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苏玛丽这建议确实不错，既能减轻工作量，又能收集到确切的证据。
但他在工作室做了这么久，还真没哪次往人电脑里装过监控木马，不免有些踌躇。
苏玛丽于是谆谆教导他道：“我觉得你不用纠结，广而告之跟员工签过保密协议，上面对公司电脑的使用有明确的约定：公司电脑不得用于与工作无关的事。你如果觉得不保险，我还可以在修订《员工制度》时补上这一点，然后给他们开个《员工制度》学习会，在会上明确说明这点，然后让他们在培训记录上确认签字。”
她十分肯定，道：“只要员工签了字，公司责任就会减少很多，之后就算真有员工提起诉讼，公司这边也拿得出理由。何况你就算不装木马，公司搬家后也会装摄像头监控，到时候要拍到什么有用的料，清晰度又不够高，你觉得郑室会不会找我们帮忙？”
毕邪想想也是，立马不坚持了，果断爽快道：“那你跟郑室沟通下吧，问问她要什么类型的木马，我准备几个给她选，另外你看什么时候安？这两天安？还是搬完家再安？”
苏玛丽沉吟道：“这两天估计也看不到啥，搬完家再安吧。”
根据她的经验判断，既然有搬家公司帮忙，员工就不可能自己抱着电脑走，最多拿个显示器，到时路上一跌一碰，一些电脑就可能要修，而她只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毕邪过来修个电脑，木马就可以欢快地在员工的电脑里跑。
然而她的构想虽好，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第二天前台带着苏玛丽到公司新址一看，她才发现公司根本没法搬，因为新公司只装了个毛坯，地插没装，线路没测，网线没接，卫生没做，整个公司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乳胶漆味。
苏玛丽闻味而退，捏着鼻子在走廊喘了三分钟才缓过神。她严重怀疑易术嘉没看过公司新址的情况，打电话跟易术嘉汇报这边情况时，易术嘉的回答却是淡定中带着点惊奇，他问：“怎么不能搬了？”
苏玛丽想说哪都不能搬，但看在易术嘉暂时还是她老板的面子上，耐着性子同他解释：“地插还没装完，保守估计要两到三天，完了测负荷和线路要花时间，然后还要打扫卫生，周末两天搞不定，您看是不是先缓缓，等下周再搬？”
“下周不行。”易术嘉回答得很干脆，拒绝得也很干脆，“公司这边的房租下周三到期，我已经跟房东约好下周退房了，你让工人加下班，这周必须搬。”
苏玛丽听得目瞪口呆：“老大，这周搬真的很勉强，就算今天让工人赶工把地插装完，线路测了没问题，明后天搬了公司，周末两天油漆味也散不掉，而且公司这边……”
她很想说窗帘盆栽什么都没有，就算桌子椅子能从旧公司带过来，装好后打扫卫生也要花上几天时间。
但她这话又没来得及出口，因为易术嘉又说了：“你到旁边菜市场多买点洋葱，剥开放那吸味不就行了吗？”
苏玛丽：“……”
苏玛丽只觉一群羊驼轰轰跑过，让她一瞬间只想骂娘。
易术嘉的工作布置却还在继续，他说：“你明天下班组织公司的员工帮忙搬家，搬完通知大家周末过来打扫卫生，最近公司不是没什么项目吗？正好让大家活动活动，增进一下集体荣誉感，周末忙完周一正好上班。”
他振振有词还自以为有理有据，说完那段让苏玛丽囧掉的话后又道：“周末搬完新公司，我周一就不给你安排其他的事了，公司业务部的同事有项目上的事要忙，你就带着前台和行政财务过来打扫这边的卫生，打扫完了通知房东过来验收退租，你看，所有工作我都给你安排完了，你那里还有什么困难呢？”
苏玛丽面无表情地沉默。
她十分想吐槽，但她告诉自己忍。于是易术嘉把她的沉默当成了羞愧，继续批评道：“这些工作本来应该由你做，统筹协调也应该由你安排，结果现在工作我都给你安排完了，那我招你这个行政人事主管干嘛？”
他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多学着点。”
苏玛丽棒读道：“……是。”
她现在不目瞪口呆了，她现在想怒揍老板。挂了电话准备找毕邪吐槽时，才发现行政前台还眼巴巴地把她看着，于是飞快按下批评老板的冲动，先吩咐前台道：“亲爱的，咱们现在的工作有点艰巨，你先委屈一下到前面的超市买点洋葱，我等会切了放在这里散味。”
说着从钱包里翻出几张大钞，塞到前台手里又道：“我现在进去跟师傅们沟通，让他们帮帮忙把地插装完，可能要耗点时间，公司前台不能没人，你买了洋葱帮我带过来就回去吧，我在这里盯着师傅安地插时切洋葱。”
