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切尔茜·莱昂纳德和霍华德·艾尔的婚事。原本迪瑟的女子应当介入的婚姻却给政法世家的莱昂纳德家族捡了漏,不得不说,这背后很有可能是艾尔家族对于迪瑟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换所必然导致的事情。乔治·艾尔也在考虑为艾尔寻找一个更好的下家的计划——物极必反,月盈则亏,迪瑟家族的因为自己不断上升而膨胀起来的权欲越来越大,大到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已经陷入了狂热状态,再也回不去当年那番冷静而理智的模样。艾尔可不能做这种残暴的巨兽的陪葬品。挽救艾尔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减少与迪瑟的联姻。切尔茜·莱昂纳德与霍华德·艾尔联姻便是艾尔试图迈出的第一步。其次,则是寻找一个更优秀的靠山。这个事情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他们已经在乐此不疲地挖掘着新人了。希尔维娅·诺伊也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观察一下。起码,她现在在明面上,还是和迪瑟家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台面下的关系。政治可不是做慈善,一旦站错了队伍,等待自己的将是尸骨无存的命运。
“切尔茜,你来做什么呢?”乔治·艾尔捋着自己的胡子,依旧精明闪烁着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媳妇。切尔茜默不作声地把一封封闭的非常认真的信函推了过去,她似乎在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仿佛下定了什么伟大的决心后,才开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乔治——我是来,来向你们辞别的。”“辞别?!是不是霍华德那小子背着我们欺负你了,你受了委屈,才要特地过来像我们辞行?还是说,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吗?”乔治·艾尔吃了一惊。他想了想,很快又否定掉了这个想法。切尔茜就算是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也绝对不会立马就找人哭天抢地故作姿态的要个说法的。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切尔茜在快要临近结婚的时候,还要跑到外面的什么地方去呢——只能暂时安静下来,听听当事人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理由了。
“我在几个小时前便辞去了呆在法务部的工作。切尔茜·莱昂纳德,已经不再是查维斯地区的地方检察官了。请原谅我的任性和愚蠢。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桌上的信函原来是一封写的非常诚恳和谦虚的辞职信。在里面,切尔茜既总结了自己在办案中得出的拿手的经验,也回忆了自己做的不足的地方,对自己作出了中肯的评价。最后,她提出了离开的要求,原因无他。“和我共同工作过的同事还有上司,请原谅我的离开,在查维斯工作的这段时间,我确实学到了很多很多书本上所没有的东西。但是,仅仅凭借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我得到可以挽救所有人的方法。对——我想要挽救所有的人。法律的诞生,它的初衷便在于此。身为法律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万万不可偏离这个本心,否则便是失了道义的表现。于是,我在此向诸位提出辞职和调动岗位的要求。我要去阿尔博丹的另一些地区看看,去看看那里的法律和风俗,会有着怎样的创新和进步。等到我看完这些风俗民情之后,我还会再次回来——回来纠正我们法律体系中的显著错误。希望这一切的开始都不会太迟。法律的明天注定与人民同在。落款——您忠实的朋友,切尔茜·莱昂纳德。”乔治叹了口气,听起来竟是十分的不情愿和遗憾。虽然被切尔茜的坚持和勇敢所打动,但他还是想劝劝切尔茜——这种追求苦难的精神不值得提倡。“切尔茜,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传播了这么个观念,说什么苦难可以磨练人的意志,苦难可以锤炼你的精神,苦难可以促使你成长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成功,进步所需要的东西可远远不止苦难。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不是贵族,恰恰是一无所有的乞丐或者穷人,不是吗?苦难不值得追求。它赋予不了你本质里原本就缺少了的东西。它能做到的事情,最多就是,激发你意想不到的潜能。