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竟然敢摸本神的躯体。”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我全身僵硬，在冰冷的水里都冒冷汗了。
我很确定，声音是从水下传来的，距离我很近。
回过神来后，立刻将手抽回来。
也没多想，就开始向上游，准备逃了。
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摸了本神，还想这样跑掉，也太不把本神放在眼里了吧。你若再敢动一下，立即让你魂飞魄散！”
瞬间，我停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被吓得停下，而是我游不动了。
水里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困住，周围像是有一层透明玻璃形成的牢笼，看不到，却能够触摸到。
慌乱失措之间，开始有些憋不住气了。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出现问题，这一次却要栽到这里不成？
幸好我的心里素质还算可以，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稍微冷静下来，便开始自救。
心中背诵着羊皮纸上的咒语，手上掐出法诀，就像之前在瀑布前斗法那样。
“水木流年！”
一道水流绕着我转了一圈，形成一层水膜将我全身包裹住，虽然没能破除周围的牢笼，却能够自由呼吸了，像是回到了岸上，氧气充足了。
解了缺氧的危机，我先缓了口气。
之后，瞪着眼睛向旁边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应该是施展了法门的缘故，刚才什么都看不到的水底，此时却能够看到了。
看的不是很真切，就如傍晚时候昏暗。
的的确确是那块方形石头，这样有特点的石头，我不会认错的。
刚才的声音又是哪里来的？
我正犯嘀咕呢，那个声音又来了。
“真是胆大包天，见到本神真身，还不赶紧跪下，竟然直视本神、冒犯神威，信不信本神让你命丧此处。”
神？
在汶水河里，敢称神的，也就只有河神了。
小九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河神没死，还叮嘱我不要打分水剑的主意。
难道，是河神在这里？
我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着，可若是说这块石头就是汶水河的河神，也有些不对劲。
心里想着，嘴上却开口说道：“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还请您不要见怪。我立刻就走，回去后必定买来猪羊，焚香供奉您。”
“哼，想走岂是那么容易的。”
我差不多也冷静下来，对方若是真要我的命，早就动手了，何必把我困在这里，废这两句话呢。
不管它是不是神，我就大着胆子，盯着方石，问了一句：“你是河神？”
“还算有些见识。”它回了一句。
一块石头，竟然是汶水河里的河神，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也惊的张大嘴巴，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我和河神之间的恩怨，说起来可就深了。
它都已经把河神请兵令送到我手上了，还差点为了我把整个南岭村都给淹了，今天在这水下，它的地盘上，却和我聊起了天。
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记得奶奶以前曾对我说过，神家、仙家之类的，都喜欢听好话，受人的尊敬供奉。这时候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这法子拿来试试了。
看着前面的方石，裂开嘴开始胡扯：“您真是汶水河的河神！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英武神姿，风华绝代，冠绝当世啊…”
一股脑的，把脑子里想到的词全都吐了出来。
顿时，河神还真受用了。
“嗯嗯…你说的倒是很不错。”
听到这种享受的语气，我心里暗道有门，这家伙还真喜欢听这个。
为了能保命，我只能继续说了：“您的风采超出世人所想，堪称是天下第一，看您的身躯，方方正正、大正四方，在水底伫立，镇着整条汶水河…一看就是天地初开的灵石，灵性比什么女娲石、泰山石强多了…”
说的正兴起呢，河神忽然生气了，冲我喊了一声。
“你胡扯八道什么！”
声音携着滚滚的水浪，冲击在我的身上，哪怕有“水木流年”护身，依旧退了一段距离。
我赶紧闭上了嘴巴，回想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没有什么问题呀。
“河神…河神大人，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忽然，一道轻微的水波从方石上冲过来，若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东西来到我面前，我才看到了它。
竟是一条小蛇。
因为环境黑暗，而它的体型又小，刚才我竟没有发现。
而且看它的模样，应该就是上一次我来的时候遇到的那条发光的小蛇，只是如今身上没了光芒，和普通的蛇没什么两样。
在我惊骇之时，这蛇张开嘴巴，口吐人言。