其实她还想让前台顺便把扫除工具带过来的，公司新址离之前的地点不远，如果前台多走几步，她切完洋葱就可以顺便打扫卫生。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明天搬完公司肯定一片狼藉，她没必要现在打扫，就吞掉了这话。
前台点点头，她显然也不想在这漆味没散的地方呆，听完自然说好。苏玛丽又转头跟装修师傅们商量，好说歹说终于劝服了他们在今天之内把地插装完，然后一扭头，抱着满腹牢骚就给毕邪去了个电话。
“我没见过这么抠的。”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这单我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做完。”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然后她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地跟毕邪说了一遍，并且附上自己对易术嘉人品的进一步分析判断：“新公司装得破破烂烂也就算了，卫生还不准备请人做，非让公司员工周末过来加班，还说得好听，是让大家增进集体荣誉感，我呸！你见过在大扫除中增进集体荣誉感的吗？真想增进集体荣誉感，你就出点钱来个拓展培训，或者带大家去旅游，在旅游中搞点轻松娱乐的小比赛，这才叫他妈的增进集体荣誉感。把人休息时拖到公司打扫卫生算什么事？就算公司最近项目少，这五天也有一大堆人熬夜加班，你就不能让人家好好休息下吗？还说什么周末搬完下周正式上班，妈蛋！新公司那油漆味都没散！他是嫌C市2.5的PM不够高，要再加把劲让大家早点得肺癌吧？”
毕邪听了十分想笑，但他隔着电话感受到了苏玛丽蓬勃的怒气，便生生按下了笑，提醒苏玛丽道：“别气过头了，你不觉得易术嘉的行为有点反常吗？就算他最近很忙，时间全扑在项目上，他也不至于抽不出时间到新公司那边看情况吧？你再仔细看下公司布局，看是属于哪一档？”
公司的装潢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公司的形象，这问题毕邪之前闲得无聊时跟苏玛丽讨论过，整体装修大气舒适的是第一档，这一档除了说明公司有钱外，还说明公司的福利待遇很好，最起码在工作环境上没有苛刻员工。
员工区域装得一般，老板办公室装得福利堂皇的属于第二档。这类公司并不见得没钱，但老板一定比较自私，不太在意员工的感受，只管自己舒适，员工就是工蜂。在这种公司混基本上是没前途的，老板就算看得到你努力，也会揣着明白装胡涂地不给你加薪，等你提出辞职时，又各种给你讲好话，许未来，打感情牌。你跟他谈加薪，他跟你讲未来；你跟他讲现实，他和你谈情怀，你如果真信了他“好好干，我会给你长工资”的话，那你就是十足的傻蛋。
第三档是老板办公室装修得比员工区还贫瘠的……这类公司实在罕见，毕邪就跳过了没跟苏玛丽谈，只说第四档是整体装修都得一般，甚至很贫瘠的类型，这种装修除了说明公司财政状况堪忧外，也在侧面反映了这家公司的福利待遇可能不是很好。你要愿意在这种公司干……也没什么，只能说明你能力不足，找不到更好的平台呗。
苏玛丽倒回去把公司看了一遍，初步判定公司属于第二檔，但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这可是个广告公司啊！如果装修连点创意都没有，客户来了会签合同？”
“……这个说不准。”毕邪沉思了一下，本来想说易术嘉可以带着合同到甲方公司签，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公司装得简单粗糙，有可能是老板不想花钱，但他之前去接苏玛丽时看过广而告之的装修，整体布局既温馨又好看，易术嘉显然是有能力把公司装饰得既有创意又温馨的，为什么新公司会装得这么粗糙？
创意匮乏的可能性显然不大，郑室也不可能扣着装修的钱，那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易术嘉的反常？
PS:以后各位找工作时，除了上班时间、地点远近、工资待遇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外，还是稍微关注一下公司的装修。这是一个HR的经验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