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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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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便是四面八方的侍卫,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皇帝拐带奚卿蛇皮走位,一炷香的时间后,已一起躲在御花园的山石后面,山石沾着深冬薄雾冷得沁入心脾。

“没时间了,”墙外几队人马脚步声急快,奚行检低声道,“陛下,岚王他,可曾对陛下……?”

宴语凉:“呃,对朕什、什么?”

“陛下胸腹与微臣一看!”

宴语凉:“????”你要看什么?

这!这大隆冬冰天雪地的御花园里,这奚卿也不把话说明白便去解皇帝腰带。宴语凉懵圈的同时不免便想起了一大堆狗皇帝与宫女在假山后面这样那样的无良小话本。

这可,万万不成。

朕虽说失了宠,但还是想要垂死挣扎哄一下岚岚的。

朕,说不定,真是个辜负过岚岚的狗皇帝。

因而,其他人便是腰再不错,也只能是过眼云烟……

皇帝腰带繁复,奚行检无论如何扯不下来。

他急了,直接问:“陛下可曾注意到,陛下小腹之上有否一条黑色的蛇形纹路?”

宴语凉摇头。

他身上多处有伤,这阵子换药时经常看来看去。疤痕是不少,但什么“蛇形纹路”确实没有。

“那便好。”奚行检松了口气。

“陛下可知,那岚王数年前南征越陆时,据传曾习得一样当地巫蛊之术叫做‘千机蛊’。此蛊很是阴狠,中蛊之人需每月服用一次解药,如若没有便会饱受煎熬、痛苦难当。”

“臣等一直担心岚王为将陛下控与股掌之中,会将那阴毒蛊术用于陛下身上。”

宴语凉:“……”

“不会,岚王不会那样对朕。”

奚行检:“陛下万勿掉以轻心,庄青瞿此人手握重兵又胆敢幽禁天子,谋逆之心已昭然——”

“快搜,搜这边!搜假山后面,动作快!”

片刻功夫,乌衣卫搜到御花园来了。

岚王亲兵乌衣卫最为训练有素,奚行检无法,只能咬牙:“陛下自己多多当心。”

“臣等不日,定诛伏逆臣、迎陛下还朝,陛下等着!”

“是谁?找到刺客了,快抓刺客!”

“奚大人!奚大人何以又半夜不睡、行为鬼祟!您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乌衣卫们仗着岚王势,一个个对待奚行检态度可就没有之前太监们那么客气了。一番借题发挥、又信誓旦旦要上报岚王绝不姑息,押送着奚卿回去休息。

万籁俱寂。

宴语凉才从黑洞洞的假山后面钻出来。

……

今夜许多故事,一时消化不良。

宴语凉一一寻思着。

那位奏章批语曾屡次惊艳他的奚卿,其人眼睛清澈、一身正气。他一直想寻些个可以全盘信任的忠心旧臣,如今终于寻到了。

可惜并未来及多说几句话。

而那个所谓“罹历大火、史书被烧”的史馆。

适才躲进去时宴语凉特意留心看了一下,砖瓦院墙各处根本并未有一点点被烧过的迹象。

没有烧过,起居注无理由重抄。

奚卿认定岚王谋逆不轨,不似挑拨。

可拂陵讲述的前尘,同样言真意切。

“……”真相扑朔迷离,桩桩件件难解。

朕的失忆人生,实属新鲜刺激!!!

但无论如何,今夜点绛宫哄岚岚始朕始终还是要去的。

宴语凉敬佩自己的勇气。

适才奚卿说岚王谋逆,他回了什么?他毫不犹豫说了岚王不会。

他有救吗?没救。

但能不护岚王吗?不能。什么“诛伏逆臣”,你们这些忠臣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伤了朕家大美人的手指尖尖,朕舍不得!

色令智昏,着实没救。

……

片刻后,皇帝长身玉立,已负手站在了点绛宫后门的宫墙边。

“………………”他傻了。

他忘了一件事。

点绛宫的宫墙虽和楚微宫一样高,但他从楚微宫爬出来的时候是有花圃踮脚的,而点绛宫外啥都没有。

缺了那小半人的高度,他!爬不上去了!

没事,不慌。

朕习过武,依旧可以一试!

于是堂堂天子便开始没有形象地花式扒拉上墙。悲催地发现各种扒拉不上去,一身明黄活像一只爬不上墙的金龟。

不慌,朕不气馁。远离,飞奔,一跃而起——

“陛下?”

手一抖,宴语凉努力让自己落下来时保持一副俊朗从容帝王样。

倒是没有摔伤,被人接住了。

一袭红衣,淡淡幽兰香,岚王家美太监服侍得久了身上也沾染了一些主子的味道。身后还带了黑压压一大帮凶神恶煞的乌衣卫。

宴语凉:“呵,呵呵,这么巧,拂陵公公半夜不睡好兴致?”

几日不见,拂陵似是憔悴了些:“陛下怎么从楚微宫中出来的?”

宴语凉:“咳,这不重要。”

“公公只需知道,朕是为了岚王才想方设法出来的!”

“朕是真的想岚王了,朕自知生性愚钝不敢与岚王争锋,是心甘情愿给岚王摄政、让岚王金屋藏娇!可既是金屋藏娇了,那好歹藏朕之人每天来看一眼朕啊?”