好了,听我的话,乖乖地继续留在查维斯做你的检察官吧。这样的做法才是对你最好的。——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你就可以一直享有着丰厚优渥的物质条件,还有就是在你的不远处支持着你陪伴着你的家人,充足的休息时间,这样的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听爷爷的话,收回这个想法吧。”切尔茜放在大腿根部上的手慢慢收紧,紧的上面的青筋都要爆了出来。——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些什么。但是,比起稳定和衣食无忧的生活,自己更渴望的,还是——寻求真理的巅峰。对,没错,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漂泊无依的,比如切尔茜·莱昂纳德,比如希尔维娅·诺伊,比如奥克塔薇尔·斯图尔特·查维斯。她们的人生会遇到无数个可以平安顺遂度过一生的机会,但是,这些机会毫无例外地会被她们无情的抛弃。因为自身与生俱来的野心,不容许她们在任何温暖的地方停留。
“总之,这些日子,蒙您的关照……霍华德,我想,他也一定会理解我的……”切尔茜拿着自己的黑色公文包起身,褐色的眼睛像是凝结了什么东西,瞳孔上泛起了些许的雾气。她又鞠了个躬,以示道别。“乔治——我很快会回来的。请不要担心我。也请您在我不在的时候,多多保重身体,避免过度操劳。”走出了这座宅邸,切尔茜长长的呼了口气。终于……离开了吗?——可是,迷茫却漫上了心头。我的明天究竟在哪里呢?希尔维娅,若果你敢骗我,我就……我就……切尔茜捏紧了拳头。她有些心酸地嫉妒着希尔维娅——唉,果然我还是比不上你。你应该从来没有给自己的行为找过什么借口或者理由吧。甚至,做完这件事情后,也不需要给它找一个生硬的意义。——只是单纯的因为你想要这么做罢了。
——纯洁无瑕,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吗,希尔维娅?
鲁道夫侯爵被斯雷尔动荡不安的局势搅得坐立不安。利用起义军群龙无首,进退维谷的困境,他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接手了这个一团糟的残局,从而恢复自己在斯雷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接手之后,他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自己的政治才能还不足以控引导甚至控制斯雷尔的局势,这使得他的行为优柔寡断,缺乏谋略,果决的程度甚至还不上奥克塔薇尔,他的儿媳妇。希尔维娅有种莫名其妙地,强烈的预感——搞不好,艾瑞克·诺伊的鬼点子真的会奏效。“今天擅自入城驻军,想必消息很快就会知会到鲁道夫侯爵那里了。恐怕,我们得先发制人,才能向对方释放出虚假的善意。鲁道夫侯爵是个不善决断的人,想必他的心意也不会坚定到哪里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艾瑞克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军大衣,随身使用的燧发枪也规规矩矩地挂在了卧室里,整个人几乎是轻装上阵。“哼……随你去看看也未尝不可……我说过了,我喜欢你因为自身的失败而萎靡不振的样子。鲁道夫真的会因为你的示好而轻易踏入陷阱吗?——恐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吧。人心是那么容易被你琢磨透的东西吗?艾瑞克,你的身上还是弥漫着那股有点天真却又不自知的傻味。”虽然嘴上还在死撑着面子,但是,希尔维娅的兴致确实是被艾瑞克想要一搏的样子给调动起来了。“长姐,人心啊——就是这么脆弱无力,容易击穿的东西。若是要打个恰当的比喻的话,人心就像是一层糊的厚厚的纸。你想要看清却又看不清的时候,用你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捅破它便是了。我说的话是不是很有道理?”“——有点进步,有点进步啊。不过,想要跟我比,你还差的远呢。”两姐弟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踏出了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驻斯雷尔使馆,大摇大摆地向着斯雷尔的皇宫走去。未来对于强者而言永远无可畏惧,因为一切,尽在自身的掌握之中。
鲁道夫侯爵接到了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驻军的消息,理由和辉格里提出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相似的令人发指。不同的是,斯雷尔和辉格里还在交涉阶段,但是,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的军队却已经切切实实地踏入了斯雷尔的领土。他无不忧郁地想——果然是弱国无外交,身为弱者的斯雷尔,如今也快要沦落为两个大国争权夺利使用的棋子。