死亡迈进一步!

牛永昌先是给父母亲写遗书,他在遗书中说:

尊敬的父母双亲大人:

你们好!

再过几小时不孝儿就要远离你们,去另一个世界了。在这诀别的时刻,我要向双亲深深忏悔我的罪过,是我辜负了父母双亲的养育之恩和谆谆教诲。儿不曾侍奉过父母亲一天茶饭,父母生病之时,儿不曾一次尽孝床前,儿去后却要连累父母双亲备受煎熬。儿实在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儿只希望儿走后,父母双亲不要为儿难过,儿这是罪有应得!愿父母双亲多多保重,不孝儿此生所欠父母双亲的情,只好有待来世,变牛变马、结草衔环来报答了。

不孝儿永昌

海关的钟声敲响四下的时候,牛永昌开始给姐姐写遗书。他在遗书中,主要是忏悔自己的罪恶和对父母亲的不孝,为辜负了父母亲的养育之恩而悔恨,为不能为父母亲养老送终而惭愧。希望姐姐有空常回家看看,能给父母双亲和祖母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与生活上的照顾。

这时,牛永昌的一头乌黑的茬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看守他的民警由于此时已经极度疲劳,加上以为是灯光的反射,并没有特别注意。

牛永昌给妹妹的遗书写得略为长些,除了表达自己的忏悔和对父母双亲及妹妹的牵挂与歉疚之外,还劝妹妹要鼓起勇气,树立克服困难的信心。他在遗书中说,妹妹是一个外在形象与内在素质都出类拔萃的好女孩,人品好,心眼好,好人注定有好报。他建议妹妹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男人招赘为婿,和她一起承担支撑家庭、侍奉父母双亲的责任。

"咚,咚,咚,咚,咚!"露出微明的窗外又传来了钟声。

牛永昌的心忽地收紧了!他还要给妻子李冬梅写几句话。写什么呢?此时,他与李冬梅之间已经形同路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思忖了好久,方才落笔。在遗书中,他对李冬梅表示了歉疚之意、悔愧之心,恳求李冬梅的谅解,希望她念及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好好将他们的女儿抚养成*人。

此时窗外已经白,海关的钟声敲了六下。牛永昌觉得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沉重。

看守所的食堂开早餐了。每逢召开宣判执行大会的时候,早餐总是开得格外地早。因为执行押解人犯到宣判大会会场的公安民警,等一会儿就要到看守所的监房提人了,现在不吃早饭,就没有时间吃了。食堂送来的是一大碗肉丝米粉,香喷喷的,甚是诱人。可是牛永昌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牛永昌,吃一点!这米粉不错,到现在什么都不要再想了。"一位看守民警劝导牛永昌道。

牛永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觉双泪又流了下来。

远处的警笛声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这是押解的车队向看守所驶来了!

"咚,咚,咚……"随着车队驶入看守所院内,清冷的晨风中又一次传来了海关的钟声。天已大亮了。

担任执行枪决牛永昌任务的李铁兵,也随着武警的军用卡车来到。他现,正被公安民警用麻绳反绑双手的死刑犯牛永昌,昨天下午还是一头乌黑的茬,如今却是一头雪白了!

李铁兵惊讶地问道:"牛永昌昨天下午的头还是漆黑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雪白了呢?"

一位看守民警答道:"对他来说,这一夜还不等于过了几十年吗?以前,我在历史书上看到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的典故,我一直都以为是古代文人凭想象杜撰出来的呢。如今看到牛永昌,我相信那是真的了。"

李铁兵不由得暗自感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俗话说人急造反,狗急跳墙。正在被捆绑双手的牛永昌知道,开过宣判大会后,他就要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了。他的情绪迅变换着,与昨晚写遗书时判若两人。他的精神进入一种极端亢奋的疯狂状态。见到背着半自动步枪的李铁兵进来,牛永昌立即猜测出,李铁兵就是对他执行死刑的枪手。他像一头疯牛见了即将宰杀它的屠夫一样,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看着李铁兵。

李铁兵现牛永昌的目光十分罕见,那是一种残暴本性自然流露的暴戾凶光、困兽犹斗的激怒恨光、死到临头的绝望泪光交织在一起的,最复杂最可怕的目光。李铁兵不禁暗自思忖着,自己是行刑枪手,是代表正义和法律的,无论如何,要在精神和气势上压倒他!

押送牛永昌的刑车,是一辆"东风"牌敞篷大货车。李铁兵看到两位民警把牛永昌押上了刑车,这才爬上一辆运送武警的"东风"牌绿色军用敞篷大卡车。

在设在市体育场内的宣判大会会场上,李铁兵看到,当法官宣判到牛永昌,押解他的两位民警一左一右把他挟持着,推向主席台前沿中央亮相时,牛永昌昂着头大叫道:"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民警使劲压下他的头,刚一松手,他又把头昂了起来。

刑场选定在一片河滩上,刑车刚刚停稳,押解死刑犯的民警架着犯人一路飞跑,执刑的武警枪手也紧随着跟在后面。三名死刑犯被架到河堤下跪下,李铁兵、郝金标和郑志仁各就各位。郝金标和郑志仁都在死刑犯的后面,用枪刺顶住了他们的背部。

这时,牛永昌猛地转身回头,用那种凶残、仇恨加绝望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李铁兵,吼叫道:"老子会记住你的,老子到阴间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李铁兵凝气聚神,以泰山压顶之势,迎着牛永昌挑衅的目光,投过狠狠的一瞥。郝金标无意中捕捉到了这短暂的一瞬间,他觉得,李铁兵那一刻的眼神,就像是聚集了巨大能量的激光束,正气凛然、锋芒犀利、威武肃杀。连郝金标见了,也觉得陌生,不禁望而生畏。

果然,牛永昌立即收敛起他那股凶顽暴戾之气。李铁兵不禁在内心里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我叫你再逞凶狂!"与此同时,李铁兵迅端枪,手起枪响,几乎与薛队长"执刑"的口令完全同步。李铁兵的枪响过数秒钟以后,郝金标和郑志仁手中的枪才先后打响。

子弹准确洞穿牛永昌的胸脯。牛永昌虽然扑倒在地,却没有迅死去,而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一会儿,才渐渐地不动了。

执行完毕,回到武警中队的营房,郝金标与李铁兵谈论起他与牛永昌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的凌厉目光。李铁兵道:"我当时想的就是,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给我们武警丢脸。"

然而,也有李铁兵不敢执刑的时候,而且很快他便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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