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佩低眉顺眼, 依言再三亲吻圣戒。
劳伦佐则施恩状,右臂前伸,五指垂悬。
一些分不明的无色清液积聚至劳伦佐指尖, 如晨间叶梢垂坠的露水。
那诡异的液珠聚集得极快, 像妖魔饥饿时泌出的口涎, 迅速鼓胀、饱满,自劳伦佐指尖坠下,拉出一条精细银丝,在约瑟佩的白袍上洇出一圈圈浅灰水痕, 一滴、两滴、三滴……那无色液/体隐秘侵蚀着白袍,无人察觉。
……
约瑟佩梦游般侍奉劳伦佐进行驱魔仪式,负责做一些如捧经书、抛洒圣水、引燃驱邪香草之类的小事儿。劳伦佐高贵而仁慈,待人亲切又充满耐心, 替代了约瑟佩近似摆设的左手,体贴地辅助完一些独臂较难完的工作。
约瑟佩十九年来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善待过, 遑论对是顶礼膜拜的“圣者”。诚惶诚恐得像个漂亮的小疯子, 沐浴在神恩中,双膝酸蚀得软烂如泥, 劳伦佐圣洁悲悯的眼梢稍一掠过, 便恨不得立时匍匐在地,恭听劳伦佐的圣喻或教诲, 那双浅紫罗兰色的丽眼眸忠诚而哀伤地追随着劳伦佐的身影——一旦驱魔仪式结束, 今日梦幻般的幸运经历亦将迎来终焉,只能死守住劳伦佐赐予的火种,让丝暖意驱散余的严寒……
……
终于,长达一上午的漫长仪式宣告结束,劳伦佐即将启程返圣宫。
意识到一, 约瑟佩呆滞地委顿在圣坛角落,耷拉着小脑袋,像个等待绞绳套颈的死囚——段时间流逝得太快了,哪儿能是一上午呢?分明就像几分钟似的!
约瑟佩脸蛋惨青,唇瓣灰白,寡淡得像幅忘了涂色的画,失魂落魄,却连哭都哭不出来,皆的心灵已被别离的痛苦绞干了——是个严重残疾的低阶洁净者,不会有什晋升的机会,恐怕辈子也不能再瞧上圣者一眼了!
直至劳伦佐和蔼地询是否愿意随一同圣宫,填补圣宫内务修士团的空缺,约瑟佩的脸上才有了颜色。狂喜惶恐使约瑟佩簌簌落泪,不假思索,哽咽着答应下来,可答应归答应,仍不敢相信自能获此殊荣,不合常理的好运使怀疑一切皆是一场幻梦,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在修士房的硬板床上醒来了。
幸好劳伦佐给出了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释:一来,认为约瑟佩在仪式中侍奉得相当用心——一无可指摘;二来,认为的祈祷神术或可疗愈约瑟佩的残疾,希望约瑟佩能陪进行一番尝试。
约瑟佩浑浑噩噩地乘上劳伦佐的驾辇,职务变更得太突兀,只来得及掌院修士道别。其实本该在弗朗西斯圣堂停留至少一夜,打行装、料理完手的工作、交接其工作、修士兄弟们告别等等,但劳伦佐吩咐一切从简。不得不说那低沉微哑的嗓音中透着一股急不可耐的、焦灼的味道,像饥饿得口涎横流,恨不得立刻将小绵羊拖巢穴吞活剥的饿狼……可约瑟佩已激动得昏了。况且,自打的职务变更为“圣宫内务修士”的一刹那,的心智、灵魂、肉/体三者便已完全属于劳伦佐,必须无条件服从“圣者”的每一条圣喻,无论那乍听起来有多荒诞,多难以理喻,皆教所言——圣者行事,必有其理。
然而,劳伦佐的圣喻中唯有一条令约瑟佩不敢听从——
约瑟佩谦卑地提出没有资格乘坐圣者驾辇,完全可以像其圣宫修士一般走路去,会慢慢跟在队伍末尾,而劳伦佐……劳伦佐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珠瞟了一眼,用修长强悍的单臂箍住,轻巧地一提,摆布娃娃一把放在轿厢的丝绒软垫上。
约瑟佩手足无措地坐在那儿,嘟嘟囔囔地为自的僭越告罪,脸胀得通红,十根手指紧绞。深陷谵妄,围拢撒礼尼圣祷广场的数十万教民一般,对实景毫无察觉——
身下所坐的非丝绒软垫,而是巨蟒凉滑致密的鳞片。
西迪的蛇鳞乍看是一种极的淡青水色,沉淀了一整个春日的潋滟湖光,而鳞片边缘凹陷的纹理线条则稍染了一抹灼目的熔金色,青金不融,杂驳分明,镂金砌玉般得慑人。
那蟒身粗壮,约瑟佩侧坐在蟒背上,双脚离地很远。一双小白鞋悬在半空,随西迪爬行肌肉伸缩而微微摆动,犹如一种不知情的勾引。西迪朝圣宫蜿蜒爬行,时不时转那颗硕大可怖的蟒,用幽凉竖瞳死盯着约瑟佩的小白布鞋——那个部位差不多就是小彩蛇软乎乎的尾巴尖儿。
想到那一小截彩色尾巴尖儿,西迪简直都快……疯了。
祂亢奋得弓起蟒背,使蛇腹稍远离红毯。
会变的,祂会变去的。
西迪具有以魔神血肉污染、异化人类的能力,能够通过一些【手段】,使约瑟佩的肉身发“转变”……
然而,“转变”是一个相当漫长艰辛的过程,是血肉细胞层面的一场战争。在初始转变阶段,约瑟佩羸弱的人类之躯必须处于身心健康、精力充沛的状态,得全身心地接纳西迪赐予的【一切】,虔诚地迎接“转变”,否则……来自约瑟佩的精神抵抗或身心的虚弱低落皆有相当大的概率导致转变失败。
自然,等到约瑟佩进入第二转变阶段后,身为半人半蛇的约瑟佩就不会再出现转换失败的题了,为蛇人强悍的体质足以让应对转变过程中的种种考验……
正如此,西迪在现阶段不敢干得太过分,得委屈自演演戏。
不过,花言巧语虚委蛇正是蛇类的天赋。
不难。
西迪第无数次扭盯视约瑟佩的脚。
其实,双穿着小白鞋的脚丫也颇为……
约瑟佩身处圣者驾辇,太紧张,脚趾不断蜷缩、放松、蜷缩……趾关节将白鞋的柔软布面撑出几枚圆润可爱的凸起,拱来拱去。
颇为可爱。
倒也不比尾巴尖儿差多少。
“嘶嘶——”让我尝尝。猩红蛇信弹出。
那极细的尖端处稍稍在约瑟佩踝骨触了一下,碰得极轻,就算不用幻术麻痹感官,约瑟佩也没什感觉。
接着。
轮马车忽然颠得要命,八匹骏马疯了似的呈蛇形狂奔,约瑟佩小小惊呼一声攥住扶手,好在车夫气呼呼地甩了几鞭子,马车很快恢复了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