“公公实在不知,这几日是深宫寂寥、望眼欲穿。过去之事,朕自知对不住岚王,可总得见上一面朕才能想法子让岚王消气啊?”

“公公好心,就放朕进去见岚王一眼吧,哪怕说上一句话呢?”

月影东移,拂陵默然。

“即使如此,陛下随我来。”

宴语凉:咦?啊?这就成了??

这,竟还是大模大样走的点绛宫正门?

亏了亏了,早知道如此朕一开始就爬墙了!

……

点绛宫作为历代盛宠妃子的居所,正因屡屡宠爱隆眷总受御赐,规格已比天子楚微宫一点不差。

宫殿进尺幽深,熏香萦绕,一度极为奢靡、琳琅华丽。

但眼下似乎已被岚王改过,陈设简谱、倒是满是竹简墨香。

宴语凉:青卿果然品位风雅,深得朕心。

终于到寝宫门口,宴语凉记得曾经门廊上的题字曾是书法大师李旭的“意中曾许,欲共花吹去。”

而今却变成了岚王那一丝不苟、很好认的工笔正楷——

“何日捧取水中月,几生修得镜里花”。

水中月,镜里花,都是明明在眼前却又永远触不可及的东西。

宴语凉心里一动。

这连岚王都得不到的水中月镜里花,该不会是在说朕吧?

不不不不可能。

朕已失宠!已是病了岚王都不屑来看一眼的冷宫废帝了。朕须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有恃无恐!

今后要努力讨好岚王,卖身求荣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进了寝宫,拂陵垂首立于一边。

宴语凉轻手轻脚摸到床边,还不忘特意紧了紧他的大毛领。

他今日出来特意穿了这么一件蓬松的毛领大氅防岚王见他发火、凉冰冰的手又掐脖子。

一团大毛领看你怎么下手。嘿,朕甚英明。

咚咚,咚咚。

虽说讨好的说辞全准备好了,但真上阵还是有些紧张。

宴语凉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朕不虚朕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忽而瞧见岚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玄色的床围外。

哎,冷不冷呀。

狗腿地捧起来。摇曳的烛光明灭不定,岚王的手怎么……

怎么有伤。

很多似是很重的抓痕。岚王平常手也凉,但此刻却是冰得刺骨。

宴语凉一把掀开床围。

一瞬,他甚至以为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岚王阖着双目、眼眶凹陷发黑,嘴唇毫无血色,青丝凌乱地铺陈在床榻上,全然是病骨沉疴的模样。

“……”

“青……青卿?”

宴语凉叫了两声,声音微哑。没有回答。

“他,青卿他,病、病了?”

拂陵:“岚王病了多日,因而一直无法起身去看望陛下。”

宴语凉:“那,那怎么病了也不跟朕说。还说是风寒,这样子分明、分明比风寒严重多了。还有,那么冷的天,他,为何只穿单衣,被子也这么薄,这哪里是过冬的……”

未说完,岚王突然胸口起伏,咳了起来。

人未醒,只是剧烈地咳嗽,昏沉中满是痛苦之色。

很快血咳了出来,落在散乱的白色衣襟上如点点红梅、刺目猩红。

宴语凉的心停了片刻。

一时间,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脑内隐隐作痛,满室幽香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酸涩的感觉不断积压心头。

他掐自己手心,努力稳住,一旁拂陵轻车熟路拭去血污。

宴语凉:“他吐血、吐了好多……”

语无伦次。他总觉得岚王会冷,拉了被子想将人裹一裹、抱一抱暖着。可伸手过去,只见岚王亵衣散乱,胸腹上赫然一条黑色纹路。

黑色的,蛇形。

“千机……”

拂陵:“陛下竟还记得千机蛊?”

宴语凉恍惚点头又摇头。

奚行检说,岚王数年前南征越陆时曾习得当地巫蛊之术,还担心他将这毒蛊用在皇帝上。

但为何。

拂陵:“岚王当年奉命南征越陆,不幸中了这毒蛊,幸而寻得药草抑制多年无事。只是之前数月洛水水患封路,部分药草无法送到,因而此次发作岚王只能生生捱过……”

“捱过去,他,要怎么捱……”

奚卿说此蛊很是阴狠,会叫人痛苦难当。

“自是不好捱。”拂陵道,“好在药草都在快马加鞭的送,缺的最后一味‘叶浮沉’明早也该到了。”

“为何,一直不跟朕说实话。”

“……”

拂陵:“主子生性好强,平日里哪天在陛下面前不是装束齐整、连一片衣带扣都不愿出错,蛊毒发作这般狼狈样子又怎能愿意陛下看到。”

“若非今夜陛下特意过来,拂陵又自作主张……”

“但所幸这几日里,陛下送来的书信礼物,每一封每一件,都很让岚主慰藉。”

“岚主纵是昏昏沉沉,每日也总要打起精神听奴才念信,疼得被子都抓破了还笑。”

“陛下送的坠子,岚主也戴着了。”

凌乱青丝边,那堇青石的风筝长坠子,正一半散落在青枕上。烛火之下,堇青石的光芒耀眼刺目。

宴语凉一时怔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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