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在写什么?”
扬着稚嫩的小脸,扎着双马尾的李小桐欢快的蹦到爸爸跟前,一脸好奇的盯着爸爸身前桌子上铺着的宣纸。
爸爸笑着说:“我在写你的名字啊。”
李小桐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睛,又慢又认真的将宣纸上写下的两个字给念了出来:“梧~~桐~~”
“梧桐是什么?”李小桐又问道。
“梧桐是你的名字啊。”爸爸把手里的毛笔放下说道。
“我叫小桐,不叫梧桐。”李小桐认真的纠正道。
爸爸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倒是原本在一旁研墨的妈妈打趣道:“因为你现在还小,所以叫小桐,等你长大了,就是梧桐了。”
“我已经不小了!”李小桐再次认真的纠正道。
个子同样不是很高的陆平凡一脸得意的走到李小桐身边,用手在妹妹的脑袋上比划了两下,又在自己的下巴上比划了两下,说道:“你看,就是很小啊。”
李小桐一插腰,毫不示弱的抬头看着哥哥,不服气的说:“我才不小的,你等着吧,我早晚有一天长的比你高。”
爸爸看着两个斗嘴的小家伙,宠溺的揉了揉李小桐的头发,若有所指的说道:“说得对,你一定会长高的,就像高大的梧桐树一样,连凤凰都要攀上梧桐树的枝头。”
得到爸爸的肯定,李小桐得意的冲哥哥说道:“看到了吧,爸爸都说梧桐树高,我以后肯定比你高。”
…………
一阵恍惚,曾经的一幕从李小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梧桐两个字,也是那个时候跟爸爸学的。
现在回想起来,哥哥给自己研墨的情形,和当初妈妈给爸爸研墨的样子真的太像了。
有人说时间就是一个轮回,人们总是在以不同的形式重复着过去做过的事情。本来李小桐对这句话是深信不疑的,但她现在却不这样认为。
她觉得自己不是再重复过去,而是在传承过去。过去的时光里总有那么些事物是值得永远保存下去的,就像梧桐这两个字,所以她将这两个字传承了下来,写在了宣纸上,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其实这次的比试是输是赢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刚刚能让哥哥给自己研墨,再现当年妈妈给爸爸研墨的那一幕就足够了。
“不过性别好像反了过来……”李小桐突然若有所思的想到,不过马上,她又摇了摇头:“管它呢………”
反正对她来说,现在这样,就已经挺好了。
站在对面凉宫明美始终神色傲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居人上的气势,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盛气凌人,实在让人不舒服。
但不管她人怎么样,写出来的字却让五位评审老师都赞不绝口。
三位日本老师,两位十中老师,到现在他们已经围着那个‘神’字看了好一会儿了,虽说这个‘神’字上的气势太过逼人,盯着它看会有种被神明凝实的压迫。但这小小的压迫却阻挡不了文人对书法的追求和向往。
这个‘神’字,写的真的太好了,不管是从形式上看,还是从神韵上看。
从形式上看,这个神字写的规规矩矩,好像被无数条条框框的规矩严格限制了一样,但同时它的笔画却刚中带柔,不失流畅,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从神韵上看,这一个‘神’字充分展现了它本身的意义,那让人感觉到的来自神明注视的压迫感便足以说明一切。
一个‘神’字,它不仅仅是一个字,它仿佛就是一位神。
或许会有人问,神真的存在么?没见过神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到被神注视是什么感觉呢?
其实很多时候想要理解一样事物不一定要见过才行,就像很多动物天生会怕人,也天生会怕火一样。人类也能在没见过真神的情况下理解被神所注视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把人看穿,把一切头看透,让人无处躲藏的感觉。
或许还会有人问,神真的存在么?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只不过神是并不存在于天上,也不存在于宇宙,而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间。
神本身就是人类想象的产物,是人类在困苦时候的一个精神寄托,是人在犯罪之前心中的最后一道底线。
能把自己从困境当中拯救出来的只有自己的努力,这个时候,努力就是神。
能把自己从犯罪边缘拉扯回来的只有自己内心坚守的信念,这个时候,信念就是神。
所以,神其实就是人类自己。
那么,既然神就是人类自己的话,人类又为什么不能理解被神明注视的压迫呢?被神明注视不过就是一个自己审视自己的过程。
人们平时总会忽略自己的错误和缺陷,放大别人的错误和缺陷,而站在凉宫明美写的这个‘神’字面前,每个人都像照了一面镜子一样,把自己的缺陷和错误都毫无遮掩的暴露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心里要是还没有压力,那才奇怪了。
这也是为什么,五位评审老师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凉宫明美的字好的原因。
能凭借一个字让观字的人重新审视自己,这得有多么强的笔力才能做到?
赵燕自问见过国内无数书法家的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而且那仅存的凤毛麟角,也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家伙了。
这个凉宫明美,还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够在妖孽程度上跟陆平凡匹敌的人。
当然,这两个人妖孽的方向也不太一样,陆平凡妖孽的是文学创作,凉宫明美则是书法…………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整整十分钟,五位评审老师这才放下凉宫明美的字,来到了李小桐这边。
已经看过那么优秀的字的五位老师,再过来看李小桐的字的时候,心里就少了许多期待。虽然这五位老师已经把心里的落差掩饰的很好了,但陆平凡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对于自己看到的这样一幕,陆平凡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