“本神岂是什么石头，你这等言语就是在亵渎本神威严！”
“这…这…”
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蛇。
手指粗细的小蛇，我小时候在汶水河边没少碰到这样的蛇，经常用木棒挑来玩，相当于是河边孩子的玩具。
可就是这样的一条蛇，在我面前口吐人言，说自己是河神。
霎那，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将近一分钟，我才缓过神，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
“你…你…就是汶水河的河神？”
小蛇在中水仰起头来，吞吐蛇信，回道：“当然，还有谁敢冒充本神不成。”
“那…那你这么小…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汶水河的河神竟然会是这样子…”
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怎么说都不对，哪一句话听着都像是在小瞧它。
“行了，陈平安，我知道你，你也别解释了。”
一口叫出我的名字，我的一切它也都清楚了，那我们之间的恩怨自然不用多说，若是它要和我算账，真就麻烦了。
我没有说话，等着它继续说下去，想看看到底它要做什么。
“咱们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十八年前，你爹动了我河里的娘娘，而他后来也遭了报应，死在了汶水河里。如今你又和汶水河牵扯甚深，领了黄河请兵令，五更之时却并未请兵入水，还毁掉了请兵令，更是大闹了我汶水河。”
“这些事情，你可全都知晓？”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还是没说话。
它又说道：“那你觉得，自己是否该为此付出代价呀？”
“你想怎么样？直说吧？堂堂的河神却在这里仗着身份，戏耍我一个普通人，说不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吗？”
我敢这样说，也是因为冷静下来想明白了。
这条小蛇是河神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可它上一次见我的时候，主动将羊皮纸给我，也没有对我动手，必定是因为小九。
那时候小九还在汶水河中，它不敢对我怎么样。
如今他把我困在水里，就是因为小九离开了，表面上看着杀气腾腾的，实际上只是吓唬我罢了。
凭着小九和我的关系，它不会把我怎么样。
它听我变了语气，沉声问道：“你还敢和我逞凶呢，真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话没说完，我直接打断了。
“随便你咯，你想杀了我，那就来吧。或许在不久之后，真的就要出现汶水河的河神尸体了。”我开始反过来威胁它。
见唬不住我了，它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了句。
“哼，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早晚本神会报仇的。”
说完，尾巴一甩，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卷羊皮纸，落在了我的怀里。
“东西给你，赶紧滚吧，别再来这里让我看到你。”
困住我的无形牢笼也消失不见了。
我扫了一眼，羊皮纸正是之前那一卷，不知道它是如何从婆婆手里拿回来的。
但也没有询问，有机会走，自然是先跑为上。
二话不说，当即往上游去。
刚游了两下，小蛇又将我拉了回来，它缠在我的腿上，我就感受到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把我拽回到了水底。
“我不喜欢你，也想杀了你，但谁让你小子命好，找了一个好靠山，我也只能认栽。今天现身见你，是与你和解的，咱们的事就算翻篇了。另外，黄河请兵令和我有关，但并不是我给你下的，而是汶水河里的其他东西，如今我也奈何不得它，你也别把事情怪在我头上。”
“还有，今天你见我的事情，别告诉任何人。我刚褪去一层胎体，如今正虚弱，必须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我皱眉，问道：“黄河请兵令，只有河神才能使用，不是你，难道这汶水河还有另外的河神？”
“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们汶水河的事，至于我说的话，你爱信不信。赶快滚吧，免得我改变主意了，把你淹死在这里。”
河神已经不耐烦。
我没再说话，赶紧游上了岸。
上岸之后，我身心俱疲，直接躺在了岸上。
刚躺下还没喘口气呢，水面上又传来一阵泼水声，我猛地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东西，跃出水面，正冲着我来了。
吓得我当即躲开。
咔嚓！
东西落地，插进了地面之下。
而我也看清楚了是什么，河神小蛇的尾巴卷着一柄黑不溜秋的石头，那石头模样和剑差不多。
我隐约记得，上一次我来小蛇就是盘在这上面，然后身上的光芒便没有了，这石头一样的剑应该是在水底。
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它冲我喊了句。
“陈平安，这是分水剑，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